Chapter 02
尤瓦尔·赫拉利在《未来简史》提出，人们在超越饥饿、瘟疫以及战争威胁等挣扎求生的困境之后，人的生命在代码、算法与大数据积累的外部环境里，将演绎诠释当代最为看重的社会文化价值。这或许就是为什么，在这样的世代更迭，以大数据，人工智能为代表的先进科学技术越来越成为世界、国家、组织机构和个人未来都关注的重点。
于是，四年前天才程序员柚井世界在国际科技与工程大赛上横空出世，成了世代的宠儿。
国内外媒体这样描述他——机器编程语言对他而言，仿佛如同母语一般。在充斥着电子信号，频率波段以及程序代码的虚拟世界里面，柚井世界是无冕之王。各大官方机构和组织都纷纷朝着他伸出橄榄枝，结果无一例外地都被拒绝，甚至连人的真面目也没有碰到过。传出来最多的消息都说——那人是个做事不考虑后果，不好惹的疯子。
森鸥外盯着面前的银发少年推过来的录音笔之后，想起自己之前搜集过他的资料，脑海里面紧跟着冒出两个字“疯子”。
他果真是个疯子。
没有人敢这么三番两次，面不改色地挑衅横滨黑手党势力的组织首领。
柚井世界的人生字典里面难道没有“见风使舵”“委曲求全”又或者“人情世故”的字眼吗？
森鸥外在他来横滨的时候，已经收到过消息，据说他被异能特务科收录成为那边的工作人员。这种在官方组织挂号的人基本就没有任何招揽的希望了。但出乎意料的是，柚井世界会对他们的干部太宰治产生兴趣，并且主动靠近他。这让森鸥外产生了新的想法。
事实上，森鸥外正在谋求异能特务科的「异能特许经营许可证」。
港口黑手党是大型的非法异能组织。尽管这么多年了，异能特务科对于他们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但那也只是为了整个社会的黑势力平衡，是在政治和社会治安下的三难困境之中的一环。他们不得不这样放任港口黑手党，可森鸥外并不认为这是可以持久的。违法毕竟是违法，只要官方机构愿意，港口黑手党随时都会是众矢之的。因此，森鸥外在等港口黑手党已经开始稳定的时候，想要把他们的异能使用合法化。
森鸥外设计了欧洲在逃异能组织MIMIC来横滨扰乱治安，引起异能特务科的注意，让他们不得不求助于港口黑手党，最后按照计划去获得「异能特许经营许可证」。在这个计划中，森鸥外打算牺牲太宰治的朋友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拥有以一当百，对抗整个敌对组织的能力，但他却不愿意用枪，在港口黑手党里面只做一个基层。
森鸥外曾想过，但凡织田作之助愿意贡献他的力量，如太宰治，如中原中也那样，他也不会牺牲这么好用的异能者。他想不开，森鸥外也不必留他。只是森鸥外没有想到过，这里面出现了一个变数——柚井世界。
森鸥外原本是打算把柚井世界与获取「异能特许经营许可证」两件事隔开。但现在柚井世界把他们见面的事情录下来，必然是会让太宰治知道。以太宰治的才智，指不定会猜透自己计划。
万一被破坏了，这可不行。
……
森鸥外维持着面上的微笑：“看来是我太心急了，不应该这个时候和柚井先生见面的。”
他说话间的想法和打算已经成型了。
过来的时候，森鸥外也已经排查过周围，确定没有人知道柚井世界来过这里，而柚井世界如果是能够操控电子设备的异能，在这样昭和时代气息满满，尽量减少电子设备的咖啡店里面，他还能拿什么当武器。头顶上的电灯？森鸥外一开始也没有想过彼此合作要如何顺利，更多的是如何制服对方。
柚井世界拿出录音笔的不合作态度，只是让森鸥外更早地下决心把他绑起来而已——
先把人绑起来。
等到事情尘埃落，太宰治也无力回天，港口黑手党也拿到该有的“奖励”之后，再和柚井世界细聊合作的项目。
念头只在电光石火间。
他的话刚落下，旁边的洋装爱丽丝眸色冰冷，神出鬼没般转眼就在柚井世界的身后，用一柄餐刀逼向柚井世界的脖颈。
掀起的风吹起落在柚井世界额头前的软发，柚井世界无视爱丽丝的举动，朝着森鸥外的方向，惊奇道：“你的话就说到这里吗？”
“因为柚井先生态度不好。”森鸥外说着一些自己都清楚性质的鬼话，但这句话说长之后，对着对方年轻的脸庞，莫名有种自己在哄小孩的错觉，“谈话间没有应该有的诚意。像我，从来都不会见到有人会用录音笔记下重要的合作细节的。”
“所以，你说不介意太宰先生知道的那些话只是这么一说吗？”
这个孩子走出去绝对没有朋友。
森鸥外因为他明明被刀逼着也不在状态一样的问话，延长了彼此的聊天：“太宰君应该很不喜欢你吧？你们相处很困难吧？”
“然后呢？”
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开始让森鸥外怀疑柚井世界接近太宰治的目的。起初森鸥外对柚井世界靠近太宰治的目的也很简单——太宰治虽然有各种叫人致命的坏习惯，但他确实有一张漂亮的脸。而柚井世界这种思维简单的工科男，一时间被他吸引也很正常。但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难道他们两个还有什么其他的渊源吗？
柚井世界继续说：“森先生和大部分人一样，似乎都很在意别人对自己的好恶程度，所以也把这种想法投射在我身上。”
森鸥外越发觉得这人很有趣了：“柚井先生原来从来都没有体会到被人喜欢之后带来的便利之处啊。该怎么说呢？有人会因为喜恶而影响到心情，所以这个人会很在意去维持别人对自己的印象；也存在这有人享受「喜欢」带过来的便利。常常有人说，感情是priceless。这可以说是无价，也可以说是免费。用这免费的东西去获取巨额的便利，大部分人都会愿意去做。”
“投机？”
“可以这么说。”
“但森先生似乎没有想要获取我的好感啊。”柚井世界素白的手指捏着餐刀，“明明说得像是一个喜欢追求便宜行事的人。”
他垂下的眼睫很长，底下的绿瞳就像是在风中流动的翠池，隐藏着很多的情绪，但他的表情纹丝不动，似乎又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说这人聪明的时候，这人似乎想法意外的单纯。
说这人不聪明的时候，这人的话总是扣着他们说的要点。
“因人而异罢了。”
森鸥外知道这人根本就不是会好好听话的那种。
爱丽丝是森鸥外的异能具现化，现在能感觉到爱丽丝并没有被对方的动作所压制，于是森鸥外也乐于做出余裕的姿态。
“暴力能让人短时间内迅速听话。”
“森先生没有其他话要和我说明吗？除了这种下一秒就要把我绑起来的情况。”
咖啡馆里面的餐刀，别说是有锯齿的切牛排的刀钝得很，切蛋糕的刀也不锋利，抹果酱的刀更是没开过刃。柚井世界见爱丽丝的刀还是不动，于是说道：“果然现在并不是聊天的好时机。我们太早见面了。”
柚井世界才动了动，那柄刀顶着他的脖颈的软肉。森鸥外静静地看对方怎么反抗。他突然间有些好奇起来了。据他所知，很多人都想要拉拢柚井世界，威逼利诱等等手段层出不穷，可是柚井世界是怎么逃脱的，又怎么让他们放弃的。就凭着他有异能，可是他的异能也不像是有什么厉害的地方？难道是柚井世界表面拒绝，但实际上已经和他们合作，才获得现在的人身自由的？
“森先生，你要不要现在就离开？”
柚井世界的话把森鸥外的想法拉回现实。
“什么？”森鸥外失笑道。
“我已经报警了，如果你不现在走的话，你等一下一出门就会和警察碰到。”柚井世界敲敲自己的脑袋，说道，“我可以用这里去联络警视厅。”
就像应合柚井世界的话一样，森鸥外似乎听到了远处的警鸣声，眼瞳动了动。
“还是你想继续维持这个动作？”柚井世界甚至主动拉住爱丽丝的手腕，让她继续拿刀抵着自己的脖子，“我是国安局的，要是被人知道我被威胁的话，之后不管怎么我愿不愿意，周围都可能会随身带着四名安保，到时候我们再见也不容易。”
森鸥外的表情崩裂了一下，爱丽丝的手也跟着松开。
“你的异能真的很便利。”
“你的也是。”柚井世界往爱丽丝的方向瞟了一眼。
“……”
“森先生，下次见面的话，我们可以更加平和一点。想要调查一人的违法犯罪证据，对我来说很简单。据我说知，你要是真的被判刑的话，你觉得会判几年呢？”
“我也可以当场把你杀了。这里还是港口黑手党的势力范围，藏一条死尸，并不是难事。”
关于这件事，柚井世界似乎还想了一下。
“可以，但没必要，对你没好处。”
“……”森鸥外深深地望着柚井世界的眼睛。
“离警察到还有三十三秒。”
森鸥外被他的提醒破坏了心情，摇了摇头，往门口的方向走去，“那柚井君，我们下次再见面的地方由你定吧。”
柚井世界刚想要拒绝，森鸥外还加了一句：“你会和我见面，还是希望通过我这边接近太宰君吧。到时候，我也会带太宰君。”森鸥外现在也意识到这人拥有的力量，与其反目成仇，还不如交个朋友，于是笑了起来，继续说道：“顺便再给你介绍中也君。他可能会比太宰君更适合你。你也许会很喜欢他。”
……
柚井世界想不出什么可以拒绝的。
“那我们今晚见面吧。”
森鸥外脚步一滞：“…你是多想和太宰君见面？”中原中也在西部，还没回来呢。
“我想要二十四小时都跟着他。你要不顺便帮我说一下，让我跟着他。”
“好，我帮你安排。”
森鸥外这次的笑容是今天最真心实意的。
他能感觉柚井世界能完克太宰治。
离开前，柚井世界把录音笔送给了森鸥外。森鸥外回去检查的时候，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录。
“……”
这个柚井世界真的很能玩心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