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地处东南,夏天来得晚，走得也晚。</p>
八月末的天，蝉鸣伴着酷暑,一样都没消散。</p>
李延时前两天才去剪过头发，理发的手一抖，把他整个头顶推的平齐,本就不算长的圆寸，现在更是短到摸着都扎手。</p>
不过也是怪了，他是少见的,理这头发也好看的男生。</p>
“中午想吃什么？”李延时两步上前，勾住温九儒的脖子。</p>
除了周一，一高平常时间都不要求学生穿校服。</p>
温九儒一件纯白色的T恤，下身黑色束腿运动裤,此刻斜眼看了李延时一眼：“你这什么劳改犯发型。”</p>
李延时对他这话不满意,手摸了下头顶,轻“啧”一声。</p>
“你懂不懂欣赏？平头才是检验帅哥的标准。”</p>
李延时话音刚落,从后面飞扑来一人,撞到两人身上。</p>
曹林咋咋呼呼的声音瞬间标出来：“去前面那家米线店？”</p>
食堂吃久了,难免会想换换口味。</p>
温九儒和李延时对曹林的提议无可无不可。</p>
点了头,三人往右侧的那个路口走去。</p>
绿化带以上的人行道并不算窄,曹林却非要挤在温九儒和李延时的中间。</p>
“等会儿路过前面的便利店,我想去买冰棍。”</p>
李延时直接给了曹林一肘,睨着他：“你事儿怎么这么多？”</p>
这个暑假开学,温九儒和李延时升高一，曹林升初三。</p>
小的这两岁，在十几岁的这个年龄还是挺明显的，曹林整整矮了他们两个一头。</p>
此时瞄了李延时一眼,冲温九儒哭丧着脸：“我就想吃个冰棍他都吵我。”</p>
温九儒握着手机，频繁地低头看了两眼，心不在焉。</p>
此时听到曹林的哭诉，半转头，往他那侧看了一下。</p>
收了手机：“他最近天天被他那个学委同桌催作业，心里烦。”</p>
说曹操曹操到，温九儒这话刚落，曹林猛拍了下李延时，抬手指马路对面：“这不你那学委同桌？”</p>
临安的夏天，潮湿闷热，中午头这会儿更甚。</p>
李延时拎着黑色T恤的领口，正扇着风，听到曹林的话抬头看去。</p>
马路对面的便利店前，闻声正拉着两个女生在说什么。</p>
被闻声拉住的那两个女孩儿，身上都穿了蓝白的校服，一看就是省实验的学生。</p>
被拉住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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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一个短发娃娃头，另一个黑色的长发用皮筋随手扎了个低马尾。</p>
“想死是不是。”李延时声音里透了点烦躁，“哪壶不开提哪壶。”</p>
温九儒看过来：“还去吗？”</p>
他问的是便利店。</p>
李延时跟他的新同桌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p>
身旁人望着那处犹豫了两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p>
“去呗。”李延时嗤笑一声，“总不能因为她，冰棍都不吃了。”</p>
三人等了个红绿灯，再过了马路，往超市那处走。</p>
闻声已经和那两个女孩儿结束了交谈，往另一侧的马路去了。</p>
“不是烦人家吗？”温九儒一手还插在口袋，瞥了李延时一下，“都走了还看？”</p>
李延时转回视线，挤开温九儒往超市里面走。</p>
轻哼一声，语调不太自然：“我又不是看她。”</p>
曹林跟在李延时屁股后面进了超市，超市的玻璃门在温九儒的面前“咣当”一声合上。</p>
他止住步子，低头看手里震了两下的手机。</p>
他前两天刚跟温南音吵了一架，才知道温南音不是温元江的亲生女儿。</p>
严格讲......温南音只能算他的表姐。</p>
还有上周在温元江书房外听到的话......</p>
想到这些温九儒不自觉地又皱了下眉，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嗓子轻咽，抑制住往上翻滚的血涩。</p>
“你那个后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做的也太绝了，没王法了是吗？！！”</p>
冷不丁，温九儒被右侧声音扰乱了思绪。</p>
刚被闻声拉着的那两个女孩儿，此时正站在离他三四米远的地方，侧身背对他。</p>
短发娃娃头的女生正跟低马尾的女生说着什么。</p>
一脸的愤慨，声音的里的气恼压都压不住。</p>
“你爸为什么都听你那个后妈的啊！！不管你的死活吗？还有你妈，有了小的就不管你了是吧。”夏琳说着说着都快哭了，“你在病床上躺着，断了跟肋骨的时候，连个饭都没人给你买，你爸却在给别人买大闸蟹！！我真要被气死了！！”</p>
“你气个什么劲儿，”低马尾的女孩儿笑着去帮她抹泪，“看哭得丑的。”</p>
声音清淡，笑得也甜，像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p>
夏琳一把拍掉怀央的手，心疼地看着她：“怀央？！”</p>
“好好好，我错了。”怀央举手做投降状，“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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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说你丑。”</p>
夏琳看了怀央两秒，一把抱住她，脸上的泪抹了她一肩膀。</p>
“我是因为这个生气吗！！你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他们欺负你啊！！气死我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你！！！”</p>
被抱住的女生笑得轻快，眼神清冷，不痛不痒。</p>
她伸手摸了摸夏琳的头，继续嘲笑：“有什么可哭的。”</p>
“阿九？”</p>
见温九儒没进去，李延时往门口走了点，喊他。</p>
声音不大，至少没打扰到不远处的两个女生。</p>
动作快于意识，温九儒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回了李延时。</p>
他扬了下手机，说自己回个消息，先不进去。</p>
夏琳哭够了，搂着怀央的腰，一抽一抽的：“你想要什么礼物吗？还有愿望。”</p>
“礼物，什么礼物？”</p>
夏琳伸手戳怀央的头：“你下月生日啊。”</p>
怀央一愣，那表情显然是忘记了自己生日。</p>
超市门口有个很长的木椅子。</p>
温九儒正靠在椅背上，低头看手机。</p>
男生拇指在屏幕上很随便地滑了几下。</p>
他其实没什么消息要回。</p>
只是不知道......温九儒划在屏幕上的食指微顿，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留了下来。</p>
找不到自己这行为的源头。</p>
温九儒自嘲地笑了下，收起手机。</p>
怎么就还听墙角呢？</p>
他转身，手推上超市玻璃门的把手。</p>
玻璃门最顶的风铃因为她这动作，“叮铃”响了声。</p>
就在这风铃声里，温九儒听到了身后女生的的话。</p>
她嗓音干净，微甘清澈。</p>
像是刚想起一个月后是自己的生日。</p>
她依旧是笑着，语气随意，半开玩笑道：“我这样的人许什么愿啊，你看我许愿会有人搭理我吗？”</p>
温九儒脚下一停，两秒后推门走进了超市。</p>
“你在外面干什么呢？”曹林拎着一兜子冰棍走过来。</p>
温九儒看也没看他，径直往里走。</p>
李延时看了眼窗外，回头，目光落在温九儒身上，在他身后问道：“我和曹林挑好了，你要买什么？”</p>
温九儒走到最后面的货架上，随手拿了两样东西，又放下。</p>
“你要买零食？”曹林不可思议地问道。</p>
李延时手上拎了瓶已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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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盖的可乐，扬手示意了一下：“他随便翻的。”</p>
明显是心不在焉，随手翻的。</p>
两人在温九儒身后等了几秒，发现他又翻了两下货架，却什么也没拿。</p>
这下连李延时都开始纳闷。</p>
“你到底要买什么？”他拧了下眉，走到温九儒身边，“我帮你找。”</p>
“没什么。”</p>
温九儒说完，又回头看两人：“你俩跟着我干什么？”</p>
曹林示意了一下手里一袋子的冰棍，莫名其妙：“刚跟你说我俩买完了啊，合着我俩说话你都没听。”</p>
李延时咋舌，像是习惯了温九儒这德行。</p>
“嗯。”</p>
温九儒点头，也不知道回答的是不是曹林说他没听两人说话的那句。</p>
李延时靠在一排零食架上，手肘顶了下温九儒的腰：“你最近是不是有事。”</p>
“怎么了？”温九儒不答反问，往放着饮料的冰柜旁走了两步。</p>
“没什么。”李延时摇头，手上的可乐已经下去了一半，“觉得你有心事。”</p>
他这句话落，温九儒还没什么反应，一旁的曹林夹着肩膀，一脸嫌弃。</p>
“你俩现在说话怎么这么肉麻。”曹林表情夸张地看着两人。</p>
李延时直接抬膝顶在曹林的膝窝：“又欠挨了吧你。”</p>
“你逛了半天就挑了两瓶AD钙奶？”曹林看到温九儒从冰柜里拿的东西，“你什么时候喜欢喝这玩意儿了。”</p>
李延时往那侧斜了一眼，搭腔：“他不是一直喜欢喝甜的吗？”</p>
温九儒没理两人，拎着两瓶AD钙奶往收银台走。</p>
刚走了两步，回头，还是那句：“你俩总跟着我什么。”</p>
这回李延时更是觉得奇怪了，他停住脚步，目光在温九儒脸上扫了扫。</p>
“说了我俩买完了啊。”李延时说，“这不等你呢。”</p>
温九儒朝门口示意了一下：“去外面等。”</p>
温九儒这么说，李延时肯定更不会走了。</p>
他抽过温九儒手上的牛奶，往前两步，往收银台上一放，紧接着插了口袋，吊儿郎当地靠着收银台。</p>
“我就想在这儿等。”</p>
温九儒看他一眼，表情没什么波澜。</p>
两步走过去，收银的小妹妹扫条形码，让温九儒结了账。</p>
收过钱，她从一侧抽了个塑料袋，正准备帮温九儒把两瓶奶装起来时，听他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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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后面那个低马尾的女生。”</p>
李延时登时弹了下舌
顺着温九儒说的方向望过去。</p>
另外一边的曹林更是被炮弹炸了的表情
满脸写着“什么鬼”。</p>
“那不是刚跟你同桌说话的两个女生吗......”曹林伸手
木愣愣地戳了下李延时。</p>
李延时被他刚碰过冰棍的冰手戳的一激灵。</p>
“我哪知道。”他说。</p>
温九儒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
半眯着的眼
也不知道是因为中午头的阳光太刺眼
还是早上起太早
没睡醒。</p>
“说今天搞活动
满一十送的。”</p>
温九儒语毕
被曹林亮着眼睛扯了下胳膊：“你好会啊......”</p>
温九儒没理他
反倒是李延时有点眼色
余光扫到往这侧走的怀央和夏琳
抬手按住了曹林的嘴。</p>
“你小声点
”李延时提醒曹林
“不然阿九这鸡飞蛋打了
他揍你我可不管。”</p>
曹林一琢磨是这个回事
立马扒着李延时的手
点头如捣蒜。</p>
怀央和夏琳离收银台这边不算远
隔了两个货架
但在挑东西
没往这处看。</p>
收银的小姑娘应下这事
温九儒把两瓶饮料重新推回去
转身往超市门的方向走了两步
又停下
回头叫两人。</p>
“不走？”语调一如既往地懒散。</p>
李延时偏头
目光在怀央身上又落了一下
紧接着提溜着曹林的领子
拽着人跟了上去。</p>
一出门
大太阳这么直愣愣地照下来
温九儒的眼睛眯得更狠了。</p>
他一手插在裤子口袋
一手拨了下发顶。</p>
“什么意思？”李延时松开拽着曹林的手
走到温九儒身旁
“那女孩儿你认识？”</p>
“不认识。”温九儒站在路边
看着马路对面的信号灯。</p>
语气平静地像是根本没送过刚那两瓶饮料。</p>
“不认识你给人家买东西？”李延时不相信。</p>
说完两秒
他往温九儒的方向又侧了侧头
语气玩味：“还是说你以后想认识。”</p>
温九儒盯着信号灯的眼睛微闪
这次却没有回答。</p>
他想说他送饮料不是搭讪
也没有想借此机会要联系方式
只是
单纯的
觉得应该帮她点什么。</p>
不过眼下
听李延时这么问
温九儒却突然有些回答不上来。</p>
他总觉得
冥冥中
他和这个女生在以后可能会认识。</p>
李延时看他不说话
轻“啧”了一下。</p>
“得
我帮你查查黄历。”</p>
“什么黄历？”</p>
“帮你看看吉凶
看你和这女孩儿有没有缘分。”李延时答。</p>
曹林就一风水大师
听李延时这么说
也挤着脑袋过来：“我也要看。”</p>
省实验和一高中间这个路口
也不知道是怎么规划的
每次的红灯都有120秒。</p>
又臭又长
很难等。</p>
在信号灯倒计时最后七八秒时
划拉着手机的李延时终于翻到他想找的东西。</p>
日历上在“八月一十一、处暑”
这几个字下面
?)</p>
有三个小字。</p>
“黄历上说
”李延时抬眼
看向温九儒
“今天宜嫁娶。”</p>
温九儒同样望着他
灰色的眸子微顿。</p>
信号灯终于跳转
身旁停滞的人群开始往马路对面行去
形成一道人流。</p>
八月一十一
处暑。</p>
这天风和阳光都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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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历上说
宜嫁娶也宜相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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