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他的掌心娇 > 第70章 不負卿
    他的話猶如石子擊在平靜無波的水裏,石榴雖心裏知道,可他這麽明擺着說還是頭一次。
    他一向是內斂的,何曾把話說得這麽明?許是他們成了親,亦或是見着石榴穿上那礙眼的後袍,把任霁月生生逼成了這樣。
    有些事情,有些人,你退一步,它縮百步,若是這樣何年才能喜成良緣?任霁月等怕了,也害怕失去石榴,索性把自己心腔裏頭的話全都掏出來給她聽。
    不那麽美好卻最真摯。
    火光照着他的臉上,将他的輪廓顯得越發的柔和,石榴看了他前次、百次,可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唯感覺心跳如雷。
    任霁月盯着她,目光□□又火熱,不再是那個溫文爾雅的書生郎,他從高高的九重天墜到煙火人間,明明知道他要說什麽,可石榴還是緊張。
    任霁月定定的望着她:“我自第一次見你,便沒把你當做我的侄女,我一早知道我與任家血緣無關,任老太爺為了還情将我帶進任府。”他慢慢的說着,話語柔和:“我初次見你只覺得這個丫頭當真被人嬌慣的不成樣子了,那個時候大概是有些煩你把。”
    石榴當然是記得的,當初她戲谑他還被他丢到過水池裏去,當真是可怖的緊。
    他接着道:“可和你越接近越是知道你心性單純,有什麽說什麽,是我往日不曾遇到過的那種人。慢慢的,你在我心裏便從一個淘氣的丫頭到了一個需要我來保護的女人,至此至終,我也許欺騙過自己要把你當做親人,可我心裏卻一直把你當做一個女人,一個需要我來愛你的女人。”
    他一向話少,說了這麽多話已是極致。
    任霁月臉紅的徹底,石榴也覺得臉熱熱的。
    兩個人早已成了親,如今才把心裏話說開。石榴有些別扭,可還是湊前撲到他的懷抱:“小叔叔。”
    任霁月從鼻腔裏吭出一聲笑:“不能再叫我小叔叔了,我們成親了,拜了高堂,以後你得叫我夫君。”
    夫君?
    夫君、夫君。
    簡簡單單的詞念在嘴裏卻有些纏綿缱绻,石榴一雙杏眸如漾了春水一般,含情又溫柔,只見她紅唇輕啓,有些羞赫:“夫君。”
    任霁月喟嘆一聲,将她摟的更緊了。
    **
    誰都知道陛下出了大事,竟然有刺客入宮行刺,甚至還斬下了陛下的右臂!
    順天府每個角落都搜了個遍,沒找到那二人。任府早已人去樓空,包括梅林任家的長老們也不知在什麽時候也離開了順天府。
    當小順子把這一切禀告給朱今白的時候,他只覺得自己的脖子有些涼飕飕的,腿肚子打顫不已。
    朱今白失去胳膊,面色如地獄惡修羅一般,宮裏的侍衛因守衛不力已被斬殺了一批,不知什麽時候又會随便摘了他們這些內侍的腦袋!
    小順子越想身上的冷汗越多。朱今白雖傷的這麽重卻沒卧床休息。
    好他一個任霁月!竟然在他不知道地方和石榴生了情愫,甚至還和她偷偷摸摸成了親,那他們把他置在何處?
    石榴穿嫁衣來找他的時候,是不是已經同那個亂臣賊子行了周公之禮?可笑他還以為是石榴要嫁予他。
    他當真是個笑話。
    小順子見朱今白面色越來越不善,沈大人又被他派去尋人,若再不找個救急星來,他們可怎般好?
    正想着,屋外有人朗聲道:“皇上,微臣江鳴鶴求見。”
    朱今白的臉色在晦暗的燭光下看的不清,他擡頭唇抿的像刀鋒一般:“進來。”
    江鳴鶴身後還跟着一個官兵,身上有厚重的濕氣,一進來腳踏在地板上便有印子。
    朱今白望向他們:“何事?”
    江鳴鶴在宮外只得了陛下遇刺的消息,并不知詳情,可進來宮看到陛下空了的袖管臉上的愕然怎麽也止不住。
    還好将心裏的震驚和疑惑強壓下來了,江鳴鶴垂頭不敢再看:“回皇上的話,搜羅犯人的孫統領有話要跟皇上說......”
    他微側腦袋,孫統領抱拳道:“皇上讓沈大人帶我們在順天府搜羅要犯,微臣發現途中沈大人行跡可疑,便原路返回發現那窄巷裏雪地裏有人血,順着屋檐上看,有血跡卧痕,大概是要犯藏身時所染,而沈大人帶屬下檢查那時卻有意包庇。”
    朱今白緊緊握着桌子邊,目光裏狠毒的光看的讓人心驚。
    沈雲飛!
    他從小的侍衛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手腳,是不是以為和自己打下這江山,自己便要忌憚他?拿他無何?
    一個君王雖裝着萬裏江山,可心裏能容下的東西越發狹隘,一個懷疑的種子埋下不需要旁人澆水施肥,靠着心裏陰暗角落的沃土都可以讓它生成參天大樹。
    握在手裏的玉玺分外冰涼,朱今白卻不再遲疑,吩咐道:“江鳴鶴,着錦衣衛下飛刀令,即可将沈雲飛緝拿歸案,不得有誤,若沈雲飛膽敢違逆,立即斬立決。”
    孫統領沒想到皇上是這種不留情面的性子,多年侍奉的侍衛說殺就殺,他暗自心驚又一邊打了退堂鼓,這樣的皇帝又怎能讓人服衆?又怎能讓他的臣子們信任他?
    退出養心殿的時候,孫統領欲要出宮卻被江鳴鶴給叫住了:“孫大人。”
    孫統領止步,他是武官,又在雪地裏剛回來,身上自然落魄,站在玉樹臨風前的江鳴鶴身前更如雲土之別。
    江鳴鶴走過去問道:“不知孫統領此去欲要如何做?”
    孫統領皺眉:“自然是先好言勸導沈大人同我回來朝皇上複命。”
    哎哎哎,當真是個榆木腦袋。
    江鳴鶴嘆了口氣,繼而問道:“孫統領,您別忘了,你這位子坐了十好幾年,可他沈雲飛無功無德就跳到了這官職上,你不覺得不公平嗎?若是他死了,沈大人的官職是不是就由你晉升取代?”
    他說罷,便負手優哉游哉的離開了,絲毫不理已經呆愣的孫統領。
    孫統領的內心有一瞬的動搖。他忠君卻不背信棄義,要他私下下黑手的事他做不到.......
    更何況江鳴鶴今日能同他說這樣的話,誰知他之後又會拉上誰?
    孫統領雖為一介草莽,可也知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這些文人暗地裏使得下三濫功夫還當真讓人瞧不上眼!
    清晨。
    橙黃的暖陽從山巒之中掙脫而出,在雪地之中撒了層蜜。
    任霁月抱着石榴靠着馬就着火便睡了一夜,二人還未醒神,忽然聽到一陣馬蹄聲。
    越來越近,任霁月陡然驚醒,提劍躍到樹梢之中。
    遠處,一匹白馬漸行漸遠,任霁月跳下樹将石榴安置在那個幾近腐朽的樹洞裏,才站在馬邊迎敵。
    白馬越行越近,周圍在無其他聲音,看來這人是單槍獨馬而來,任霁月抽劍,迎着暖陽的寒光倒眼皮上。
    近了,更近了。
    那人從馬背上跳下來,見他提着劍,一愣而後将自己的武器丢在地上,雙手高舉道:“在下沈雲飛。”
    任霁月用腳将他的劍勾在手中,眼裏的防備不減:“你來何事。”
    他默了一會兒,丢了個包袱過去。
    接到手中,任霁月細看了一會兒,問道:“你為何要幫我們?”
    沈雲飛腳步一頓,搖搖頭,翻身上馬:“我沒幫你們,我只是幫我自己。”幫許錦繡罷了。
    若她還活着,瞧見他們這般情景,是不是也會冒了性命之危也會幫襯他們?
    拉着缰繩,将馬拉在雪地裏兜轉一圈便反身回去。
    石榴從樹洞裏鑽出來,看着遠方不斷變小的黑點子,問道:“他會不會故意詐我們?”
    任霁月搖了搖頭:“若是想害我們,當時在順天府便直接點出我們的行蹤了。”
    石榴瞧着那包袱鼓鼓囊囊,也不知裏面究竟放的些什麽。打開一開是兩張新的路引。
    石榴拿出來,翻開看了好一會兒,擡頭看着任霁月。
    任霁月回頭去尋沈雲飛,雪地裏但見孤鴻殘印,哪裏還看得到人的影子。
    冬風吹在人臉上似刀子割了一般,沈雲飛擡頭看着天,鼻腔中充斥着幹淨冷冽的空氣。從荒山野地越到城池高樓,移步換景變了人間。
    他身為朱今白的侍從,應當事事都替自家的主子考慮,更何況任霁月還将朱今白的右臂斬斷,按道理他應該取他性命來交差。
    可他做不到。
    他不想再碰任家有關的人。
    許錦繡生前同任家的小姑娘關系極好,那年他拉着她從雪地裏走出來,閑來無事時她絮絮叨叨講了許多關于她的事。
    許錦繡大概真心想把石榴當成妹妹吧.....
    如此自己若是再對任家下手,許錦繡若還活着必定會傷心的吧.....
    他此生負了她,只敢遠遠離了她,就連她死都不敢哭出聲來。
    他太累了,感覺肩頭上擔子快把他壓垮了,昨日瞥見石榴的側臉,便想到了錦繡,軟如棉花,一擡手故意将他們放走了。
    這就好像是一種寄托。
    他和錦繡彼此錯過、互相蹉跎了一輩子,卻希望在任霁月身上看到圓滿的結局。
    待回到順天府,侍衛兵臨城下,怕是事情暴露了。
    也好,反正自他将他們二人放走後心裏便有了打算。
    孫統領身後待着森然的士兵,嚴肅厲聲道:“沈雲飛,你私自隐瞞要犯藏身之地,可知該當何罪?”
    沈雲飛不推不依,只道:“知。”
    都是武官,孫統領看着他如今的樣子竟生了兔死狐悲的心情,于是勸道:“沈雲飛,你若此時求饒想必皇上念在舊情上還能饒你一命。”
    他沒說話,只是昂起腦袋看向紫禁城屋脊上的蹲獸,白雪微蓋在剔透的琉璃瓦上,寒鴉不聽的叫着。
    他朝着養心殿的方向跪了下去:“我這輩子命是皇上的,本應忠君忠義而盡本分,奈何私裏有愧,做了對不起皇上的事。”
    他說完,唇角揚起,拿出自己的佩劍。
    孫統領上前阻止道:“沈大人,請你三思,陛下從未說過想要你命的話。”
    沈雲飛最了解他家王爺了,有些事情一旦露了端倪,懷疑的種子便落地生根發芽。這輩子,王爺就算不殺他也不會再用他了......
    這樣和死有什麽兩樣?
    他抽出刀,寒光四濺,他淡淡道:“孫大人,之後麻煩你将罪臣的頭顱遞給皇上吧。就說雲飛今生有幸能為陛下效勞,奈何忠義不兩全,陛下的恩情罪臣要來生再報了。”
    紫禁城的寒鴉灰撲撲的在天上飛着,朱今白從夢中驚醒,依在軟榻上。室內空氣有些沉窒,他叫小順子将窗戶開了。
    窗外的紅梅落了一地,是鮮血一般的紅。
    他下床,有人從屋外回禀道:“陛下,沈大人畏罪自裁。”
    朱今白愣了一瞬,有些呆愣,像是沒反應過來,過了好久,他撐着小順子撇下眼簾淡淡道:“知道了,厚葬吧。”
    那人要走,朱今白又問道:“那二人可有線索。”
    “回陛下的話,他們一路兜圈子已經甩開了所有追兵,加之沈大人故意隐瞞,已經不知所蹤了。”
    朱今白閉眼,手指扣在桌上好久,才慢慢說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若本月底還未有消息,你們便下去陪雲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