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乱成了一锅粥,远近都是厮杀,在这混乱之中,就是狗咬狗,北域如果没有任何动作,面对的只有走投无路,坐以待毙的结局。
    昱横思忖着,只觉肩上有了轻微的沉重感,他侧头去看,却见师父一手搭着他的肩头,神色凝重的道:“如果妄加国和覆盆国都好好的,北域一定不会过问,至于那些鬼蜮伎俩谁不会用,北域虽小,不是没有要和他们一争高下的心思,而是能力如此。”
    说到这里,成嘉道长看了一眼昱横,又抬眸扫了一眼对面站着的晴无夜,叹道:“可是他们还是动了,到了关键时刻,北域不能露出半点想要插手的痕迹,只能未雨绸缪的先渗透到妄加和覆盆两国的政权当中,更是要低调行事,低调为人,论综合实力,北域孤掌难鸣,不堪一击,属于单打独斗,肯定打不过妄加国和覆盆国任何一家。”
    昱横听着,只觉心里莫名的紧张,有些许强撑的镇定,如果北域没有参与进来,任由妄加国和覆盆国两家相斗,或许,他心存一份侥幸,或许到最后这两家会对北域不管不顾,可是,他还是摇了摇头,以他的了解,这一点侥幸的可能都不会有。
    那边站在妄加方位的丁坎迅速把话接了下去:“姚自量如果看的明白,中途幡然醒悟,见好就收,也算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何至于会到这种地步,可是他一路打到了临悠城城下,那时就算要撤,也是骑虎难下,不过他也没想过要撤,屈从了心里的欲望,他算是罪有应得。”
    昱横点了点头,临海城的惨败,就是北域给姚自量最仁慈的一个警告,明明是输的一塌糊涂,却还是要执意朝覆盆国都城挺进,一副誓不罢休的执迷不悟。
    “梭真亦是如此,这五年赚的盆满钵满,早已经天怒人怨,对于这场战争,他们都势在必得。”
    柳襄的声音忽地高亢起来,这一面是昱横没见过的,昱横惊诧的看了过去,怎么觉得柳襄像是在有意学着师父的模样,却似乎学的又不怎么像。
    “我们不想自我欺骗,这场战争开始,什么去路都被堵住了,不可能置身事外,身在其中谁都逃不过,乱世之下,人命都会没落在了三尺黄土之下。”
    最后一句话说到了昱横的痛处,深埋在心里的恐惧就像一场噩梦,拔出萝卜带出泥的一发不可收拾,昱横埋头竭力压制着多余的表情,这一年来,他自知无法克服,无法淡化之前带给他的一切,他笑容牵强,忍着没发作。
    屋外的阴霾没有消散,听到了几声闷雷,日光彻底隐遁进了黑云之中,像是被怪物的阴影从上而下的全数笼罩,有着暴雨欲来的先兆。
    昱横微微抬眸,视线越过众人,如隔天堑的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晴无夜,此时的晴无夜周身莫名的渡上了一层白光,冲着昱横绽开了一个极其温暖的笑容。
    昱横赶鸭子上架的与之对视,心里的那些落寞丢了个七零八落,顿觉很多事情老大没意思,只有眼前这个人,他想着想着,十指微拢,摞在了一起。
    柳襄的声音还在耳边响起:“五年来他们的一举一动北域尽收眼底,既然他们选择了进行下去,北域何不收了干净,对此,北域不想做什么和事佬,也不能做和事佬,此时不打,更待何时?”
    话音未落,昱横心里似乎有一根弦被狠狠的拨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妄加国发动了战争,覆盆国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北域当然也不能置若罔闻,同样也是酝酿多年,三国的战争就此拉开。
    “北域在这场战争里心有余而力不足,常年缺金短银,人力又屈指可数,我们想用为数不多的力量,有几分胜算我们也不确定,如果不齐心协力,无异于以卵击石,对于胜利可望而不可即,一路走过来步步惊心,出鞘时必须锋芒毕露,要想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绝非易事,这个局要想不攻自破,简直是天方夜谭。”
    昱横只觉肩膀被捏的生疼,一时没听清这话是谁说的,听到的话却是字字清晰,忽然有了一种被戏耍的荒诞感,更有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到了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五年前,或者是很久之前,北域的白粉研制成功,然后无缘无故,好巧不巧的泄露给了妄加国的姚自量,怎么会这么巧,偏偏泄露给了他,一个生啖血肉的恶魔,然后这个恶魔就去找了覆盆国的梭真,要和覆盆国做白粉的生意,姚自量在五年前,或者是很早就有了要搞垮覆盆国的想法,就在那时白粉秘方从天而降,偏偏也在五年前,北域开始分别在妄加国的相府和覆盆国的都城里安装空谷传音这种邪术,还把自己人一个个安插在了两国的重要岗位上,真的没错,鬼蜮伎俩,北域也会,其实更胜一筹,五年里处心积虑,煽风点火,我对你们甘拜下风,你们所有的人就是一群见不得光的人,上三路下三路的事情都让你们做尽了。”
    昱横胸中的郁积之气像是发泄完了,却发现按在他肩上的手分量越发重了,他龇着牙去看自己师父,咫尺对视,他在不甘示弱的勉力支撑,他不愿在这种时候自乱阵脚,就算现在捅破了天,他还是要继续说下去,因为这只手,这个人,乃至于整个北域,是那个推波助澜的始作俑者,他心里崩着的弦拉到了极致。
    “战后,北域到处收割,成王败寇,成了中原的最大赢家,你们事无巨细,算无遗策的层层推进,顺理成章的让他们落了个两败俱伤,在搅混水上面你们高明太多,让中原三国彻底成了一锅搅浑的粥,搅得稀里哗啦,以十人之力步步为赢,触角无处不在的伸到了天涯海角,这一局可进可退,可攻可守,在这借力打力的混乱之中,守得云开见月明,却让天下人看来,北域是在重拾残局,做足了光鲜亮丽的伪装,给了天下人一个北域是在救民于水火,助民于危难,匡扶社稷的假象,可是你们想没想过,因为这场战争,城外耕田荒废,城中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人命简直成了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