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他失眠又吃药没用的时候常选择酗酒。
    事出反常,厉宁聪没敢直接问他是不是自杀。
    但转念一想,嘁,管他是不是呢!反正现在救回来了,他这个铁哥们儿兼铁蚂蚱就得负责把人给养好。
    救护车送他们来的是附近最好的医院,新住院楼条件极佳,除了没单人间这点不好,其他的堪比酒店式。
    厉宁聪见减虞闭眼,以为他累了,而且刚醒,问那么多也不合适,就任他闭着眼睛躺在那,偷偷打开壁挂小电视,调静音。
    正在播的是本地新闻,画面下方滚动播放着一行字:
    10·21特大地铁脱轨案宣布告破!共抓获嫌疑人13名,其中,某律师事务所金牌律师疑为头号嫌犯!
    旁边床的病人比减虞更年轻,得了胃癌,做的半切除手术,此时也醒了,一边小口抿白开水一边啧啧道:“也太不是人了吧,幸亏死刑没废除,国家应该恢复凌迟。”
    厉宁聪颇以为然:“搞个枪决直播,跟爆破废弃大楼那样,不然不解气啊。”
    这时,减虞突然说:“把声音打开。”
    “咦,你不睡了啊。”
    “嗯,怕睡着会被毒死。”
    “又开玩笑了不是。”
    新闻开始轮番播放讣告,其中以泰方生物董事长陶素琴的讣告停留的时间最长。
    被自己信任的律师及亲生儿子联谋杀害,真是个悲情的故事。
    减虞听到这,感到荒谬地摇摇头,恹恹地将脸埋进消毒水味的枕头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着遇难者遗体全部火化,专案组如约公布了逝者名单,我们在其中发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也许,此刻我们可以理解,假若在案件告破之前公布名单,将会引起多大的群情激愤,我们感谢专案组连日来不眠不休的付出……”
    隔壁床道:“舆论又一边倒了呀,之前上网还全是喷专案组的呢,刚才看热搜,都是去育才分局送锦旗的了。”
    “基本操作嘛。”厉宁聪随口附和道,削了个苹果,殷勤送到减虞嘴边,减虞盯着他手里的水果刀,幽幽将苹果吞了进去。
    这么乖巧,真是稀有版本!
    怪不得说再强大的人一生病都会变小白兔呢,厉宁聪瞬间母爱爆棚。
    “对了,减小虞。”他蓦地凑过来问,“你那天从酒吧出去后干啥了?要是找人嗨了一夜,那才是你最后见的人呢。”
    这么说有点怪,但警察就是这么问他的,什么减虞最后接触的是谁,有没有什么异常,厉宁聪几天来都没想明白,现在看到新闻,突然灵光一闪。
    难道减虞睡了地铁案的凶手?
    不然没道理啊……
    减虞是个悬疑推理作家,但也没神经到违法犯罪,按他的话来说,就是还没有人值得他费功夫去杀,他只会天黑起床后对着烤箱祈祷地球早日爆炸。
    “你开车了吗?”减虞并未回答,如同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能向外输出,却不能接收。
    厉宁聪放下水果刀,抽出湿巾擦手。
    “开了,我当时还想自己开车送你来医院呢,可惜搬不动,只能打120,担架给你抬下去的,问这个干嘛?”
    他想了想,夸张地摆手:“你不会要赶我回去吧?甭担心,我请假了,等你出院再回去上班,话说,嘿嘿,你的稿子存——”
    话还没说完,减虞就利落地坐了起来,厉宁聪笑着说:“逗你玩呢,我哪有那么法西斯。”
    “钥匙。”减虞掀开被子下地。
    “别介啊,你要上厕所?”厉宁聪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轻轻说的是哪两个字。
    减虞一把拉住他的皮带,往病床一侧恶狠狠的一拉:“我说,车钥匙给我。”
    厉宁聪愣愣道:“哦,给你。”
    岂料减虞刚拿到钥匙,就猛地抓起水果刀,抵到他腹部,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冷冷道:“带我去停车场。”
    厉宁聪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尖锐的刺痛感。
    他的皮带似乎被捅破了一个口子,刀尖离肉隔着一层内裤边亲密接触!
    “别说话,厉宁聪,我现在不相信任何人。”减虞攀上他的肩膀,更加用力地将刀往前送了送,面沉如水,“停,车,场。”
    **
    整个A市都被暴雨侵占了,减虞一路狂飙,雨刷器刮水的样子就像清洁地毯,一刮子带出哗啦啦的白浪,反反复复交替。
    交通广播也在讨论地铁案,两个主持人在聊遇难者有哪些能引起话题的人。
    减虞猛打方向盘,车子飘了起来,拐进富安小区附近的黄岩路。
    “对,我看实况的时候都被刷屏了,游戏区都变成黑白色,真没想到他居然也在事故中遇难。”
    “其实早就有一些端倪,他上次直播还是十几天以前,按理他从不断更的,好像有个两三年了,游戏区都说他才是某游戏官方。”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专职主播,要不哪能这么爆肝,没准他毕业后不进省队,就打游戏,也是一条出路啊,唉。”
    “现在自媒体不挣钱了,反倒是副业能挣。”
    “嗯,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有条小道,听说他还是专案组组长的亲弟弟,但感情不太深,好像说是哥哥从小就被过继给别人了。”
    “咳咳,打住,涉及隐私大家别当真哈。好,我们收到尾号3588的听众发来一条祝福——”
    减虞的眉梢仿佛凝结成了冰霜,眨眼,皮肤硬得撕扯头皮。
    是一种肉.体不听大脑使唤的麻木、失控。
    他再次起脚加速,油门踩到底,闯红灯冲出黄岩路最后一个十字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