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吗!”楚根长大吼,箭步夺下于丝楠的武器。
    血泊一点点盛开,蔓延,像一把赤红的钩子,勾住地上凌乱的绿色雨胶衣。
    雨衣本来以一种挺立的姿态拱在墙角,蓦地被带着温度的血水浸泡后,袖子悄悄软塌了,似融化在其中。
    马凤帮楚根长遏制住于丝楠,狠狠反剪她的手腕压在墙上,戴上手铐,做完这一切,封晟宇和覃佩韬赶到了。
    于丝楠歇斯底里地大叫。
    “你为什么要查!为什么!你找死!你死了吧,哈哈!死了好,死了好!”
    覃佩韬下身一软,浑身肌肉就像三年没用过一样使不上力气,瘫坐在地上,他手脚并用爬到血泊中央,抱起减虞的头,却因满手的鲜血而打滑。
    “天吶——”
    覃佩韬的泪水夺眶而出。
    只因减虞眼眶碎得戳出来,扎气球一样扎穿了曾经慵懒高傲的凤眼,鼻梁塌到一边,松垮地兜在薄薄的皮肤里。
    曾经总是因酗酒熬夜而苍白的花苞下唇,一半高昂地耸着,一半变成了泉眼,滚烫的血液哗啦啦流不尽。
    那美丽的年轻人,面目全非。
    然而,即使他的颅骨已经碎得不成样子,也依然能清晰看到额前有一道整齐的切割痕迹,延伸到后脑勺,就像被钢丝削开。
    碎骨晃动间,粉红色的大脑组织摇曳着,宛若一条无依无靠的扁舟。
    轰——
    一声宛如炸在耳边的霹雳响雷掀翻岱山的夜空,所有人在惊慌中颤抖。
    狂风骤雨如约而至,豆大的雨点宛若战火交加,凛冽青涩的味道被妖风硬推进了窗户缝隙。
    嘎啦一声,窗栓被吹断了,四扇玻璃窗齐刷刷‘蹭’地敞开,揣着必死的决心撞上墙壁,碾为齑粉。
    方才的雨只是小儿科的试探,如今才见真章,大片大片的水泼了进来,被嘶嚎的暴风吹成一片幕帘,拱出一扇扇越来越密的弧形。
    甚至不能称之为雨,而是洪水。
    眨眼间,洪水淹没了自流平地面,化作血泊的一份子,浩浩荡荡将减虞的血液冲进了五楼走廊,每个人的脚上,都沾着他那冰凉皮肤下,也曾温热过的证据。
    预告了半个月的巨型台风‘丹达罗斯’,席卷A市。
    日轨列车(84)
    “会说中文吗。”
    “会。”
    “姓名。”
    “减虞。”
    “我问的是身份证,哦,护照姓名。”
    “Joseph Jian。”
    “职业。”
    “无业。”
    “谁说你无业了!”厉宁聪怪叫道,“你不会忘了正在写——”
    “家属能不能别插嘴!”医生将本子合上,按压笔塞回胸前的口袋,说,“行,没事了,福大命大,脑子还是好的。”
    他转向减虞,看见那张宛如上好瓷器般的精致混血脸,有点恨铁不成钢。
    “长这么好看,有什么想不开的要自杀?要不是你家属发现得及时,送你来洗胃,今天你就已经躺岱山殡仪馆了,知道不!”
    查房结束,临走前又走到减虞病床前絮叨。
    “年纪轻轻就酗酒,还没工作,你父母人呢?”
    “死了。”
    “……”医生把话吞了回去,“行吧,好好养着,家属,你是他朋友是吧?”
    厉宁聪赶忙点头如捣蒜:“对对。”
    医生拉着他到门边。
    “是朋友就劝劝,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才30岁不到,哪有过不去的坎呢?他家里要是还有头孢和安定,你最好都帮他收起来,医院可没有多余资源重复抢救病人。”
    厉宁聪点头哈腰把医生送走了,关门一看减虞,他目光淡淡的,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脸,在额头和耳后不停地按,然后垂着眼皮研究自己的手,左转转,右转转。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洗胃,是装假肢了。
    “我的祖宗,你可真是吓死我了。”他一屁股坐下,“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
    “你在哪发现我的?”减虞淡淡问道。
    “你家啊,还能是哪!幸亏你那公寓没那么严,我找了开锁师傅进去的,二百块呢!一进去看见你躺地板上,老子心跳都骤停了!”
    减虞忽然盯住他的脸,似乎在分辨他有没有撒谎。
    “为什么突然去找我?”
    厉宁聪嚷道:“那还得问你了!我说,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先是警察找我问话,说你失踪!我那还是第一次进局子,差点以为你杀人了!”
    他拍拍胸脯,小兰花指翘得很自然。
    “后来我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你那天不是先走了吗?我就想,难道被玩了仙人跳?嗨,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喝顿酒不就……呃,算了,遵医嘱,不能喝酒,我就又去找你们公寓要监控,你压根进门了就没出来!现在我想想啊,都后怕,医生送你去洗胃的时候给我骂的哟……真是差一点点,你就嗝屁了。”
    他正想好好盘问减虞为什么突然在家吃药,减虞却率先发问。
    “公寓能查到我进门的监控,那警察为什么会认为我失踪,然后查到你头上?”
    厉宁聪张着嘴:“啊,嘶,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减虞扯了扯嘴角:“继续说,我吃了什么药?”
    厉宁聪:“你吃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啊?”
    “还真不知道。”
    “让你喝那么多酒,断片了吧?!”厉宁聪说,“反正你家的药全被吃光了,一片没剩!”
    其实减虞不是没醉过酒,他酒品很好,无论在家还是在酒吧,喝醉从不闹,反而特别特别乖,让他干啥就干啥,睡觉沾枕头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