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柏林下暴雨了。
    天還沒亮,雲祈就醒了。
    他被窗外的雨珠鬧的,迷迷糊糊中,他伸手摸向旁邊,身邊是空的,雲祈很快睜開眼睛,正要說話,就看到了窗邊的身影。
    餘燼在拉窗簾。
    他赤着上身,穿一條寬松的長褲,站在夜色裏。
    雲祈躺回去,睜開眼睛,看着天花板,出神想着什麽。
    餘燼走回來的時候:“被吵醒了?”
    雲祈說:“不是你,是雨聲。”
    那雨聲可真是吵啊,好像在耳邊播放似的,雲祈揉揉眼睛,摸到涼冰冰的手臂。
    “你身上好涼,”雲祈說:“快點躺下來吧。”
    餘燼擡手摸了摸,不甚在意:“沒事,我不冷,窗子露了點縫,我聽着吵,想着關上窗叫你好好睡,還是吵醒你了。”
    雲祈看着他,夜光燈底下,餘燼的眼眸溫柔,雲祈看得入迷。
    他握着餘燼的手臂,臉上是滿足的愛意。
    “喝水嗎?”餘燼的手蓋在雲祈的額頭,撥了撥他的發絲,雲祈對他搖了搖頭。
    大概是深夜裏泛濫出來的情緒,雲祈又想到子務說的那番話了,他看着餘燼,眼裏突然無限的感傷。
    餘燼摸他的眼角,察覺他的溫熱,關心道:“怎麽了?”
    雲祈神色缱绻,說:“我總覺得自己在做夢。”
    “嗯?”
    “因為我現在好幸福啊,”雲祈貪婪地看着餘燼,“是真的嗎?我擁有了冠軍的頭銜,還擁有了你。”
    餘燼笑了一聲,他俯下身來,拇指爬上雲祈的臉頰,輕輕地按壓,“真的,冠軍和我都歸你了。”
    雲祈神色如窗外傾注着的雨,他抱住餘燼的脖子,吻上他的臉,說:“我是天底下最幸運的人了。”
    “為什麽?”
    “因為我遇見了你。”
    “遇見我就是幸運嗎?”
    “嗯,好幸運,”雲祈說:“我男朋友天底下第一好。”
    餘燼笑了一聲,他感到今晚的雲祈很柔情,想到傍晚他着急忙慌的樣子,餘燼沒忘,現在才追問:“下午那會怎麽了?有人欺負你了嗎?”
    “沒有,誰也不會欺負我了,”雲祈的氣息和餘燼交纏,他貪戀地說,“我是冠軍。”
    餘燼吻他的唇角:“對,你是冠軍,好好記住,以後腰杆挺直,人生開挂。”
    雲祈笑了。
    餘燼回到床上,将人抱在懷裏,雲祈摟着他,貼着餘燼的胸口,現在他已經可以名正言順地和餘燼躺在一起了,他太愛現下所有的一切,雲祈不想就這樣昏昏欲睡,他撐着眼皮,聽着餘燼的心跳聲,忽然說:“你教我健身。”
    餘燼低下頭,納悶:“嗯?”
    雲祈擡頭說:“好不好啊?”
    餘燼收緊雙臂:“幹什麽突然要健身?”
    “就是想啊,沒什麽理由。”雲祈說:“回國之後,我就要行動起來了,你當我教練,好嗎?”
    餘燼翻身過去,把燈關了,“好,鍛煉身體挺好的事,我同意。”
    他抱着人的時候又說:“身上沒幾兩肉,真怕你風一吹倒下。”
    雲祈仰起頭跟他在黑夜裏接吻,間隙中說:“我都已經吃胖了,我在SK的時候更瘦呢。”
    “SK不給你飯吃?”
    “SK沒有人管我吃不吃,不像在KRO,餘隊管得這麽嚴,我不吃不行的。”
    “餘隊餘隊,你這餘隊就跟那聲餘燼哥哥一樣,”餘燼在黑夜裏說,“叫的我心慌意亂。”
    “那你喜不喜歡聽啊?”
    餘燼躺下去,氣息沉穩地丢出兩個字:“喜歡。”
    ※
    電競賽事落幕以後,網友們還沒回過神來,網絡沖浪頭條熱搜,關鍵詞自動呈現“歐洲電子競技總決賽”,遺憾和歡呼的聲音在自媒體視頻上吼了好幾天,只要是比賽就會有遺憾,歐洲電子競技的賽場發生了太多事,光是一些直播物料都看不完。
    KRO當然是這場比賽最大的贏家,全網都在歡呼“KRO牛逼”,說什麽“王者歸來”之類的,此前KRO的實力就不俗,現在世界都得認識KRO,國人更是在互聯網瘋了好幾天。
    融融正在看比賽的物料,讓他驚奇的是這些網友真神奇,總是能剪出不同的花樣來,其中雲祈的物料是最多的,都已經蓋過餘燼了,這場比賽帶給觀衆驚喜最多的非屬他不可。
    他在賽場的各種高光時刻被做成了一個視頻集錦,彈幕和評論區一水刷着“爹”,從預選賽到總決賽的發揮都出奇得好,沒有任何操作失誤,又猛又穩,剪輯最多的是他總決賽的五殺片段,別說網友了,至今融融看起來,還是得感慨一聲:“厲害。”
    “你又在看視頻?”魚鰓走進融融房間的時候,發現他平板裏播放的畫面和聲音,魚鰓自然而然地捧起平板,坐在他的沙發上自顧自刷起來了。
    “不看幹嘛呢,晚宴還沒開始,”融融站起來,外面下雨了,冷嗖嗖地,他從櫃子裏翻出一件外套,“其他人都起來了嗎?”
    “長漱弋陽都起來了,子務沒聽見動靜,燼哥和七洛的門還是關着的。”
    “七洛還跟燼哥睡的嗎?”
    “應該是吧。”魚鰓不确定地說,“他房間不是進賊了嗎?”
    “私生粉,”融融糾正,“不過都過去幾天了啊,陰影這麽深?”
    “是你你不怕啊?”魚鰓看着視頻裏雲祈的高光集錦,感慨道:“他怎麽這麽牛逼啊,他這幾波我都不知道怎麽做到的。”
    融融換好衣服,拉開窗簾,看了眼外面的天氣:“陰沉沉,估計今天還得下。”
    走回來,融融拍了拍魚鰓的肩膀:“把平板關了,找長漱去。”
    魚鰓将平板關閉,往手邊的沙發上一扔,兩人站起來,準備出門了。
    隔壁雲祈也已經起來了。
    窗子開着,往裏面鑽着風,他穿着單薄的長袖站在窗口,冷風拍擊着臉頰,雲祈額前的發絲被風掀了起來,露出一張白皙的臉,“下雨了。”
    他提醒着房間裏的人。
    餘燼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他拿出腋下的溫度計。
    雲祈回頭一看,正看到餘燼的動作,他推上窗戶,快速走過去,拿過他手裏的溫度計,對着頭頂的燈光看了看。
    “有點小熱。”餘燼穿好外套,低頭扣上拉鏈,“我剛看過了。”
    雲祈看到了溫度計上的水銀,在38.3的時候停住了,他伸手摸了下餘燼的額頭,說道:“好燙。”
    餘燼懶懶地,捉住他的手,“沒事。”
    雲祈看餘燼把拉鏈扣上,在胸口那兒停住,他伸手出去,扶着拉鏈滑到了頂,對餘燼道:“今天別出去了,會加重的。”
    雖然比賽已經過去了,可今天的活動還沒結束,晚上選手之間還有飯局呢,待會還要出去跑各種商務,記者也在,雲祈知道這一套流程,跑下來挺累的,他怕餘燼這個身體情況遭不住。
    “我待會吃兩片退燒藥,不會有事,”餘燼不在意地說:“前兩年我高燒39度也打完了比賽,吃點藥可以了。”
    “你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事情太多了,不想往後拖,”餘燼說:“而且今晚那麽大的活動在等着,我不想缺席。”
    雲祈見說服不了餘燼了,叮囑道:“那你不舒服的時候要及時跟我說,別撐着,穿厚點,你大衣帶了沒有啊?”
    說着,雲祈就要回身幫他找衣服,結果被餘燼拉回懷抱裏,他錯愕地擡起頭,餘燼低頭看着他,道:“用不到,別大驚小怪的,真頂不住會跟你說的,我又不是傻子。”
    雲祈擔心的神色流轉在餘燼的臉上:“怎麽會發燒啊,昨晚上凍到你了嗎?我搶被子了嗎?”
    “沒有,你睡覺挺老實的,這兩天溫差大,估計是不經意間受涼了,”餘燼說:“我已經很久沒生過病了,生個病也好,免疫系統又能工作了。”
    “你還真會安慰自己,”餘燼那麽不放在心上,雲祈就顯得有些大驚小怪了,他還是擔心,摸了摸餘燼的眼角,重複道:“反正我會盡量跟着你的,你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這兩天不要抽煙喝酒吃涼的。”
    “知道了,”餘燼張口就來,“這麽擔心我,怕死老公麽?”
    “住嘴,”雲祈拍他胸膛,“你別說死不死的,不吉利。”
    兩人打鬧間,酒店房門響了。
    外面傳來弋陽的聲音,問道:“哥,好了沒?”
    雲祈松開人,從餘燼的懷抱裏脫出來,兩個人牽着手,餘燼故意捏着不放開,雲祈拍了拍他的手腕,二人情意缱绻的,餘燼目送雲祈走到房門後,将緊閉的房門打開,弋陽進入兩人的視野。
    “出發了。”弋陽今天整了頂帽子戴上,他平日裏是最不愛戴這些東西的,今天頂着鴨舌帽,掀了掀帽檐,問雲祈,“洛哥,帥嗎?”
    雲祈看了眼,很是驚詫:“你叫我什麽?”
    “洛哥啊,”弋陽說:“你在賽場上的表現徹底征服我了,這聲哥你絕對擔得起。”
    弋陽連對老巡的稱呼都大不尊重,基地裏其他人不論年齡輩分更是直呼其名,全基地的人都知道弋陽只叫餘燼叫哥,典型的技術粉,真正能叫他心服口服的他才能發自心底給你尊重。
    前幾天弋陽還對雲祈直呼其名呢,突然就改了稱呼,雲祈不驚訝就奇怪了,不過心下挺高興,這算是另一種認可,雲祈欣賞了下弋陽的帽子,說道:“确實挺帥的。”
    “我剛買的,”弋陽戴着帽子走進來,對餘燼也掀了掀帽檐,“仿我哥的穿搭。”
    餘燼皺眉:“我哪兒有什麽穿搭?”
    弋陽瞪大眼睛:“你還沒有?哥你平時上網嗎我說,光你的穿搭視頻都出圈了好幾個了,帽子一戴誰也不愛的樣子多有範,我跟着學學。”
    “你說那些,”餘燼道:“純是身高撐起來的,我懂什麽穿搭?真要論這塊得看子務。”
    那些都是身材硬撐起來的,他穿個隊服都被別人說會穿搭,弋陽沒明白視頻的重點。
    “子務那個風格我學不來,”弋陽搖搖頭,對子務頗大的意見,“他那整得太精致了,跟男模走秀似的,每一套我都駕馭不了。”
    他承認,子務很帥,風格也迷人,不然他怎麽會有那麽多粉絲呢,可弋陽懶得在這方面用心,更何況他個頭也不高,根本不能駕馭子務那種穿搭。
    “戴頂帽子就認為是穿搭了?”餘燼打量他,“衣服不換換?”
    弋陽低頭看了眼:“我這不挺好的嗎?”他的穿衣風格可謂是很普通,幹這行的其實沒有多少人在穿搭上用心的,除了比賽也不怎麽面對外人,每天宅在基地裏是大多數選手的日常。
    “哥你嗓音怎麽了?”弋陽聽出點鼻音,“沉沉的。”
    “身體不舒服。”餘燼說着就想摸煙,這時耳邊傳來清朗的一聲命令:“別抽。”
    弋陽扭頭看過去,雲祈這句命令下的果斷,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雲祈都敢命令他哥了?可再一看怎麽着,餘燼還真就沒動作了,他拍了拍褲口袋,說道:“身上沒有。”
    頗有點掩飾的意味。
    “沒有就更好了,你今天別帶煙,”雲祈拎起一件衣服,是挂在那兒的餘燼的隊服,果然在裏面找到了香煙和打火機,他一并給扣了,“我都給你拿出來放這兒了。”
    弋陽說不出什麽來,但就是感覺非常奇怪,具體哪兒奇怪呢?大概是雲祈和餘燼之間莫名的氛圍?
    怪,怪得很了。
    磨蹭一會,幾人一起出門。
    出席今天的記者會。
    來捧場的粉絲很多,大家都表現得很是興奮,KRO全員坐在一塊,一個個入場,底下的粉絲尖叫聲充斥着整個現場,長漱擡擡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粉絲們舉着手機捂着嘴巴,小聲地念叨着什麽。
    廣告商拉滿整個會場,跟到柏林來的人裏有電競主播,一個主播高舉着手機給觀衆們直播記者會的盛況,鏡頭怼着臺上的席位拍,這場記者會過去KRO大概就要回國了,身在柏林的粉絲們很是瘋狂,場面喧嚣不止。
    “Eidis!Eidis!Eidis!”
    主播轉述道:“這兒是記者會現場,我們看到KRO全員都已經登臺了,大家想看誰啊?回答我,我拍物料給大家!”
    【洛洛洛洛!!】
    【那必須洛神!!!】
    【拍E神拍E神!主播求你了!】
    【子務好紮眼,人群中最閃亮的星,一眼看到他的小狼尾】
    【子務頭發紮起來好帥!】
    【媽的子務怎麽長這麽牛叉,這五官,這看垃圾的眼神,好爽……】
    【融融怎麽坐這麽邊邊】
    這是最後一場采訪,底下許多的記者,雲祈不怯場,可他擔心餘燼的狀況,幸好坐在餘燼的旁邊,能随時觀察到餘燼,雲祈偷看了他幾眼,小動作被捕捉到了,餘燼的手在桌子底下輕輕捏住了雲祈的手腕。
    雲祈愣了一下,鏡頭怼着他們,他不敢做出太大的動作,就假裝什麽也沒發生,好在沒一會餘燼就放開了,七嘴八舌的記者問題一個個地轟了過來,連珠炮似的。
    “……KRO作為亞洲戰隊獲得了歐洲電競賽的冠軍,請問心情是怎麽樣的?”
    問來問去也不過就是那幾個問題,他們不算是黑馬,往年KRO的戰績就很好,餘燼停賽期,KRO其他人也不是擺設,一直都是T2的強度。
    這個問題是長漱回答的。
    “當然是很高興,來歐洲參加電競賽的亞洲國家并不多,KRO每年來參賽就是向世界證明,電子競技不該有國度之分,熱愛把我們聚在一起,能奪冠很高興,與這麽多實力強勁的戰隊競争更值得高興。”
    他的回答官方客氣,就是那一套,早就排練好的。
    “今年你們的狀态非常好,想問問各位是因為E神的回歸還是新成員的加入呢?大家對E神和新成員七洛是怎麽看的呢?”
    融融看向C位的兩個人,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道:“E隊大家知道的,他能回歸對KRO來說是如虎添翼,新成員七洛的表現衆多的眼睛看着呢,如果你問我們私下裏怎麽樣我能說兩句,要是問他厲不厲害,賽場上戰績證明。”
    長漱扶着面前的話筒道:“七洛在隊裏的表現一直都是很出色的,他是用時最短登上首發的訓練生,包括大家一直關心的酒客為什麽沒來,KRO內部選拔很公正,七洛實力更勝一籌,酒客都親自推薦他上場,一個字,人家就是強。”
    記者又話鋒一轉:“我想問問七洛本人,調查發現,你之前好像打的是輔助,為什麽突然轉位置了呢?”
    雲祈道:“輔助位很難,我要想在輔助位超越我們隊的融融哥根本不可能辦到,在一開始接觸這個游戲的時候我就是打上單位的,轉上單也只是轉回了我的老本行,事實證明,不要随便碰輔助,那個位置真不是一般人搞得定的。”
    “有眼光,”融融笑眯眯地說:“大家知道融融的含金量了吧?”
    底下一片笑聲。
    融融把場子的嚴肅轉變得很巧妙,氛圍輕松了不少,臺下一些記者也在笑。
    這時,一個穿着藍色西裝的男人站起身,問道:“我能問E隊一個問題嗎?”
    轟一下,底下傳來好幾聲刺耳的尖叫。
    “啊啊啊!!!!”
    還有男人的聲音,對着臺上喊老公。
    餘燼無視尖叫,扶着話筒,看着那個提問的記者,紳士道:“請說。”
    男記者道:“是這樣的,您這邊停賽了兩年,給出的理由是傷病,可我看您并沒有傷病的樣子,很多網友提出您并不是因為傷病停賽,其中多了很多的揣測,相信您也有耳聞,為此您會做什麽回應呢?”
    【媽的,人家傷病好了不行?還叫你看出來才行?都兩年過去了,傻逼問題】
    【這記者故意的吧,根本沒人提傷病的事,而且KRO早就給過解釋了,還問?】
    【就是來挑事的啦,找我老公的茬】
    【粉絲別太敏感行嗎?雖然我也很愛E神,但人記者問的是正常問題,當年這事鬧得這麽火熱,人家問問咋了?】
    那些揣測餘燼也并不是沒有看過。
    他在停賽期間出現了各種質疑。
    在他的技術上沒有人可以挑出瑕疵,停賽期的質疑聲是最大的,各種賣國,轉會,裝病,被收買,甚至轉國籍的聲音都出來了,鋪天蓋地的指責,營銷號帶隊,發這個就有流量,發這個就有無數人來聲讨他,那是他質疑最多的一年,餘燼在治療期間也沒有消停過。
    後來因為粉絲群體太大,也因為時間壓下了這個熱度,大家最終還是把目光轉回到他的技術上,加上粉絲的戰鬥力很強,這件事就随着時間的流逝,不了了之了。
    如今餘燼依然以KRO成員的身份出現,已經打破了很多質疑。
    他依然耐心地,正面地回答了這個問題:“我想是因為KRO沒有給出具體的原因才讓大家這麽為我擔心,當年是因為我自己不想宣揚。我患有嚴重的失眠問題,不知道能不能治好,醫生說我的問題很大,已經嚴重影響了身體健康,我相信後期幾場比賽大家也能看到我的狀态,那不是裝的,我有時候一天睡三個小時,注意力下降,記憶力衰退,動作遲緩,這樣的狀态下是不适合留在賽場的,我希望自己在這條路上能走得更長遠,接受治療後又不确定自己能百分百康複,所以停賽原因沒有具體給出來,怕大家多想,顯然我想錯了,大家還是在多想。”
    “也就是說您是因為失眠問題不得不停賽?并不是因為有其他方面的發展計劃?”
    “我已經坐在這兒了,答案還不明顯嗎?”
    【E神好棒好棒】
    【我都說多少次了他是因為傷病,一群陰謀論整天說他轉國籍了,無語】
    【傻逼問題,他有其他方面發展還坐在這兒跟你逼逼?人家KRO隊服都穿幾年了還有傻子沒長眼呢】
    【擱那猜啥啊一天到晚的,我看誰還說我老公是德國人,妹的,人家從始至終都沒想過轉國籍轉戰隊好嗎?】
    【你又知道了?】
    【滾,傻逼,我不比你知道的多?整天在網上蛐蛐人家,現實中給你E爹提鞋都排不上號】
    現場的記者沒有再追着問了。
    餘燼的眼神很有壓迫感,那藍西服記者明顯還有話,但卻選擇了乖乖坐下。
    不一會兒,另一位女記者舉起手,問道:“我這個問題是問子務的,我想替粉絲問一句,子務你那麽帥,擇偶标準到底是什麽樣的呢?能給粉絲一個具象化的描述嗎?”
    【太會問了!】
    【這個問題問到了我的心巴】
    【啊啊啊啊每次看見子務只會啊啊啊啊啊啊了,好帥好帥,想給他生猴猴】
    【子務看着就很能幹嘻嘻嘻嘻】
    【別問了,他喜歡我這樣的】
    子務說:“我比較膚淺,夠漂亮我就喜歡。”
    底下大躁。
    “如果要具象化的話,我對皮膚白的很有好感,還有,我是個足控,這是能說的嗎?也許你們會覺得我色,我也承認,我這人膚淺庸俗至極,好奇我的擇偶标準?伸出自己的腳看看過不過關。”
    【子務老小子】
    【老公我伸出來啦,我的腳很漂亮,請問上哪兒領你?】
    【他怎麽這麽敢說啊天,難道是外網的采訪比較開放?這要是在國內記者會肯定被好多人罵的】
    【罵啥?足控咋了?人家又沒影響你,我還聲控手控呢,咋啦?不能說?】
    【不是,是很多人不會承認的,他們一般會說喜歡善良有趣的之類的,不會明白地說出一個點,而且足控就容易讓人聯想到色色,懂了吧?】
    【子務倒是挺真實敢講】
    【子務過來!我要把腳搭在你的脖子裏!纏繞!】
    【各位清醒!腳長得漂亮只是過關條件!想追這種型男全身上下都不能差】
    【博士生在讀,偶爾做做腳模,自認為長得還可以,IP重慶,申請出戰!】
    子務的回答招惹來了不小的非議。
    他無所謂地推開話筒,底下的人又問:“子務對新成員有什麽評價嗎?”
    子務看過去,雲祈專注地盯着前方,沒看向自己,他又捏起話筒,言簡意赅:“強的離譜。”
    這算是他第一次誇獎自己嗎?
    雲祈扭頭看了過去,子務就這麽一句,也已經表達的很清晰。
    記者會持續了很長時間,他們被問到什麽時候回國,還能待幾天,接下來有什麽計劃,回國之後又有什麽安排,就這麽問着,回答着,半天很快就過去了。
    接受完記者采訪,雲祈覺得身上格外疲累,明明只是坐在那兒說幾句話,動動嘴皮子的事,他卻跟跑了一千米似的。
    下來後,雲祈在後臺問餘燼:“你怎麽樣?難受嗎?”
    餘燼鼻音又重了一些:“還行。”
    雲祈摸他的額頭:“不要再加重了,我陪你去趟醫院吧。”
    “這兒看醫生很麻煩,不去。”餘燼脫了外套,他感到身上有些熱。
    雲祈擔心地看着他,臉上雖然沒什麽異樣,可鼻音聽着比早上嚴重:“我去找熱水給你……”
    他剛要走,就被餘燼拉住了。
    “別瞎忙活,”餘燼拎着自己的衣服,“我沒事,不用擔心。”
    雲祈看着他,神色糾結。
    中午大家吃過飯,又都聚集在一起。
    這次的記者會比預想的要長。
    結束記者會已經在晚上七點了。
    晚上的宴會,KRO全員姍姍來遲。
    現場熱鬧,歐洲賽前15的戰隊全部來了,今晚大家都穿着最得體的衣服,迎接壓軸登場的冠軍隊伍,有人打趣着說冠軍就是架子大,弄到這麽晚才來,長漱等人陪笑中表明來遲的原因,現場氛圍還算友好。
    沒有比賽時的對峙感,好像只是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
    除了德國隊。
    德國隊沒有跟KRO的人搭腔,但他們的眼睛始終停留在KRO成員的身上,KRO将他們止步八強讓他們顏面掃地,可冠軍的光環又是那麽吸引人,尤其看到那個電競圈的神,德國隊交頭接耳,說着些什麽。
    “E隊今天好帥啊。”Lyra過來跟大家握手,遞給餘燼一杯酒,獨一份的,“我們隊長想跟E隊聊聊,E隊賞臉?”
    餘燼擡頭看過去,Tataro的隊長正在對他招手,他道:“待會去。”
    Lyra轉而看向雲祈:“洛神,我中午給你發了消息,怎麽不回我?”
    “什麽軟件?我沒有看到。”
    “你不玩油管嗎?”
    “不怎麽玩。”
    “好吧,”Lyra聳聳肩,“難怪。”
    Lyra一個個地問候,到子務的時候,提醒他道:“Hardy在那邊呢。”
    子務順着他的方向看過去,興致恹恹:“不想去。”
    Lyra皺眉:“鬧矛盾了?”
    子務說:“沒。”
    Lyra說:“你是酒會的王,好些人找我要你的聯系方式,我沒給,今天看看哪個合眼緣,提醒你一句,Hardy對你流連忘返呢,對他手下留情些。”
    子務到一邊的酒桌上拿了一杯酒,走向另一邊的玫紅色單人沙發,沒搭理Lyra了。
    Lyra搖搖頭,回過頭,沖餘燼笑笑。
    不一會兒,長漱融融弋陽等人全都散開了,冠軍大受歡迎,往年那些跟KRO不來往的也開始搭讪起來了,只因為他們看見了餘燼,他的複出讓歐洲戰隊知道往後幾年還得被這個亞洲戰隊統治着,他們幹嘛不跟KRO聯系一下感情呢?
    餘燼看着衆人去鬧,他的身邊也陸陸續續圍了許多人,餘燼就是再不喜歡也不能吼一句滾蛋,那也太不禮貌,他表面客套,目光卻緊随着一個身影。
    雲祈則在他被圍着的時候,走向了子務。
    子務獨自一人喝着酒,有人來搭讪,他來者不拒,跟人碰杯,雲祈看了一會才過來,手裏端着酒杯,突兀地站在了子務面前。
    子務跟人談笑生風的樣子,全然沒了昨日的陰霾。
    “抱歉,昨天我不應該那樣走掉。”雲祈端着酒杯,對子務道:“過來跟你賠個不是,我不太會喝酒,這杯我敬你,為我昨日在聽了你的故事以後沒有給予相應的關心而是逃走致歉,對不起。”
    雲祈仰頭一飲而盡。
    杯子裏不知道是什麽酒,很沖喉嚨,他辣的舌頭發麻,但也沒有停止,有些時候,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固執。
    他把酒悶了下去,涼涼的,沁透肺腑。
    子務的旁邊還坐着一個外國友人,他聽不懂雲祈在說什麽,剛坐下雲祈就來了,子務沒空搭理外國友人,而是定睛看着雲祈,好一會,笑道:“我說的那些,你還真信了?”
    雲祈轉身去酒桌上,放下手上的空酒杯,拿起另一杯倒進已經有半杯酒的杯子裏,每個杯子裏只裝了一半的酒,兩杯合二為一才能勉強算一整杯,他端着那杯快要溢出的酒杯回來,沒理會子務說什麽,繼續道:“聽說酒桌上自罰要三杯起步,我酒量不好,只能喝到這兒了。”
    說完,他擡起頭,又把手裏的酒喝幹淨了。
    子務往後一靠,疊起腿,興奮地看着他,“你讓我很意外。”
    “我沒有經歷過那樣的事,”雲祈彎腰,将酒杯放在子務面前的桌子上,“所以昨天你跟我傾訴的時候我吓跑了,此前我不了解你,才敵對你,現在我知道了你的情況,我很同情你,原生家庭不是我們能改變的,如果要選誰也不願意要那樣的人做父母,你是受害者。”
    “這是你想了一晚上安慰我的話?”
    “你玩弄感情不珍惜別人這些我不會去責怪你,是成長環境把你塑造成了這樣,我不能高高在上地教育你什麽,我現在理解了你上次跟我說的話,你說你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真情,”雲祈不搭理子務,自說自話般道:“可是子務,世界上是有真情的,不要放棄尋找,因為你值得被愛,你的家庭背景好,長得帥能力強,現在還是世界冠軍,他們愛你情有可原,那些來接近你的人也許心有不軌,但你自己可以篩選掉真心和假意,你混跡情場那麽久,應該比我更懂吧。”
    子務輕笑:“你還來教我愛了。”
    “我沒有資格嗎?”雲祈目光深邃,“我這個真心對他,和擁有他的愛的人,沒有資格嗎?”
    子務沉默了下來,他看着雲祈,燈光把那張小臉照射的越發動人。
    “是你說的,我和他之間是可怕的愛意,那我就有資格告訴你愛該是什麽樣子。”
    子務頂了頂唇腔,他看着面前的人,開始有了冠軍的模樣。
    “只有性的關系不是愛,愛是你想跟他長長久久,愛是你看到的他或許一無所有,但仍為他心動着迷,愛讓怯懦者勇敢,讓自負者卑微,愛在你看到他,會無視周身所有的莺莺燕燕,因為愛是有責任的,喜歡渺小,但愛偉大,擁有他,你就會覺得自己在擁抱世界。”
    子務神色幽深。
    雲祈頓了頓,他蹲下來,在子務的桌子前,繼續道:“而你現在做的事,是在消磨自己的愛,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的靈魂找得到栖身之所嗎子務?你找不到,因為你來往的人太多了,你沒有精力好好去愛一個人了。”
    面前的人,眼睛那麽明亮。
    子務沉默了許久。
    從來沒有人,想要教會他什麽是愛。
    沒有人有精力跟他讨論這麽深的話題,他們匆匆地來,纏綿以後便匆匆地退場,子務浪跡情場,這一刻回望過去,卻發現茫茫人海中,沒留下任何叫他深刻的面容。
    包括他曾經自認為真心喜歡的那個人,也在記憶中模糊了視線。
    此刻在子務眼裏,雲祈像一只小白兔,幹幹淨淨的,柔弱可欺,長得一副乖順面頰,偶爾的淩厲十分有趣,他現在就像紅眼小兔,趴在他的桌子前,妄圖弄懂他的心理。
    子務笑了,他低下頭,拿過一邊的水,遞給面前的人:“不能喝酒就別喝這麽烈的,待會醉了,燼哥要找我麻煩了。”
    他體貼地遞上了一張紙。
    雲祈看着他,這時的子務是理智平靜的,他确實長得璀璨奪目,擁有情場玩轉的資本。
    雲祈将紙接了過去。
    “現在喝水,自罰就不誠意了,”他擦了擦嘴角,扶着桌子站起來,“我不想我的酒是白喝的。”
    子務看着他,笑了一聲。
    雲祈看過去:“你接受了嗎?”
    子務道:“這麽功利?”
    雲祈說:“對啊,我就是來道歉的啊,你不接受,我接着喝。”
    “能喝多少?”
    雲祈認真地想了想:“頂多三杯吧。”
    子務搖了搖頭:“你這酒量,可趕緊跟燼哥練練吧,誰都能灌倒你。”
    “我知道,”雲祈那樣正經,“我現在就算練了。”
    子務盯着雲祈,又笑了,貌似心情很好,已經不似來時的模樣。
    晚宴開始沒有二十分鐘呢,雲祈就和餘燼出了門。
    雲祈在子務那兒幾杯酒下去,有些微醺,那時候病症又發作了,他拉着餘燼在沒人的地方擁吻,索取,片刻後他雙臂纏在餘燼的脖子裏,說道:“哥哥,我熱。”
    餘燼摸他粉色的眼角,說:“還在外面呢,熱了能怎樣?”
    也不知是不是酒壯人膽,雲祈拉着餘燼的手,貼在他懷裏說:“我想要哥哥。”
    餘燼擡起他的下巴,咬了一口他的唇:“昨晚上不盡興?”
    “那樣遠遠不夠,”雲祈擡頭望着他,“今晚,不想你再用手指。”
    外面在下雨,餘燼卻掐住雲祈的脖子,低聲說:“我現在帶你去個地方你敢去嗎?”
    雲祈想也不去:“敢去。”
    餘燼說:“無人之境,寶貝也敢去嗎?”
    “那樣更好了,”雲祈快要挂在餘燼的身上,“只有我和餘燼哥哥的地方,是人間天堂。”
    餘燼的眼睛被他的動人染紅,低聲問:“你醉了?”
    雲祈搖頭。
    餘燼道:“那你聽好了,雲祈,我們要出發了。”
    于是雲祈就這樣跟着餘燼走了出來。
    兩個人在路邊攔了一輛車,雲祈暈頭轉向地,只顧着跟着餘燼,他們扔下了宴會的所有人,今晚真正的盛宴才剛剛開始。
    餘燼籌備在回國之前的計劃,在這個動蕩的雨夜裏,悄然展開了。
    雲祈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他只知道自己坐了很久的車,下車後便被餘燼攔腰抱起,他們走在夜色裏,走在綿綿的雨絲中,踏上了一個空氣濕冷,四周寂靜無聲的軌道。
    後來他的身子被扔在了床上,柔軟的床鋪未曾感受多久,又被拎了起來,脊背貼在冷冰冰的窗子,身後暴雨如注,他在一屋暗色裏,借着一點兒雷電,偶爾看清楚男人欲色的臉。
    [補……]
    雲祈抱他的腦袋,觸碰到火熱的額頭,他被燙得收回手,“你發燒了……”
    “咣當”一聲,他的手腕被人扣在玻璃窗。
    餘燼繼續,夜色掩住了他醉念深重的眼,漂泊大雨中,他的聲音伴随着雷霆閃電,那樣狂熱:“什麽也阻止不了我。”
    他站起來,捧住雲祈的臉:“張嘴。”
    在唇腔裏攪弄片刻,他拉住雲祈的手。
    随後雙臂撐在雲祈身側,餘燼發號施令的語氣:“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