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謝梓晗來劇組的目的就是為了找明謹弋。
他特意說自己是來找蘇念安道歉, 本來打着先找到蘇念安進而和明謹弋說上話的主意，未曾想到蘇念安還沒出現，明謹弋就先一步過來了。
看着不遠處身形修長的男人逐漸走近, 謝梓晗既興奮又不甘。
《錦繡遺夢》劇組在微博集體支持蘇念安拿到角色的時候, 謝梓晗有過嫉妒，但尚未還能控制情緒，真正讓他坐不住的是當他得知明謹弋竟然不惜浪費工作時間也要陪在蘇念安身邊，和他一起進組的事情。
謝梓晗想不明白, 明明同樣都是在周老宴會相遇, 前世的他只遭來了明謹弋的雪藏和黑暗的後半生, 憑什麽蘇念安卻能如此好運擁有明謹弋的庇護和寵愛？
謝梓晗的神情有一瞬間猙獰, 但看着明謹弋不斷靠近，他迅速調整表情, 确保明謹弋過來時看見的是他最好看的一面。
“明先生。”
謝梓晗輕聲叫道，他故意夾着嗓子, 讓自己聽起來有種惹人憐愛的嬌弱感——錢諱最喜歡他這樣，這些大人物格外享受把他們踩在腳底的征服感, 尤其是他表現得一副弱柳扶風的模樣時, 錢諱總會格外興奮。
謝梓晗堅信明謹弋也是這樣。
然而現實的情況和謝梓晗的想象不太一樣，明謹弋皺着眉停住腳步, 好像前面有髒東西一般，堅決不願拉近距離。
謝梓晗有想不明白的東西, 明謹弋同樣也有。
完全一致的稱呼，從蘇念安嘴裏叫出來的時候，明謹弋心軟得不行, 可當這三個字被謝梓晗念出來，他只覺得黏黏糊糊, 甚至于可以用刺耳來形容。
明謹弋眼中劃過厭惡，謝梓晗上前一步，他就往後退一步，始終保持在比正常社交距離稍遠的位置。
他冷聲警告：“別亂叫，我們不認識。”
明謹弋出來只有一個目的——聽見謝梓晗的道歉。
不想和謝梓晗浪費時間，明謹弋直接打斷了謝梓晗試圖拉近關系的行為，他雙手抱胸，微微擡了擡下巴，“道歉吧。”
被如此冷淡地對待，謝梓晗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他就是找個借口而已，哪裏會想過自己真的要道歉，只能含糊着拖延時間。
“明先……明總。”
被明謹弋的目光掃過，謝梓晗不情不願地改了稱呼，雖然被給了難堪，可他還是盡力維持自己最好的一面。
謝梓晗稍微扯了扯領口，露出一截雪白的鎖骨，“這……念安都沒來，我再等等他吧。”
明謹弋不懂對方這番舉動的意義，就像他不理解宸熙放着只靠一張臉就能大火的蘇念安不要，轉而去捧一個實力長相都是低配的謝梓晗一樣。
明謹弋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他眼皮下壓，偏淺的瞳色在此時顯得格外冷淡，平直的唇線更是增添幾分嚴厲。
就算明謹弋沒說一個字，可謝梓晗滿腦子都是前世的他用這樣一張臉對他說出封殺的話。
謝梓晗渾身冰冷，僅僅是被注視着，他就好像落入冰窖一般，身體僵硬無法動彈。
“不道歉嗎？”
明謹弋等了幾秒，他算是看出來謝梓晗根本就不是誠心來道歉的，明謹弋不想繼續和謝梓晗耗下去，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他邁開腿的一刻，謝梓晗臉上閃過決絕，他好像突然下定某種決心一般，大喊大叫道：“周老生日宴，是你把蘇念安帶走了對不對！”
周圍的人因為謝梓晗驟然放大的聲音朝這邊看來，有驚訝，有好奇……
感受到周圍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謝梓晗瞬間後悔自己嘴快了，他不該如此張揚，有些東西必須私下裏再和明謹弋說才對。
然而對上明謹弋平靜得好像在看死人一樣的目光，謝梓晗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抖，他有一種直覺——他可能等不到下一次的機會了。
謝梓晗扯出一個笑容，說話時多了幾分顫音，“我還知道很多，只要……只要你能給我比蘇念安更好的資源，哪部劇會火，哪個藝人有黑料，我都清清楚楚，保證曙煦的事業比現在輝煌！”
重生是謝梓晗最大的底氣，他相信這就是上天給予他的眷顧，一定不會再讓他重蹈覆轍。
明謹弋的沉默在謝梓晗看來就是有機可乘，他逐漸自信，進一步邀請道：“明總要換個地方說嗎？這裏人太多了，不是很方便。”
明謹弋望着謝梓晗的眼睛，試圖發現他在說謊的痕跡，出乎意料的人這位說着無厘頭胡話的人似乎對自己的能力非常篤定，明謹弋驚訝地發現對方似乎一點不覺得自己是在胡說八道。
“《時光織夢》會火嗎？”
“什麽？”謝梓晗一下子被問懵了，他看着明謹弋，眼神盡是茫然。
他都做好準備先用兩個黑馬IP作為增加明謹弋信任的籌碼，卻沒想到對方會直接問出一個他從未聽聞過的名字。
“不知道是嗎？”明謹弋笑了下，似乎在自言自語一般，“好的，我清楚了。”
“明總……”
謝梓晗的話還沒說完，明謹弋的新問題就抛了出來，“所以，這就是錢諱一直順着你的原因？”
這句話很平靜，沒有一點波瀾，可卻好似一顆驚雷砸在了謝梓晗的心裏。
他沒想過會從明謹弋嘴裏聽見錢諱的名字，眼睛轉了轉，謝梓晗新彙總立馬就有了對策：“您也看到了，錢總最近一切都很順，這都是我……”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明謹弋态度堅決地打斷了謝梓晗，“不用廢話了，趕緊道歉。”
明謹弋拿出手機打開攝像，他微微揚了下嘴角，笑意不達眼底，“別忘了一點，錢諱能把你捧高，我也能讓你摔下來。”
謝梓晗呆呆地愣在原地，明謹弋的反應完全在他的預想之外，他不懂一個商人為什麽會放棄機會，執着于一個可有可無的道歉。
“明總。”
“道歉！”
明謹弋徹底沒了耐心，他聲線冷硬，謝梓晗毫不懷疑如果自己繼續拖延下去，上一世的經歷會再次重現。
謝梓晗心中只有不甘，他想不明白，蘇念安到底有什麽魅力能讓明謹弋為他做到這一步。
“對不起。”謝梓晗艱難地開口，簡單地三個字卻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
“聽不見。”
“對不起！”
謝梓晗的音量提高了一些，可明謹弋依然不滿意，“對不起誰？”
“蘇念安，對不起！”
這六個字說出來的時候，謝梓晗整個人都在抖，手指緊緊攥拳，恨不得将“蘇念安”三個字嚼碎了吞進肚子裏。
明謹弋依然不太滿意，可是謝梓晗被情緒支配近乎失語，明謹弋也不想離開蘇念安太久，他收起手機，順便對一旁工作人員說道：“以後這個人不用放進來。”
謝梓晗眼睛瞪鼓了，引以為傲的容貌此時有些不堪入目，他還想說點什麽，可明謹弋已經走遠。
工作人員側頭看了眼，眼中隐隐有些嫌棄。
謝梓晗眼底猩紅，明謹弋看不上他就算了，這個不知道哪裏來的人也敢這樣對他？
自從重生後有了靠山，謝梓晗何時受過這種委屈。
“滾！”
他憤怒地朝着工作人員大吼一聲，重重地跺了一腳，扭過頭大步離開。
*
明謹弋回到蘇念安的座位時，小馬紮的主人正坐在鏡頭下。
即将拍攝的戲份是金爍飾演的太子為了平息由于“得諸宸者得天下”造成的混亂局面，不惜将一杯毒酒送給這名自幼交好的同伴。
從前風光無限的聖子如今坐在昏暗的房間裏，屋內到處布滿灰塵，唯獨諸宸一身華服，和周圍的一切形成鮮明對比。
“這是給我的嗎？”
諸宸的眼睛純淨天真，他安靜地望着太子，眼中帶笑，可卻讓一國儲君有種被人看穿的慌亂感。
他不回答，諸宸也不在乎，漂亮的眸子垂下，睫毛在眼睑落下一片陰影，他淺笑着望着面前的杯子，似乎當真對自己未來一無所知。
諸宸聲音活潑，重複了一遍剛才的問題，“殿下，這是給我的嗎？”
諸宸在宮內的身份不亞于皇子，相熟之後，他很少再用尊稱稱呼太子，一句“殿下”直白地劃清兩人的界限。
太子像是被戳中了傷心事一般，他不敢再面對諸宸，狼狽地起身，逃似的離開了這個訝異的小房間，倉皇之中，他只留下一句“你好好的”。
太子離開了，空蕩蕩的房間裏只剩下諸宸一個人。
一朵陰雲遮擋了午後的太陽，也擋住了射進屋內的光。
“好好的嗎？”一片昏暗之中，諸宸撫摸着酒杯的邊緣，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下，“下輩子，我會好好的。”
酒杯好像一個開關，他不僅打開了諸宸的回憶，也打開了蘇念安本人的。
明明還在拍攝中，可他的腦海中浮現出的不是接下來的劇情，而是和謝梓晗面對面站着的明謹弋。
一股名為委屈的情緒突然湧上心頭，蘇念安的嗓子有點堵，鼻尖微微發酸。
他們說了什麽，為什麽謝梓晗會這麽開心？
明謹弋不是最清楚他和謝梓晗之間的恩怨嗎？
不屬于劇本的難過湧上心頭，蘇念安的眼圈驟然紅了，他知道自己狀态不對，他揚起頭藏住尚未落下的眼淚，手指在暗處悄悄掐緊了掌心的軟肉，強迫自己重新回歸到角色之中。
他含着淚笑了出來，端起毒酒一飲而盡。
大概是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諸宸的腦海中緩慢地播放着和太子相處的點滴，從兩小無猜到無話不談的知己，諸宸以為他們會做一輩子的朋友，可再好的友誼也禁不住所謂皇權的誘惑。
諸宸想過自己會死，他唯獨沒有想過的是自己的生命了結于他最信任的朋友。
一生風光的聖子到死也沒有露出一點痛苦，諸宸俯趴在案桌上，嘴角含笑，安靜地好像睡着了一樣，只有一滴清淚從眼角緩緩滾落，在冰冷的桌面上濺開一朵水花。
窗外，傳來不知何人痛苦的嗚咽聲。
“卡！”
郭導喊停的時候，蘇念安還沒有完全從情緒裏走出來，他慢慢直起身，微紅的眼睛配上未幹的淚痕，好一副美人梨花帶雨的畫面。
金爍看着蘇念安的這般模樣，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下，“真不是人啊。”
他看向旁邊記錄片場花絮的工作人員，對着攝像頭認真地解釋道：“太子行為不要上升到演員，金爍是很想要諸宸活下來的。”
蘇念安破涕為笑，他沾幹眼角的淚漬，起身去找導演看監控。
“念安很不錯，各方面的情緒都很到位，金爍反而差了點，角色內心的那種糾結還不夠。”
畫面正好播到蘇念安想起明謹弋的那幾秒，看到鏡頭中的自己，他才意識到當時神情中的委屈竟然這般濃郁。
“念安怎麽想到這裏加一段的？”郭導拍手稱贊，他和編劇交換一個眼神，都在彼此的目光中看見了發現寶藏的喜悅。
“這個委屈表現得太恰當了，雖然諸宸早就猜到他會死，可是來的人是一同長大的竹馬，他怎麽會不委屈？”
聽着郭導的誇獎，蘇念安有點不好意思，背在身後的手指不自覺地撓了撓掌心，誠實地說道：“對不起，我當時走神了一下。”
郭導笑得更肆意，險些從椅子上翻下去，還是金爍慌忙扶了一把，才避免了慘劇發生。
“我就說念安是我們劇組的福星，你一來拍攝進度都變快了。”
郭導心情好，再加上蘇念安本身也足夠優秀，之後的時間裏，他沒有安排特別高強度的拍攝，中間還給了足夠的休息時間。
蘇念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兩個杯子幾乎是同時伸到了他的面前——是姚一奇和明謹弋。
發現明謹弋也送了水，姚一奇笑容讪讪，他幾乎默認了蘇念安會接過明謹弋的水，正要把手收回來，蘇念安卻在他的動作之前把杯子接了過來。
“謝謝。”蘇念安笑盈盈地說道。
小助理受寵若驚地收回手，一連說了好幾句“沒事我應該的”，卻又想起旁邊和他做了一樣動作的老板，姚一奇悄悄看了眼，有些擔心蘇念安的選擇可能會惹得明謹弋不悅。
然而明謹弋淡定地收手，神情平靜得仿佛無事發生一樣。
表面不顯，可明謹弋心裏清楚蘇念安這是鬧脾氣不理他了，而他連人家生氣的點都沒摸清楚。
多說多錯，明謹弋沒有立馬去找蘇念安。
蘇念安的休息時間沒有多長，喝點水補個妝就要重新上場了。
在他離開之後，明謹弋才問姚一奇，“剛在我不在的時候，有人來找過安安嗎？”
姚一奇正愁怎麽為蘇念安剛才的行為找補，聽見明謹弋的問話，他連忙直起身，如實回答道：“金老師帶話過來說有一個姓謝的人找蘇老師道歉，蘇老師過去看了一下，沒幾分鐘就回來了。”
“我知道了。”明謹弋點點頭，姚一奇一說，他就知道蘇念安不理人的原因了。
明謹弋專門攔住了去給蘇念安傳話的工作人員，本意是不想讓謝梓晗打擾蘇念安，結果倒是被蘇念安發現他和謝梓晗單獨見面了。
明謹弋摸了下唇角，這才發現自己臉上帶着壓不住的笑容。
要是蘇念安對他和謝梓晗的見面無動于衷，明謹弋反而會覺得頭疼。
蘇念安會不高興，至少證明對方還是在乎他的，無論這種占有欲出于喜歡還是友情，明謹弋能确定蘇念安起碼已經将他劃到了自己的陣營。
不過這并不意味着明謹弋享受如今的這個局面。
有些事情發生一次就可以了，他哪裏舍得讓蘇念安總是不高興。
明謹弋在心裏想道：等安安下戲之後，再去好好哄一哄吧。
拍攝的進度比大家想象中都要快，在郭導原本的計劃中，考慮到蘇念安是個新人，再加上下毒的戲份需要極強的情緒，可能一時半會兒不能有理想的效果。
最後蘇念安給了大家一個驚喜，因為他的出色表現和金爍的狀态在線，比預計時間提前不少完成了拍攝內容，也因此讓蘇念安有了提早下班的機會。
倒黴的男主還要繼續工作，蘇念安投給他一個同情的眼神，在金爍幽怨的目光中走向化妝間卸妝。
化妝師拆掉了蘇念安頭上的發飾，正準備進行下一步，一個人進來接替了她的工作，“我來吧。”
聽見明謹弋的聲音，蘇念安下意識地輕哼一聲，故意往他的反方向撇開頭。
化妝師有一點猶豫，她擔憂地看了蘇念安一眼，可最後還是把空間單獨留給兩個人。
屋內只剩下兩道呼吸聲，蘇念安別扭地故意不去看明謹弋，用個後腦勺表示自己還沒有消氣。
僵持兩秒之後，蘇念安意識到這股情緒雖然是沖着明謹弋去的，可他自己也說不明白來源。
在這樣的情況下，貿然給明先生甩臉色并不是一個很好的行為。
蘇念安深吸一口氣，想要平靜下來和明謹弋溝通一下，腦海中卻不斷重複着中午看見的畫面——蘇念安始終想不明白，有什麽事情必須讓明謹弋單獨和謝梓晗見面聊，而且還是單獨面對面地聊。
還是很氣，溝通不了一點：）
蘇念安嘴唇嗫嚅，半晌終于憋出了六個字：“不麻煩明先生。”
蘇念安聲線中是少見的冷淡，隐隐還帶着幾分陰陽怪氣，就算他盡力做出面無表情的模樣，可微翹的嘴唇還是暴露了蘇念安的真實想法。
“安安在生我的氣。”
明謹弋沒有用疑問句，而是陳述了一個結論，“因為我去見了謝梓晗，是嗎？”
蘇念安沒有說話，他小幅度扭開頭，垂下眸子躲開明謹弋看過來的視，就差把“你知道就好”幾個字直白地寫在臉上了。
明謹弋眼中閃過笑意，他的安安像極了一塊糯叽叽的糕點，就算生悶氣也是軟軟的。
明謹弋拉了一個椅子坐在蘇念安旁邊，偷偷拉住了蘇念安的指尖。
蘇念安手指動了動，微不可查的掙紮之後，他放棄似的由着明謹弋繼續牽着。
“謝梓晗說要給你道歉所以我過去了，我不想你和他見面，所以才會故意瞞着你，我确實沒想到你會看見。”
聽完明謹弋的解釋，蘇念安驚訝地扭過頭，烏黑的眸子裏寫着意外。
“謝梓晗不是個好人，我不想讓他有任何傷害你的機會。”明謹弋頓了下，“但我還是應該直接和你說，抱歉讓你誤會了。”
其實在見到謝梓晗之後，明謹弋便猜到對方的真實目的是為了把那一串話告訴他，不過他并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現在的蘇念安還沒度過前三個月的危險期，謝梓晗又是明擺着和他不對付，明謹弋絕對不會冒任何風險允許謝梓晗和他見面。
他拉着蘇念安的手指小幅度搖了搖，“安安原諒我好不好？”
蘇念安覺得自己很奇怪，明明一分鐘前還因為生氣不想和明謹弋說話，人家稍微解釋一下，他的所有不高興瞬間煙消雲散，好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再回想一下，蘇念安甚至覺得是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明明明先生是好心的，結果他還故意鬧情緒不理人。
蘇念安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似的，“不是明先生的問題！”
他低下頭，活脫脫一只被主人遺棄的小狗模樣，“是我自己沒控制好情緒，應該是我說對不起才對。”
這可不是明謹弋來和蘇念安坦白的初衷，他擡手捂住了蘇念安的嘴，“安安，不要和我對不起。”
握着蘇念安的手緊了緊，明謹弋刻意放低姿态，讓自己處于空間中更低的位置。
“這件事的起因是我在你不知情的情況下去找了你不喜歡的人，你會生氣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不需要因為這個和我道歉，安安沒有做錯任何。”
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微風掀起蘇念安額前柔軟的黑發。
明先生眼神炙熱，和他的手指一樣滾燙，蘇念安望着他的眸子，小小聲道：“但我還兇你了，我以前不會這樣的。”
“這叫什麽兇？”
明謹弋心裏軟得一塌糊塗，他感覺蘇念安對自己的認知可能有點錯誤，那點小貓撓人一樣的攻擊是怎麽和兇字沾邊的。
明謹弋輕輕笑了一聲，但很快他發現自己的安慰并沒有起到作用，蘇念安沒有繼續道歉，可心裏還是覺得自己做得不對。
“我應該控制自己的。”蘇念安喃喃道：“明先生對我好，我不該這樣對你。”
瞧見蘇念安眼中劃過的低落，明謹弋的心頓時像被一根針紮了一下，他突然不說話了，臉上的笑容慢慢落了下來。
一瞬間的功夫，明謹弋就明白了蘇念安糾結的點。
一個自幼家境困難又早早失去親人的孩子，最擅長的就是看人臉色，做出最不會得罪人的選擇是他們刻在了骨子裏、潛意識的反應。
兩個月的接觸，明謹弋自以為讓蘇念安學會了肆無忌憚地使喚他，可現實卻好像和他的預期有了一點偏差。
這一刻，明謹弋意識到了一個嚴肅的問題——蘇念安總是在包容他人的情緒，可沒有人教過他，他是可以肆意宣洩情緒的。
“安安，蘇念安。”明謹弋認真地喊了一遍蘇念安的名字，他擺正了蘇念安的腦袋，雙手捧着他的臉頰。
明謹弋正色道：“你看着我。”
蘇念安眨眨眼，溜圓的眸子透着些許茫然。
“首先，小家夥的存在是會影響你的身體，所以控制不住情緒不是你的問題。”
明謹弋很少這樣嚴肅的和蘇念安說話，可偏偏他的聲音又帶着讓人陷進去的溫柔，讓蘇念安一點害怕不起來。
“其次，你不需要控制情緒，也不需要擔心你的不高興會給我帶來麻煩，知道嗎？”
蘇念安不動，明謹弋就捧着他的臉，手動操控蘇念安點了點頭，像是在擺弄一個巨大的洋娃娃似的。
這種感覺很微妙，蘇念安沒忍住在明謹弋的小臂上拍了一下，卻惹來明謹弋加深的笑意。
明謹弋放開蘇念安的腦袋，轉而握住了他的手，他沒有給蘇念安任何掙紮的機會，以一種極其強勢的姿态将蘇念安的手包裹起來。
“安安，我知道你是個很乖的孩子，但是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這麽懂事的。承擔你的情緒本來就是我作為伴侶應該做的事情，無論是正向的還是負向的，你都可以傳遞給我，不要一個人悶在心裏。”
蘇念安好像沒有聽見明謹弋的話一樣，只會呆呆地望着他，沒有一點反應，可明謹弋知道蘇念安聽見了，他沒有急于要求蘇念安做出回答，耐心地給予他時間消化。
一枚帶着他人體溫的戒指被輕輕地套入蘇念安的無名指，他聽見明謹弋聲音溫柔，卻擲地有聲，“我們是一家人，不是嗎？”
蘇念安過了好一會兒才給出回答。
沒有明謹弋的手在旁邊操控，可他還是緩緩點了點頭，帶着戒指的手抓住了明謹弋的一根手指。
明謹弋揚起嘴角，他依然保持着從下向上仰視的姿勢，“安安想對我做什麽都可以的，就算生氣的時候打我罵我，都是可以的。”
明謹弋回握住蘇念安的手，聲線含着幾分笑和戲谑，“我只有一個請求，如果你真的很想揍我的話，可以不打臉嗎？”
“我家安安就看上我這張臉了，要是哪天鼻青臉腫的不好看了，我怕安安不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