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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四章
    三太太聽到這話時腳步頓了頓, 身側陪着的虞媽媽心裏咯噔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勉強的笑意,語氣和緩道:“太太, 五娘子是孩子心性什麽都不懂呢。只念着那是她小娘的母家, 一顆善心被人家給利用了。”
    三太太不置可否, 她面上浮現幾分複雜的神情來, 只是稍作停頓而後擡眸淡聲道:“咱們回去吧。”
    她眼神有些迷惘, 一瞬想起三郎和五娘剛養在膝下時, 那時她進門多年沒有身孕, 幸而國公爺和老夫人都是十分體恤的人, 她也是抱着順其自然的心思。
    李小娘的身子一直不好,生下謝叡瑤後一直纏綿病榻, 沒多長時間就去了。三郎已經知道事了, 但他是個率性開朗的好孩子, 起先也傷心了好長一段時間,後來漸漸走出來了。
    可五娘還是個小姑娘, 那段時日又病了,高燒糊塗時嘴裏念着阿娘,三太太将孩子抱在懷裏哄着, 這一養就是這許多年。
    而後有一回, 仿佛也是這樣的夜裏, 她聽見謝叡瑤與身邊的丫鬟嘀咕, 語氣帶了幾分不以為然,“母親再好也不是我的生母, 如何能真的将心比心。我的親事怕也是得過且過罷了, 只盼着爹爹如今疼愛我,能為我尋一位英俊潇灑的郎君, 護着我寵着我才是。”
    那一刻,三太太只覺得心拔涼拔涼的,那一夜除了身邊的虞媽媽,誰都不知道這樣一樁事。
    而後,謝叡瑤待三太太照樣親近,三太太也如從前一般。可只有三太太自己知道,她在謝叡瑤身上的用心一點點收回了。
    她從來都是這樣的人,人的真心是相互的。所以她喜歡姜氏,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那些做作虛僞的假樣子,她打心眼厭惡。
    虞媽媽登時便明白三太太的意思了,她正想說話,不料三太太平穩的聲音傳來,“這些日子,讓五娘子院裏的丫鬟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我可不要再瞧見鬧出今日這樣的事來。若是往後出了什麽醜事,一個兩個都責無旁貸。”
    虞媽媽心裏一凜忙應下了。
    這事自然瞞不過慈壽院齊老夫人,第二日請安時,望着左側的二位兒媳婦和右側坐着的三位孫媳婦,她也不避諱什麽,直接開門見山道:“五娘的事兒,可料理好了?”
    三太太一怔,曉得什麽都瞞不住齊老夫人,她微微垂眸語氣沉靜道:“昨日,我與三郎媳婦商量過此事了,必然能妥善料理好的。五娘雖是孩子性情,可沒幾年也要議親,此事的确是她忒沒腦子了些,我已罰了她禁足三個月無事不得出門,好好反省自身。”
    姜氏在一邊微微一嘆,謝叡瑤是自家夫君的親妹妹,平日姑嫂就走動的很親近。但是這件事上,她也不能贊同謝叡瑤的做法,所以今晨謝叡瑤得知被禁足了整個人都吓住了,而後哭訴着遣丫鬟來告訴姜氏替她求情,姜氏果斷拒絕了。
    好在如今沒有鬧出什麽醜事,否則到了那般田地,可不知道如何收場了。
    所以,這回必定嚴懲不貸,必須讓她長記性。
    齊老夫人點了點頭,索性将此事交給三太太料理,她也放心。
    大太太見氣氛有些凝滞,她打量了眼衆人,嘴角含着柔和的笑意道:“這個月底陽陵侯府辦壽宴,請帖昨兒已經派人送來了。母親您瞧,您可願意去走動熱鬧熱鬧。”
    齊老夫人聞言臉上透出幾分淺淡的笑意來,她端着茶盞悠悠道:“不必了,都是年輕人的場合。你們出門走動就是了,四郎媳婦這幾日臉色瞧着比之前好了許多,可願意出去走走?總在院子裏悶悶的于心境也不好。”
    梁槐寧被點名,她笑意愈盛望向齊老夫人,語氣親昵道:“祖母體恤,正好孫媳也念着長姐呢。”
    齊老夫人點頭,喜氣洋洋道:“那就過去說說話也是好的。”
    大太太笑着道:“正是呢,我想着三娘訂了親,五娘禁足,這回便帶四娘出去走動,那孩子比起姐妹們也恬靜許多。三弟妹,你覺着呢?”
    三太太颔首,淺笑道:“四娘性子沉靜。我這回便不與大嫂一起去了,屋裏有些事務要料理。三郎媳婦代表咱們三房去送壽禮。”
    姜氏頭一回挑大梁,心裏頭既緊張也期待,早前她就幫襯着三太太打理家務了,這回三太太直接派了她代表三房赴宴,這是對她的肯定。
    她笑着道:“定然不辜負母親的信賴。”
    梁槐寧回康寧閣院子時,就瞧見文煦守在院門處,身後還跟着兩個丫鬟手裏捧着料子,她張了張嘴頗有些瞠目結舌,遂笑道:“你自打從江南回來後也擺弄起這些料子來了?怎麽,莫不是想要娶媳婦,這時候攢起聘禮來了。”
    聽見自家奶奶打趣,文煦面色一紅,他咳嗽清了清嗓子才故作沉穩道:“奶奶別拿小的開玩笑,小的暫且還沒有這個心思。這些料子是前些時候去江南織造局,郎君囑咐了要挑些輕薄柔軟的緞子,走郎君那邊的賬。各種花色小的都挑了些,林林總總不論是适合小郎君還是小娘子的都有,奶奶過目。”
    梁槐寧坐在羅漢榻上,文煦揮了揮手,而後兩個丫鬟将緞子呈上來,茗霧翻了翻那緞子笑吟吟道:“文煦小哥的眼光就是好,這幾匹花團錦簇的,顏色又鮮嫩,要是小娘子一定襯得皮膚又細膩白嫩又圓潤可愛。”
    梁槐寧也認認真真瞧了瞧,面上流露出欣喜的神情來,她頗為驚嘆道:“文煦,你的眼光真不錯。要是這樣,往後我們錦裳坊可要請着你幫忙掌掌眼了,跟在郎君照料起居是屈才了,不如到咱們錦裳坊,我瞧着你做生意打交道很有一套,我們錦裳坊月例不低,你好好想想?”
    哪知道文煦搖了搖頭,羞赧道:“奶奶就別打趣小的了,小的自幼追随在郎君身側,只想着一輩子跟着郎君。”
    梁槐寧多少了解其中緣故,文煦并不是家生子,按理來說府裏郎君們身邊最親近的侍從都要是知根知底的,最好是家生子最信賴。
    可文煦是窮苦人家出生,府裏采買小厮,他那時候也瘦弱不堪,原是沒被人挑中。
    偏生謝叡珣瞧了一眼,在十幾個人中間一眼挑中了他跟在身側。
    文煦那時候瞧見謝叡珣就如同天神一般,雖然自家郎君淡漠,不喜歡用言語表達自己的心意,但他心裏是感念的。
    他處事頗為細膩,因此這些年将郎君日常起居打理的井井有條,在謝叡珣耳濡目染的影響之下,文煦為人處世的本事也不是蓋的,他頗為機靈,也會察言觀色,做事穩重,是個不可多得的幫手。
    梁槐寧不免有些惋惜,她輕輕嘆了聲,哪知道茗霧笑道:“奶奶就別打文煦小哥的主意了,那要是讓奴婢離開奶奶身側到別處去,奴婢心裏也舍不得。再說,何娘子有能力,操持設計,您呢心思細膩管賬,二人配合起來再好不過了。再過幾日就要到咱們夏裝上的日子了,奶奶等着理賬就是了。”
    梁槐寧聞言笑了笑,她觑了眼茗霧和新芽悠然道:“那是,不過可還有你們倆了。你們都是自幼跟在我身邊的,能力我再清楚不過了。要說撥弄算盤的本事,新芽可也不賴,茗霧你呢也有自己的小巧思在,我可是對你們倆寄予厚望呢。”
    文煦悄悄松了一口氣,忙讓人将料子放下又寒暄幾句就要離開。
    哪知道梁槐寧給茗霧使了個眼色,茗霧從袖中掏出一個小荷包遞給文煦,文煦愣了愣打開是一個小銀錠,約莫六兩銀子,他覺着貴重便要推辭。
    敬國公府是高門大戶,伺候的丫鬟和小厮們皆是分為三等。一等自然是主子們身邊最器重的,一般是有了些年歲的媽媽,每個月月例是一兩銀子,二等是一個月八百錢,三等則是一個月五百錢,伺候每三年增五十錢,這些是基本月例,不算主子們賞賜的部分。
    梁槐寧卻執意如此,她瞧着文煦,語氣和緩道:“郎君總要你幫襯着我這邊,勞心勞力,不能白讓你多費心力操持。”
    茗霧适時添了一把火笑道:“文煦小哥要是不收,該不是嫌少了吧?”
    文煦被打趣的有些局促,也不好多說什麽也就收下了,梁槐寧這才笑着點頭,目送他離開。
    瞧着這一摞錦緞,她嘴角笑意愈盛,悠然道:“郎君的心思也忒細致了些,如今還沒待瓜熟蒂落的時候,這邊衣裳料子就預備好了。”
    茗霧和新芽俱是點了點頭,梁槐寧笑了笑,忽然想起庫房裏頭存放的那些料子來。當初她遠嫁時,那裝錦緞布匹的箱籠就不少,放着各色料子和皮毛,她差點忘記了。
    吩咐茗霧暫且将料子存放好,今兒倒是有些暖和,她悠閑惬意地曬了會兒太陽而後便回了屋裏。
    錦裳坊的夏裝很快便上新了,因為衣裳有限,這回款式種類依舊新穎,顏色上選擇也多了兩樣,因此還沒半日就被搶購一空。
    那日,文煦特意去錦裳坊守着,而後回來禀報梁槐寧,梁槐寧心情頗好。夏裝反響依舊很好,聯想春裝和夏裝都是因為人手有限,做的不多,如今和繡院達成合作,等到時候秋冬裝出來的時候流水至少能翻番。
    正巧第二日便是陽陵侯府的壽宴,照樣幾駕馬車并丫鬟小厮浩浩蕩蕩往陽陵侯府過去。
    梁槐寧來過一次,這回倒是駕輕就熟。因為是親家,就算早先鬧過不愉快,那回在齊國公府看了熱鬧的人家都心知肚明,這回不論如何面子上總要裝裝。
    因此,陽陵侯夫人心不甘情不願立在陽陵侯府親自候着大太太,這般作态可是驚詫衆人。
    她面上皮笑肉不笑,語氣卻十足十親厚,笑着拔高音量道:“唉喲,親家太太來了,我這邊可真是一早就出來候着了,唯恐太太這邊不賞臉呢。”
    又是陰陽怪氣一番話,大太太知道陽陵侯夫人是個什麽貨色,想着這麽些人可要演演戲,因此也不再計較,她勾了勾嘴角緩聲道:“哪能啊?親家府上壽宴,我們敬國公府若是不來可是失禮。只是親家夫人從前也沒在府門口候過我,今兒這樣隆重,真是忒有些不好意思了。”
    所謂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就是這個道理。
    陽陵侯夫人見着被反将一軍正是氣的牙癢癢,好在料想着今兒有一位“貴客”也在,她冷笑了笑,遂換了一張嘴臉道:“不過說笑說笑罷了,瞧親家太太還以為我真計較了。這些日子我可是清閑不少,從前要管家總是不得空的,如今叡瑜啊很是能幹,家裏家外一手抓,什麽事兒都做的滴水不漏,我才有了空閑。”
    大太太微微一笑道:“親家太太謬贊了,我家叡瑜的确無可挑剔。”
    一句話又将陽陵侯夫人氣的半死,只是今日不好造次,因為齊國公夫人也來了。
    一行人到了花廳,又是一群貴婦在談天說地,左不過是各種家長裏短,譬如男婚女嫁,或是升官等等之類的事兒。
    梁槐寧與二位嫂嫂在一處,瞧見自家嫂嫂明氏也在,她忙迎了上去笑着道:“嫂嫂也來了?”
    “是呢,母親昨兒便回去了,托我告訴你好好養胎之餘,凡事自己快活了才是真。”明氏笑吟吟道。
    梁槐寧聞言心裏感動,想起梁夫人,她總歸是心有不舍的。
    不過,明氏身邊一群年紀相仿的少奶奶們都圍着她說起話來,其間有一位少婦明媚張揚的臉蛋,洋洋得意道:“瞧瞧我身上的裙衫?是從錦裳坊買的,他們家也算是時下最流行的了。那掌櫃何娘子手藝了得,回回設計的衣裳款式都好看新穎,上回春裝就沒買到,這回我早早打發人問過而後讓人排隊才買着的。”
    見她這樣得意,有幾位少婦也湊了上去,頗為感興趣的模樣,幾人七嘴八舌聊了起來。那位起頭的少婦愈發得意,誇錦裳坊越誇越賣力。
    梁槐寧聽着頗為驕傲,臉上挂着燦爛的笑意。
    這邊聊的正是熱鬧,可大太太那邊卻臉色有些淡淡的,原因無他,瞧見蘇夫人的那一刻,真是覺得好生晦氣。
    謝叡瑜不知這一樁緣故,還湊在母親身邊問起來,大太太不吭聲,林氏壓低聲音将其中緣故道來,謝叡瑜也皺了皺眉頭心裏頭罵了聲,果然跟她婆母走的近的就沒有什麽好東西。
    蘇夫人面上挂着幾分惋惜的笑意,她特意走過來坐在大太太身側,語氣故作溫柔道:“聽說貴府二娘子前些時候和離了,真是可惜!貴府上也莫要難受傷心,人都有自己的緣法,只能說二娘子的福氣還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