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南松苑。
虽在名上挂了松字,南松苑所处之地却与这名字无半分关系。
一路走来周侧苍郁,皆是榆树,走到南松苑附近,下面只留出一条小路,车马难行。
小路上铺着青石板,堪堪只得两人行走,树影摇晃,连风声都清晰可闻。
宋辞已换了身轻便衣裳,见谢岐的马匹停在远处,便命人将马车驶回府,顺着青石板一阶一阶的走过去。
天色有些晚了,树荫遮挡下,光线更加晦暗。
南松苑门前却似乎连灯也未燃,只依稀得见远处从小窗晃出细微的光。
脚下石板阶延绵不断,宋辞朝亮光处望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
只是临得有些近了,她却觉得不对劲。
靖中先生初来京都的几天,南松苑可谓门庭若市,虽有不少人吃了他的闭门羹,此后来人也日渐稀少,但此处也不至于如此冷清。
冷清到连有人生活在这里的气息都感受不到。
宋辞回过头,望了望自己来时的路。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就在她想着是不是该原路返回时,腰上却忽而一紧。
一只手臂揽过她的腰,温热的掌心轻覆在唇畔,熟悉的味道将她兜头笼罩在其间。
宋辞一时间双脚离地,却不用回身也知道,是她要找的人。
她安静着,伸手攥紧了那人的手腕,任他将她带到周侧的树林中。
等到双脚重新在地上站定,她回过身。
“谢岐。”
她抬起脸,悄声唤他的名字,“怎么回事?”
谢岐垂首看她,没回答,反而微微将身体侧了侧,轻声道:“出来吧。”
树后面钻出个小孩儿来,看起来怯生生的,谢岐伸手将他拉到身前。
宋辞定睛瞧,是在临阳城见过的那个小书童。
小书童面上有些脏兮兮的,宋辞蹲下身,拿袖子给他擦了擦脸。
她抬眼看谢岐,声音放得很轻:“他怎么在你这儿?”
还不等谢岐回答,小书童的眼眶里已经含了泪,他看着宋辞,眼泪啪嗒啪嗒的滚落下来。
宋辞忙再抬袖子给他擦眼泪,心下却猛然一颤。
谢岐刚巧也在这时蹲下身来。
宋辞对上他的眼神。
“靖中先生他……”
谢岐不说话,神色暗着点了点头。
四下里已是一片漆黑,宋辞心里没由来的发寒。
小腿忽然有些发软,她伸手,本想去扶一把谢岐的手腕,却冷不防握住了他的手。
掌心温热,宋辞这才安心几分。
谢岐扶她起来,手却没有松开。
“阿辞,别怕。”他说。
“我在这里。”
宋辞点点头,指尖在他手背上轻勾了勾:“怎么会这样?”
谢岐应道:“院中有人守着,我已经让渝川
去找人,我们需在这里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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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人?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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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辞正要开口问,手下一紧。谢岐一手拉过那小书童,拽着二人同时朝树后面隐了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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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板路上走来一道纤瘦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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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手中晃晃荡荡,正拎着一柄未出鞘的长剑,锦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宋辞侧首看谢岐,拿眼神问他:“你找四殿下?”
谢岐却摇摇头:“我没有。”
齐玹昭走到小院门前,毫不避讳,径直抬手敲了敲门。
院门从内打开了。
也正是这一瞬间,长剑出鞘,白练一般自夜幕中划过,带落了一地淋漓的血。
升起的月光照得那一柄薄剑发寒,剑下的人影连呼救都未来得及发出。
齐玹昭膝盖弯着,锦靴在空中浅浅承接了一瞬将倒下的尸体,再收回,抬脚走了进去。
一套动作干净利落,连声音都没有。
院子里,小窗内的灯影晃动着,长剑携风,里面的灯燃的更亮了。
冷刃相接的声音从中响起,人影散乱,嘈杂了一瞬。
只一会儿,一切再次归于平静。
齐玹昭从中走出,手上还提了个人。
那人已经昏死过去,衣领被齐玹攥在手中,小腿在地上拖行,胳膊晃荡荡的垂着,显然已被断了骨。
齐玹昭才朝下走了两步,迎面走来个女子。
“余双。”
宋辞听到她唤了一声。
余双喘着气停在齐玹昭面前,道:“姑奶奶,你走这么快,我这把骨头哪儿跟得上。”
齐玹昭把人交到她手里:“归你了,带回去好好审。”
余双轻车熟路,也不多问,只扯着那人领子朝上提了提,开口道:“陈靖川呢?”
齐玹昭一摊手:“几日前就没气儿了,就是你去也救不回来。”
余双神色凛了凛,将手中的人扔到地上:“那我也需得去看一看。”
齐玹昭拽她袖子:“别去了,里面没什么好看的,我搜过了,什么也没有。”
余双并不听她的。
齐玹昭再拉了她一把。
余双回头瞪她:“早知我一定会去看,你还偏把人拆成那种吓人模样。”
齐玹昭这才放了手。
宋辞离二人有一段距离,却也不算远,刚好将对话听了个清楚。
她又想起在临阳城郊的那个雨天。
即使过了这么久,她也还记得那时候从心底浮上来的恐惧。
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谢岐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半晌,余双走回来,重新拎起躺倒在地上的人。
“是没什么机会了,走吧。”
一直到齐玹昭和余双离去好一会儿,谢岐才松开宋辞的手。
他抚了一把小书童的头,轻声道:“好了,去吧。”
男孩迈开腿往
小院里跑去。
宋辞跟在后面走,边问谢岐,道:“你原本找的是谁?(s)?()”
谢岐没回答,只拉她在身边,声音略有些发冷:“出来。(s)?()”
宋辞看着另一侧走出的身影,错愕道:“陆言舟?()?()”
少年走出来,依旧是白天赴东宫宴时候穿的那一身锦衣。
他弯着眼睛朝宋辞笑:“姐姐,这么快就又见到你啦∷()∷?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谢岐抽了一口冷气。
陆言舟瞪他一眼。
宋辞侧首看谢岐,满脑子疑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且不说齐玹昭怎么出现在这里,谢岐又为什么找陆言舟来这里?
谢岐一瞥陆言舟:“问你呢,怎么回事?”
陆言舟扭头不看他,只将目光放在宋辞身上:“南松苑这事蹊跷,靖中先生盛名,实在与太多人有牵扯,我不便参与进来。刚好四殿下前些日子留意这边,我便找人在她面前说了两句这边的情况。”
宋辞略一点头。
陆言舟说得不错。若是陈靖川还活着,那便是任谁来都相安无事,可他如今撒手西去,不相干的人再来此,总归让人深究几分。
更何况,按照现在的状况,他的死还另有蹊跷。
打开屋门,浓重的血腥味飘散而出,谢岐下意识伸手去捂宋辞的眼睛。
宋辞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没关系,他的手才有些犹豫着放下来。
屋内一片狼藉,残肢与散乱在地上的书册相叠压着,小窗上,茶案上,到处都是未干的血痕。
宋辞皱了皱眉。
确实有些不堪入目。
屏风后的软榻旁,先前跑进来的小书童正伏在陈靖川的尸体旁,肩膀不断颤抖着。
宋辞走过去,蹲下身来,轻柔的拍着他肩膀。
才这么一会儿,男孩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肿的,他抬头看一眼宋辞,转身扑进人怀中。
他安静的伏在宋辞的肩侧,宋辞的衣襟很快沾湿了,她轻声叹气,抬手揉揉男孩的头发。
“不要怕,我们会查出真相的。”
谢岐走上前去,抬手探了陈靖川的颈上,身前,腕处。
他轻声道:“是服毒。”
陆言舟在旁接上一句:“看起来……像是自鸩。”
谢岐点点头:“确是如此。”
二人难得和平相处,宋辞轻抚了抚怀中小书童的背,抬头问:“四殿下说她已搜过这里,却一无所获,会不会是这些……人,已经将东西拿走了?”
如果这一屋子姑且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谢岐摇摇头:“若是他们真的找到了东西,也不至于派人一直守在此处。”
陆言舟向四下里扫视一圈,该砸的,该翻的,甚至为确认是否藏有暗室与暗格,连四周的墙都被划出了许多痕迹。
他皱着眉,正要再走上一圈,却被谢岐拽住了。
“行了,别找了。”
谢岐抱着手臂看陆言舟,弯身同宋辞一起蹲下,拿手轻戳了戳小书童的后背,“这儿不是有个现成的能问。”
宋辞对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她小心的将手搭上男孩的肩膀,拿衣袖擦了擦他的眼泪,缓着声音问:“你知道先生要守住的东西是什么吗?”
男孩眨着眼看她。
宋辞继续柔声道:“你记得我对不对,我们在临阳城的客栈见过面。”
男孩点点头,低头想了一会儿,抬手单伸出一只小指头来。
宋辞学着他的模样,将自己的小指轻轻勾上去。
“我答应你,我们会守好先生的东西。”
看到男孩踩着院中草垛爬上屋顶,三人一时间面面相觑。
小书童轻车熟路的连着掀开几片砖瓦,望板之上,赫然是一本装订整齐的书册。
男孩原路下来,谢岐伸手接了一把,才将人放到地上,却见男孩头也不回的朝宋辞走过去。
他将手中书册捧给宋辞,抬头拿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她。
宋辞摸了一把男孩的脑袋,夸他:“好乖。”
谢岐目瞪口呆。
陆言舟的目光放在那本书册上,抬首扫一眼谢岐,感叹道:“雇人当打手还不给人发报酬,谢时越,你好黑的心。”
谢岐一时也转移了注意,不甘示弱道:“骗人出力气还不给人捞好处,陆言舟,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