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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西宴番外
    段西宴還記得第一次見向枝的那天,是他大學的畢業典禮結束。
    母親趙玫告訴他,向叔叔還有個女兒,以後都和我們一起生活。
    他父母離婚早,他也習慣扮演大哥哥的角色,所以對待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妹妹,段西宴認為大家在同一個屋檐下,總能各自給面子和諧共處。
    但事實卻南轅北轍。
    那日他和朋友拍完畢業照,大家提議去包廂慶祝,前一晚趙玫給他透過聲,明早那位“妹妹”會搬進來,讓他空出時間去接她。
    段西宴應下,拒絕了聚會的邀請。
    回到湖心別墅,他剛泊好車進家門,就先聽見客廳傳來一陣很大的争吵。
    女孩的聲音清脆又稚嫩,她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很少能從一個女孩子嘴裏聽見那麽冷靜且咄咄逼人的話。
    “您不是從我上初中開始就不管我死活了嗎,怎麽這會要來幹涉我的志願了。”
    向言東聲音怒不可遏,“什麽叫不管你死活,你每個月的生活費還不是我打給你的。”
    “我一分錢都沒花。”
    向言東:“向枝,你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向枝。
    應該就是那位妹妹了。
    段西宴皺緊眉頭拉開門,客廳裏只有他們父女倆吵得面紅耳赤,趙玫不見人影。
    沒人注意到悄然靠近的段西宴。
    不知道向枝說了什麽,向言東呵斥了聲,“站住!”
    段西宴回過神來,懷裏已經撞進一個身影。
    “讓開啊!”
    女孩聲音盡顯不耐,她個子不矮,身上骨頭很硬,段西宴被撞得後退了兩步,她連撞到誰都沒看一眼,眼睛紅紅,直接推門出去。
    段西宴連她的模樣都沒看清,只捕捉到她微紅的眼眶。
    向言東看見他,原本還很生氣的臉頓時轉變成了尴尬。
    段西宴朝他點了個頭,禮貌地給他休整的餘地,也跟着出去。
    一個女孩子紅着眼眶跑出去,遇到了心懷不軌的人可能會吃虧。
    段西宴自認沒有那麽好的心去管別人家的閑事。
    但就剛剛瞥到的那一眼,他還是跟着找了出去。
    這裏都是別墅,她應該是第一次來,跑不跑得出去另說,她估計會迷路。
    那天的天氣多雲轉陰,七月盛夏,仍舊燥得發慌,嶄新筆挺的襯衣被汗洇透,段西宴在出了小區拐角後才看見角落的花圃旁坐着一個少女,她抱着膝蓋,腳邊還有兩只流浪貓。
    畫面可憐又好笑。
    他走近,給她遞了一瓶礦泉水和一包紙巾。
    “別哭了,在這坐會中暑。”
    向枝擡起頭,白皙的手背灰撲撲,她什麽形象都不顧,抹了把臉,幹脆利落,他從她動作裏看出了幾分倔強。
    她對陌生人的防備心還挺強,瞪了他一眼,沒好聲好氣就問,“你誰啊。”
    段西宴垂眸,平靜地看她,“剛剛被你撞到的那個人。”
    向枝:……
    她沒說話,也沒道歉,把頭轉回去,眼睛盯着腳尖。
    段西宴也沒打算接受她的道歉,室外30度的天,他跟着坐在能燙死人的大理石花圃坐下,“你爸為什麽打你。”
    估計是知道他的身份了,向枝沒抵抗,安靜地垂頭坐着。
    就在段西宴以為她是不是哭到睡着時,她語氣不掩飾嫌棄地開口,“他有病,他們都有病。”
    段西宴:……
    他側眸朝她看去,女孩的五官倒是和向言東有幾分像,眉眼,鼻梁,不可否認是漂亮的,她的皮膚很白,垂下的眼睫毛濃密卷翹,但她很瘦,寬松的白t下,袖口露出的一截腕骨單薄又瘦削。
    她像漂亮的玫瑰,鮮豔,熱烈,但卻渾身長滿了刺。
    在防備別人的時候,也将自己紮得鮮血淋淋。
    段西宴沒勸她,“你爸媽不管你嗎。”
    向枝低頭聲音很悶,“不管,對他們而言,我可有可無,就像路邊破爛的樹枝,還得被人踩兩腳。”
    段西宴第一回聽見這麽新奇的形容,也第一回聽有人這麽貶低自己。
    他看着兩只灰撲撲被生人吓走的流浪貓,很輕地開口。
    “枝,也可以是瓊枝。”
    因為這句話。
    向枝終于朝他看來一眼,她吸了吸鼻子,“你怎麽說的和他一樣。”
    女孩的聲音染着幾分啞,段西宴貼心為她擰開瓶蓋,“他是誰。”
    “一個讨厭的人,去了淮城就消失的人。”
    那個時候段西宴還不知道她口中的他是喬望,也還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終于給面子的喝了大半瓶水,剩下半瓶拿來洗她髒兮兮的手。
    “我和你說這些幹嘛——”
    她站起來,登山書包裏面不知道放了多少東西,沉甸甸地壓着她又瘦又薄的肩膀,“喂,你能不能讓保安放我出去。”
    那天過後,段西宴又很長一段時間沒在別墅見過她。
    後來,再在趙玫口中聽到她的名字時,是向枝改了志願,一意孤行去了淮大,還選了一個極其冷門的考古專業。
    趙玫嘆息,“這孩子真的很倔,你向叔叔可氣壞了。”
    “但也是可憐又惹人疼。”
    趙玫,“你見過她沒有?”
    段西宴,“見過。”
    趙玫壓低聲音,“你向叔叔給她每個月打的生活費她都沒收,女孩子出門在外的,你這個做哥哥的,對她多照顧一點,我也是挺喜歡那個孩子的。”
    段西宴新公司剛起步,就在淮大,他夾着菜,答應道,“我會的。”
    自那之後,段西宴會刻意去打聽她的上課時間和地點,在她上課的教學樓下等她。
    向枝看見他,卻假裝沒看見。
    小女孩的脾氣是真的壞。
    他無奈失笑,拎着一個保溫袋上前,向枝抱着課本,眼睛一瞥四周,謹慎地問他,“你找我?”
    段西宴把東西遞給她,“來送東西,雞湯,我媽炖的。”
    向枝哦了聲,動作不是很自然的接過,又別扭地說了句謝謝。
    “那我先回去了。”
    東西送到,段西宴看她巴不得和他站一米遠,無奈笑笑。
    向枝抿着唇點頭,在他走開後又叫住他——
    “等等!”
    段西宴:“嗯?”
    向枝吞吞吐吐,“你能不能,把你聯系方式給我下。”
    段西宴向她投去一個考究的目光。
    她頓時梗着脖子解釋,“別誤會!我不會給別人的!”
    段西宴笑了下,把號碼報給她之後,調出微信二維碼,“加吧。”
    向枝拿出手機掃了下,說了聲謝謝後就趕緊走掉。
    段西宴還一頭霧水,結果下班前接到向枝教授的電話時才知道她原來憋着壞。
    研究院去考古坑開展考古研究需要家長同意,向枝填的是他的號碼。
    段西宴稍稍一愣,就知道她的意圖,面不改色和教授通完電話,他給向枝發了消息。
    向枝:“你怎麽說的,同意了嗎。”
    段西宴:“還能怎麽說,你為什麽不事先告訴我。”
    向枝:……
    “我也不知道他會真打給你啊。”
    她尴尬地撓了撓眉心,“……謝謝啊,我等回來請你吃飯。”
    段西宴失笑,小姑娘還挺知道知恩圖報。
    自那之後,兩個人的關系緩和了不少,至少向枝不會躲着他。
    逢年過節的,向枝回到明城并不會選擇待在家裏,她在明城還有外婆,寒暑假什麽的也都在學校待到了最後一刻。
    向枝大三上的那年寒假,他因為工作原因經常出差,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空去她學校找她。
    臨近年關,飛機降落明城機場的那一刻,他卻接到了向枝的電話。
    但是她的舍友打來的。
    “枝枝?”
    女生聲音小心謹慎,“喂,你是向枝哥哥嗎,她在酒吧喝醉了,您有空來接她嗎?”
    那時,學校已經因為春節清空了大半個學校的人,舍友們也都準備趕高鐵回家,臨行前大家的聚會,向枝卻突然喝醉了。
    段西宴趕到,三四個女生和幾個男生正站在酒吧門口等他。
    風很大,她站得軟趴趴。
    “她怎麽喝那麽多?”一下車,段西宴将風衣外套披在她身上,攬住她的肩膀,輕而易舉就将人橫抱起來。
    阿瓜嘆了口氣,“我們也奇怪,剛剛還好好的,她只是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就喝多了。”
    只是因為一個電話?
    段西宴開車的一路,眼神複雜地頂着她看了好幾眼。
    快要過紅燈的時候,向枝醉後的一句喃喃,差點讓他把剎車踩成了油門。
    “喬望,你是混蛋。”
    段西宴第一反應是向枝談戀愛了。
    他眸色深沉,又聽見她說,“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向枝頭歪向車窗,小聲的嘀咕。
    “不過就算你回來了,我也不會再喜歡你——”
    女孩的睡顏恬淡安靜,雙頰酡紅,醉得東倒西歪,段西宴眸色平靜,心裏卻莫名升騰出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回到公寓,段西宴試圖叫醒她,但是他不知道向枝喝了多久,坐車的功夫已經睡熟了。
    送她去客房,段西宴打了電話叫阿姨過來照顧她。
    段西宴站在卧室門口沒進去,阿姨忙完出來,對段西宴說,“向枝小姐這是喝了多少啊,明天一早醒來肯定頭疼,我得幫她煮點醒酒藥。”
    一個晚上,阿姨等看着向枝喝完睡過去後才準備離開。
    段西宴幫她安排車,阿姨看着他還沒來得及放的行李笑了笑,“先生,您對向枝小姐真是體貼。”
    段西宴還沒開口,阿姨又說,“你們兄妹感情真好。”
    是啊,兄妹。
    段西宴淡笑着點頭,算是默認,目送她出去,房子裏又恢複寂靜。
    客房的門沒關,段西宴只站在門口遠遠看着她,确認她沒什麽事才放心回去書房處理工作。
    剛從洛杉矶回來,倒倒時差,段西宴已經做好了通宵的打算,順便可以照顧她。
    接近淩晨三點,客房傳來一點輕微的動靜。
    段西宴揉着眉心,看見從門口經過的向枝。
    她看見他還很驚訝,“你怎麽在這?”
    段西宴:“這是我淮城的公寓。”
    她看上去清醒了不少。
    向枝下意識掃了四周,疑問道,“……你送我回來的嗎?”
    “嗯。”
    怕她不自在,段西宴起身走出去,幫她倒了杯溫水,“剛剛阿姨來過,我讓她幫你換的衣服,還喂你喝了醒酒湯,身體還不舒服嗎。”
    給別人添麻煩,向枝還是很不好意思,她搖頭,“好多了。”
    段西宴:“下次別這麽喝酒了,對身體不好。”
    向枝,“以前沒人管我。”
    段西宴沖洗杯子的手一頓,想說那句話,但是覺得不太合适。
    眸子盯着洗得透亮的玻璃杯,他只平淡道,“以後工作強度大的話,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接過他遞來的水,向枝輕聲:“謝謝。”
    她今天脾氣倒溫順,段西宴看着臉色仍舊泛着粉的少女,陡然出聲,
    “向枝——”
    “嗯?”
    他後靠在中島臺上,撐着大理石臺面的手指微曲,“你上次說的,那個去了淮城沒有回來的人,是喬望嗎?”
    喝水的人毫無預備地嗆了一口,她瞪大眼睛,“你為什麽……”
    向枝眼裏有訝異。
    而她的反應,段西宴知道自己猜對了。
    “所以你喝酒,是因為他。”
    “他是你喜歡的人。”
    他的連環逼問讓向枝應接不暇。
    張着唇木讷了好長一會,段西宴再度印證了自己的猜想。
    他無奈嘆息,最後只能當作無事輕笑,“沒什麽,不想回想起,那就不提了。”
    向枝放下水杯,小聲問,“你為什麽會知道。”
    沒有為什麽。
    只不過她的喜歡,太過明目張膽了。
    段西宴牽了牽唇角,“枝枝——”
    “你喝醉後喊的都是他的名字。”
    再後來。
    喬望回國,向枝看喬望的那一眼,段西宴就知道,即便六年。
    只要他回來,就一定是向枝的首選。
    所以當他看見向枝和喬望在一起時,他會嫉妒,會酸澀,但是他只能作為一個兄長去關心她,再多會越界。
    記得某天,段西宴和向枝說過,他和喬望會是競争關系。
    當時她很坦然地告訴他,你們都是我最信任的人,生意場上的事情,她不能置喙,無論哪個結果,她都會接受的。
    “你不希望喬望贏嗎?”他這樣問。
    向枝搖頭,“可你是我哥啊。”
    你是我哥。
    一句話劃分了親疏關系。
    但也告訴他,你只能是我哥。
    年少時的愛戀,時隔多年修成正果。
    段西宴只能說自己來遲了太多年,但不管怎麽樣,親眼看見她結婚,看見她滿心歡喜走向愛的人。
    足夠了。
    如果這是一場電影,那麽他連配角都不是,頂多算個觀衆。
    段西宴站在婚禮會場的最後面,看着臺上交換戒指的兩人,溫淡笑着,轉身離開了現場。
    即便他們倆不是繼兄妹的關系,她的選擇也從來不會落到他身上。
    到此為止吧。
    這是最好的結局。
    2號更完結章~很感謝追到這裏的讀者寶貝們
    新舊年交替,提前祝大家新的一年,健康、開心、順遂、賺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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