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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聲
    結婚後,向枝覺得兩個人的生活并沒有太大的改變。
    喬望照舊經常出差,向枝也時不時跟着教授去外地開會。
    五月底的時候向枝正式在明大挂職,成為了他們考古系最年輕的碩導。
    九月開學季,明大有個關于數字媒體和非遺傳承方面的講座,向枝是主講人,在明大開完兩場之後又受邀去各大高校宣講。
    彼時喬望正在曼城出差,向枝最後一場講座結束的時候,剛巧他給她來了視頻電話。
    這會是英國晚上三四點,向枝接聽後便先故意板着臉問他:“怎麽這麽晚還給我打電話!”
    那頭的男人笑得溫潤儒雅,一身襯衣,一副金絲框眼鏡,很難不懷疑他是高校的教授。
    他的屏幕背景一直在移動,最後定格在書房,“晚麽,你那邊不是大太陽?”
    向枝坐在後臺,她撇撇嘴,“我說你呢,你剛開完會麽?”
    喬望把手機架在桌上,擡手松着領帶,“嗯,剛開完,明早八點最後一個會議結束我就回去了。”
    “那還挺快的。”
    向枝嘟囔着。
    喬望:“這還快?”
    “半個月了。”
    向枝一愣,原來都半個月了,興許是她這段時間也忙,所以不覺得等待很煎熬。
    “在明大還适應嗎,身體吃得消?”
    向枝說,“适應,每天除了上課,開講座,做做課題,其實挺空閑的。”
    喬望嗯了聲,眸光卻注意到向枝那頭的畫面右下角,有個男生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枝枝,講座結束了嗎?”
    “早就結束了。”
    喬望看了一眼時間,“那回家,我讓司機去接你。”
    向枝說,“不用,我自己開車來的。”
    剛好同事叫她,向枝說了聲讓他早點去睡之後就挂了視頻通話。
    喬望看着暗掉的屏幕,起身揉了揉眉心。
    看來面對年輕有活力的男大學生,她見不到他的日子一點也不覺得漫長了。
    他擡手看看腕表,在這一刻感受到了歸心似箭。
    結束和合作方最後一場會議。
    喬望從酒店出來的時候婉拒了宴會的邀請,幾個人寒暄一陣,費柷很懂事地已經訂了最近一班飛機。
    去機場的路上,喬望解開襯衣領口散着酒氣,他剛打算眯眼小憩一會,手機就震動一下。
    是陳恙。
    他問喬望結束要不要聚一聚。
    喬望回得很幹脆,說已經在去機場的路上了。
    程斯衍在陳恙那頭調侃,“走這麽急啊望哥,想嫂子了?”
    每次他出差後都是第一時間趕回去,在外聚會,也都不會超過十二點。
    一兩次的大家沒注意,但是時間久了,大家也都慢慢發現,堂堂喬總居然有門禁。
    喬望沒反駁,“在外逗留半個多月,也該回了。”
    程斯衍笑着搖頭,“望哥,你這是被你老婆吃得死死的。”
    喬望轉着無名指上的婚戒,挑了眉梢沒搭話。
    陳恙本來也就是随便問問,見他不答應也作罷了,“行兒,回見吧。”
    等飛機落地明城,喬望才從短暫的小憩裏緩慢睜開眼。
    回去的路上,喬望擡手看着腕表才九點過一刻鐘,他讓司機在路邊的甜品店停車,自己下去挑了塊芝士蛋糕。
    司機是剛上任不久的年輕小夥,他看着男人清瘦的背影,不禁向副駕的總助八卦,“費特助,老板還喜歡吃甜品啊。”
    費柷笑他,“老板這是給太太買的,他結婚了。”
    “啊?”
    司機有點不敢相信,但同時也稍稍訝異,“那老板對夫人真好,出差回來還不忘給她帶禮物。”
    費柷只笑,讓他別問太多。
    他想想也是,老板那麽嚴肅的人,一定不喜歡別人八卦他的私事。
    回到家,喬望還沒開門就透過花園看見客廳亮着燈。
    他拎着蛋糕進屋,客廳的投影儀開着,屋裏僅留着一盞暗的壁燈,喬望進門換鞋,繞進客廳,才看見向枝在沙發睡着了。
    不知道為什麽,在看見她恬靜睡顏的那一刻,喬望覺得出差的疲憊一掃而空。
    他輕手輕腳走過去,蛋糕放在冰箱裏,脫下外套洗了手才敢過去碰她。
    誰知她睡得不深,喬望一蹲下身她就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啊了聲,“你是人是鬼啊。”
    喬望彎唇失笑,抓着她的手讓她捏捏,“摸摸看。”
    她上手掐着他的臉頰,把他的臉都掐紅了,過一會,她揚着眉梢,“活的。”
    他嗯了聲,将她的手拿到唇邊吻。
    向枝撇撇嘴,小聲嘀咕,“你回來了。”
    喬望,“嗯,回來了。”
    向枝手臂勾着他的脖頸将他拉下來,故意眨着眼問他,“在外面有沒有想我啊?”
    喬望揉着她壓得柔軟的耳垂,眸光落在她下垂的衣領上,“想,很想。”
    “多想。”
    喬望喉嚨一滾,把眼鏡随手摘下丢在茶幾上,滾燙的吻落下來,他抓着她的手放在胸口,“你自己摸摸。”
    蛋糕放在冰箱裏放到了半夜,放到喬望都忘記了這回事。
    他從長絨地毯上撿起衣物,被向枝摁住手。
    他額上有細密的汗,“家裏沒有東西。”
    結婚後,每次弄的時候兩人還是默契地做了措施,雖然有時候到興頭上向枝撒嬌說可以不用的,但喬望沒有縱容她,而是自己纾解或者用一個冷水澡解決。
    向枝抿着唇,“其實,有上次買小的……”
    “可以,擠一擠麽。”
    喬望舔着幹燥的唇笑,俯下身吻了她的嘴唇,“你說呢。”
    他起身一件件穿上,抱着她回卧室後起身進去洗澡。
    這種事不是發生一次,兩三次之後,向枝不自覺心裏會有個疑問。
    喬望他是不是不想要小孩,雖然她表示過了,等工作穩定下來了,可以考慮備孕,但是喬望只說再看看,或者直接轉移她的注意力。
    向枝迷迷糊糊也就被敷衍過去。
    直到某天,向枝上完課碰到大學時的朋友,幾個人熱情地說聚一聚,向枝沒好拒絕,于是大家在校外定了個包廂吃飯。
    吃飯期間,大家的話題都是小孩要念幼兒園,不知道要選公立還是私立,要不要送孩子讀雙語班。
    幾個人聊得熱火朝天,向枝在一旁安靜扒着飯,一句話也插不上。
    終于有人想起她,問道,“哎,向枝,你們有準備要小孩了嗎?”
    她啊了聲,尴尬笑笑,敷衍地說工作忙再等等。
    朋友拍了拍她的手,語重心長一副過來人的表情凝重說,“別再等等了,要孩子要趁早,趁現在年輕,身體恢複好,特別是男人啊,過了一定年紀那啥就不行了,質量也不高。”
    向枝大為驚嘆,偏她還一副“對沒錯就是那樣趕緊考慮考慮”的表情看着向枝。
    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在校門口告別的時候,向枝看見姍姍來遲的一輛黑色賓利。
    她宛如看見救星,趕緊和她們說再見後就鑽進了副駕。
    喬望幫她扣上安全帶,見她一副劫後重生的嘆息,問道,“不是聚會嗎,怎麽很累的樣子。”
    “心累。”
    即便是婚後,喬望也把她照顧得很好,不用她幹什麽髒活累活,每天出門還有司機接送,有時候她撒撒嬌,勾勾手指頭喬望都得無奈又縱容地給她洗澡喂飯。
    要說最累的時候,喬望想只可能是在床上的時候。
    “怎麽累,和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車子開走,他彎唇微微一笑,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向枝摳着手機殼,“聽她們聊了一晚上的小孩。”
    “喬望,你為什麽不喜歡小孩啊。”
    她偏眸看着開車的男人,擋風玻璃外的光影灑在他清隽的下颌,時光匆匆過,但歲月仿佛沒在他臉上留下任何痕跡,校服一穿,在籃球場大殺四方肯定還有人叫學長。
    朋友說的年紀大,那方面不行的話在喬望身上肯定不适用。
    每次在床上,沒個150分鐘肯定不肯停。
    簡直比做英語六級還難熬。
    那既然不是不行,那唯一的原因只能是不喜歡。
    喬望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車速緩慢的保持在40碼,他腦子快速反應,只能給她一個還算滿意的答案,“還不急,好不容易結婚,還不想破壞二人世界。”
    她皺着眉頭,但沒再追問顯然是半信了。
    喬望握着方向盤的手微微放松,眸光平直落在前方,沒再看過去,生怕一個不小心讓她發覺了不對勁。
    兩年前醫生的叮囑他依舊記得很清晰,一字不落,因為向枝的身體不宜再動大的手術,所以當他考慮到向枝想要小孩的時候,他其實動過收養的念頭。
    這是最好的辦法,只是不是他們親生的而已。
    自那之後向枝也沒提過小孩這件事。
    就連去老宅吃飯,全家上下都像是通過聲一樣沒有催,向枝也跟着慢慢忘掉這件事。
    但事情總有脫離人為控制的時候。
    向枝在某天和文亦舒出去吃飯的時候忽然身體不适暈倒了,她送她去最近第一個私立醫院,結果被診斷出來孕兩周了。
    文亦舒當場傻眼了,但是病床上向枝比她還要震驚。
    喬望是接到文亦舒的電話趕來的,他一進病房,聽見醫生說“孕兩周”時反應不比向枝要好。
    兩個人隔着人群對上眼,都從彼此眼裏看到了震驚。
    不為別的,他們都想一塊去了。
    孕兩周,那只能是那次了。
    那晚林殊生日,大家都喝酒了,後來回去他們倆也玩得瘋,兩人都不太控制得住。
    緊要關頭,喬望仍舊記得戴,但是……
    居然,還是中了。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套破了。
    好抓馬,這麽億萬分之一的概率還是中了。
    看來這個孩子,注定是要懷的。
    沒辦法,措施已經做了,只是不能保證絕對安全。
    他大概站在病房門口石化了十幾秒,等到醫生看見他,問他是不是家屬時文亦舒才注意到他來了。
    “胎兒胎像不穩,頭三個月還是要注意,按時做産檢。”
    喬望已經做不出任何表情,只能一味點頭。
    文亦舒覺得好笑,她摸了摸向枝腦袋,“我要做孩子第一個幹媽!”
    向枝笑說,“那你要和千迎争一争了。”
    文亦舒,“我可是在場的第一人,連你老公都只能排第二哦~”
    向枝看看他,文亦舒自覺地給他們讓出空間,“好啦,你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向枝點頭,目送她出去後,目光移到了眼前的男人身上。
    病房裏已經清空了。
    他走到病床前,護着她的肚子将她擁入懷。
    “怎麽了,你不高興嗎。”
    喬望頭埋在她頸間,“高興。”
    他的聲音和情緒是一點也不和高興沾邊,向枝摸了摸他的腰,“你有沒有期待過,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向枝以為他會說只要是我們的孩子,男孩女孩都好這種很官方的話。
    但他幾乎沒有考慮,“希望是個女孩,像你多一點,可以不用乖,因為不管怎麽樣,我都會喜歡她。”
    向枝聽完先是一愣,繼而輪到她不高興了。
    她戳戳他的腰,“這麽快就想好了,那你有了女兒還喜歡我嗎。”
    喬望吻她的耳垂,低啞的嗓音震在耳邊,“沒有可比性,你永遠是首位。”
    好吧。
    他的話至少把向枝安慰好了。
    這個小孩來得太突然,讓喬望措手不及,生活也從兩個人的計劃變成了三個人。
    向枝懷孕後嗜睡,但好在前期還沒有嚴重的孕反應,她吃完晚飯後在沙發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醒來後發現自己在床上,還被人換上了柔軟的棉質睡衣。
    哦對了。
    自從她懷孕後喬望就把她那些不正經的,清涼的真絲睡衣收起來,不讓她碰。
    他說要換舒服的,暖和的。
    二則,也是因為他實在抵不住誘惑。
    如果分床睡,那還不如不睡。
    向枝很生氣,她說她是懷孕了,又不是出家了,憑什麽不讓穿。
    生活沒點情調,還不如不過了。
    喬望無奈只能哄,這會沒有他對不對的道理,只有向枝開不開心。
    他只能連聲說好,答應重新幫她買新的漂亮的睡衣,她這才勉強不讓他“沙發一夜游”。
    這晚向枝醒來後在床邊摸索不到人,她迷迷糊糊起來,看見才十點多,套上拖鞋出去,向枝在經過書房時看見門縫還透着光。
    他還在辦公?
    向枝揉了揉眼,輕輕擰開門把手。
    門縫裏露出來一個小小的腦袋,喬望注意到,眸底頓時溫和,“醒了?”
    向枝知道他這是沒在辦公的意思,推門進去。
    才三個月,肚子不怎麽顯,她穿着寬松的娃娃領睡衣,到膝蓋的睡裙下一雙腿白皙筆直,像一截截嫩藕。
    “你在寫什麽。”
    她走過去,很自然地拉開他的手臂坐進他懷裏。
    喬望圈住她的腰,“計劃。”
    他将本子攤開,下面還壓着一疊A4紙打印的大綱和手冊。
    “計劃?”
    向枝起先還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是當她看見那個,明城所有幼兒園的名單和各個學校的師資、背景、學校裏有多少個小朋友,學生家長都是哪個行業的人的圓餅圖時,向枝驚訝到啊了一聲,張着嘴好久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好半晌,才從嘴裏蹦出來一句,“明庭開新業務線了?你要投資幼兒園?”
    喬望笑說,“不是,給女兒挑幼兒園。”
    “我身邊暫時還沒有朋友的小孩念幼兒園,沒有可供參考的案列,但下午約見了一個專家,他給我一些建議,認為幼兒園階段的學習氛圍更為重要,可以慎重考慮雙語班。”
    “英語是普遍的選擇,我在考慮要選英語還是德語。”
    向枝眼前一黑,為小寶寶的未來感到壓力山大。
    “等等等等!”
    “她還這麽小,念幼兒園,都得大後年的事情吧!”
    喬望說未雨綢缪,很多幼兒園都要提前排,萬一排不到重新再選擇也是一番大工程。
    另外離家近的學校只有那幾個,如果要去另一個區上學,得考慮要讓小孩寄宿還是重新去那邊再買套學區房。
    向枝倒回他懷裏,揪着他的衣領,“喬望,你是黑心Daddy嗎!她只是個小孩啊!”
    喬望撫摸着她柔軟的肚皮,“那可以等她出生時再商量,我讓學校都留一個名額。”
    向枝仰起臉,“嗷嗚!那等她自己選吧,什麽學不是上呢。”
    她摁下他還打算繼續做筆記的手,往他懷裏縮了縮,“困困,你陪我回去睡,我睡不着,你給我講故事。”
    計劃暫停,沒什麽比先哄好大寶寶更重要的事。
    喬望将椅子推開,抱着她回房間。
    “才十點多,今晚的牛奶還沒喝,我先去熱。”
    時間慢慢又進了一年,盛夏來臨。
    向枝的課變多,平時一周七節變成了十二節,她比喬望還要忙,還兼顧着帶學生的畢業論文,每晚都要批注到很晚。
    晚上吃飯,她邊回複學生的消息邊吃,吃得漫不經心。
    喬望收起她的手機,“吃飯還不專心。”
    向枝咬着筷子,“我回學生問題呢。”
    喬望給她夾了塊魚肉,“先吃飯。”
    她哦了聲,只能理虧地安靜吃飯。
    飯後,學生發過來的論文全都整齊躺在她的郵箱,一共九份,一個忘記交,向枝看到第三份時已經九點了。
    喬望洗完澡出來,看見她還在戴着眼鏡批注,走過去,電腦幫她移開,“你已經看了兩個小時了,去休息。”
    向枝栽到他懷裏,“我好困,但是我很堅強。”
    喬望揉着她柔軟的頭發,拍了拍她的背,“那你去洗,我幫你批。”
    “真的?”
    向枝眼睛頓時亮起來。
    喬望點頭,無奈失笑,“真的。”
    向枝聽話去洗澡,洗完出來,喬望正準備關她的電腦。
    “批完了嗎?”
    喬望回得雲淡風輕,“批完了,都返給你的學生了。”
    剩下六份,一個小時全看完了。
    向枝還訝異,喬望已經走到她面前接過她的毛巾幫她擦頭發,“都是中文,看起來很快,而且……”
    “論文錯漏百出,找起來還是很方便的。”
    向枝:……
    她仰起臉一笑,撒嬌似的,“那辛苦你啦。”
    喬望活也不是白幹的,他擦完頭發,趁機偷吻了她的臉頰。
    “那晚上收點好處?”
    向枝還沒回過神來,喬望已經插上吹風機幫她吹着頭發。
    耳邊熱風不斷,向枝臉頰微熱。
    他可真是,一點便宜都不肯放過啊。
    那年的夏天很長,到了孕中後期,向枝的孕期反應逐漸厲害。
    人本來就瘦,加上胃口差,人又瘦了一圈。
    奶奶身體還硬朗,他們惦記向枝,和喬老爺子坐車就過來了。
    每次來,他們都會給向枝帶很多補品,吃的用的,玩的,只要是好東西,全都往這送。
    老太太看着光禿禿的院子,攜着向枝的手指着,“等喬望回來,奶奶和他說把花園翻修一下,做個小池塘和秋千,前幾日老文家不是說有幾株百年的榕樹嗎,移過來種,夏天會涼快不少,适合給枝枝養胎。”
    老爺子一聽也覺得有道理,當即就打了電話過去安排人送過來。
    喬望不在,向枝看他們兩個老人忙上忙下,又無奈又好笑。
    喬望揉着眉心,電話裏告訴向枝,“沒事,由着他們吧,他們覺得你開心最重要。”
    确實,自從向枝懷孕,她成了家裏的重心。
    好的東西永遠都是她先挑。
    産期将近,其實最緊張焦慮的不是向枝,而是喬望。
    他在預産期不到兩個月的時候就已經托陳恙聯系了港城那邊最好的醫生,在臨産前一周住進了醫院。
    但是他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
    半夜難産,手術室的醫生進進出出。
    仿佛回到了三年前那場事故,醫院似乎永遠都是窒息的。
    他站在手術室外,呼吸都變得輕飄飄,整個人麻木到僵硬,那晚醫院外下很大的雨,喬家的人,唐音,趙玫,甚至林殊他們都在。
    因為那場事故的醫囑,所有人不可避免的擔心。
    萬幸,天邊破曉的那一刻,手術室的門終于開了。
    六斤六兩,是個男孩。
    很久以前,他們就設想過這是一個很像向枝的女孩,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迎接他們的小公主。
    所以當他聽見那是一個男孩時,喬望第一反應是失落。
    但寶寶還是被當成女孩養。
    不為其他,只因為小寶寶生下來後,三天兩頭生病,身體比女孩還嬌弱。
    也因為他的五官完美遺傳了他爸爸媽媽的優點,眉眼俊俏,小小年紀就能俘獲一衆長輩的歡心。
    向枝出院那晚,喬望翻看了字典為小寶寶取名字。
    最後兩人敲定了一個屹字。
    屹,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寄托了他嚴父的期望,也寓意着他健康成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期望,逐漸到了周歲,喬屹小朋友能跑能跳,生病的次數才漸漸少了下來。
    五官也逐漸長開,剛一開口會叫爸爸媽媽,就已經能快速學會說話了。
    可以說是遺傳了他父母的高智商。
    喬屹兩歲的時候,父子倆已經達成了共識,要去念幼兒園。
    學校是他自己挑的。
    是一所國際的幼兒園,入學時需要面試,他也憑借着他領先其他小朋友的智力和口才,得到了入學準許。
    那天向枝學校有事,帶喬屹面試的任務就落在喬望身上,當她結束工作到學校的時候,恰好聽見了這麽一段離譜的對話——
    “能告訴老師,你入學前學了哪些東西嗎?”
    喬屹小朋友端坐在小板凳上,雙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他今天出門穿的衣服是喬望挑的,父子倆都是穿的西裝打領結。
    遠遠一看簡直就是縮小版的喬望。
    向枝推門的動作變得小心翼翼,她眸光柔和,忽然想到,喬望小時候,是否也是這樣的。
    喬屹思考了片刻,掰着手指頭嚴謹的說,“學了鋼琴、繪畫、游泳、還學了數學和簡單的英語。”
    老師記着,微微一笑,“你學那麽多不累嗎?”
    喬屹拍了拍胸脯,小背脊挺得筆直,“不累啊,我Daddy說了,要做一個很厲害的人,肯定要學很多東西。”
    他很驕傲地擡着頭,“如果你以後找不到工作了,可以來我這面試。”
    “因為我肯定會和我Daddy一樣是個很excellent的BOSS。”
    老師:……
    坐在最後的喬望:……
    門外的向枝:……
    她尴尬地不知道是否要推門進去,她側目看向喬望,眼裏似乎在說,你就是教這些給你兒子的?
    但總體而言,最後他還是通過了入學考試。
    喬屹讀的是國際班,因為他的名字會被同學誤讀成喬伊,所以他給自己取了一個英文名字——Joey。
    但他還是很嚴肅的糾正了他們把他名字叫錯這件事,“我的名字是屹,是屹立的屹,不是伊人的伊,下次不可以叫錯了。”
    向枝在門口等放學,聽見這段科普不免笑出來。
    “你兒子的詞彙可以啊。”
    喬望眸光柔和地看着人群中的小男子漢,很欣慰道,“你教得好。”
    向枝笑,“我可沒教他。”
    他現在會舉一反三了,加上幼兒園老師會教他們念詩,很多時候回家,他還會主動進行才藝表演,有時是詩朗誦,有時是唱歌。
    但是看似沒有短板的滿級小孩,居然唱歌這塊的領域還沒有開發。
    向枝坐在沙發上吃着橘子,“我好像沒有聽過你唱歌,你是不是也是音癡啊。”
    喬望接着她吐出來的籽,不接這口鍋,“唱過。”
    “嗯?”
    向枝說沒有,喬望看着還在唱“輕輕敲醒沉睡的心靈”的兒子,偏着頭,壓低聲音,“床上。”
    向枝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喬望彎唇,知道她這是想起來了。
    “你變态。”
    “你讓我說的。”
    她記得那次到後來都沒什麽力氣了,她掐着罵着讓他給她唱歌,唱的什麽向枝已經忘記了,但是她記得有那麽回事,好像還不難聽,特別是事後那把低醇的嗓音,簡直能把她秒哄睡。
    不等她仔細回想。
    喬屹的一聲媽媽把她的思緒拉回來,“好聽嗎!”
    看着他期待的小臉,向枝點點頭,非常違心地誇了句好聽。
    而後,父子倆目送着臉紅成熟蝦的向枝一溜煙跑上樓。
    喬屹摸了摸腦袋,“Daddy,媽咪怎麽了。”
    喬望把剝剩下的橘子遞給喬屹,拍了拍手,淡定道,“你媽媽,覺得你唱得太好聽,太激動了。”
    喬屹笑容一下燦爛,“真的嗎!”
    “真的,爸爸從來不騙人。”
    說完,讓兒子自己一個人在下面高興,他緊随着向枝上樓,至于幹什麽,那必定是兒子不能知道的事。
    時間慢慢前進着,很快,幼兒園也放假了。
    喬屹沒上早教班,比別人多放了一禮拜,剛好這天回家,老爺子和老太太說想見孫子,喬望結束工作之後回家接了他們就一起回老宅吃飯。
    老太太在張羅祭祖,每年祖宅有祭祖的習慣,不過這還是向枝第一次進大宗祠。
    喬屹自己在外面和大朋友玩,向枝跟着喬望進去。
    宗祠供着喬家世世代代的祖先,有直系也有旁支,向枝第一次來,但她仍舊存着敬畏之心。
    喬望身為長孫,在跟着老爺子上香,她跟着老太太叩拜完起身從旁邊出去。
    宗祠存放着族譜,或許是管理的人拿出來曬曬,恰好被向枝看見了。
    老太太說沒事的,都可以看。
    但是她還是沒翻,只是就着那個翻開的頁面,看了喬望的那一頁。
    從喬寄言到沈晚棠,再到喬望。
    她看見黑色的正楷旁邊,寫着一行小字——
    長孫喬望字仰之 妻向枝 子喬屹
    仰之。
    她是第一次看見,寫在族譜上,關于喬望的另一個名字。
    她記在心裏,回去的路上,向枝問他。
    他當時給她解釋了很多他名字的由來,關于他的母親,還有他的童年時光。
    向枝記得不全,也聽得一知半解。
    他只是溫柔地笑着摸她的頭,缱绻的吻落在她發頂,只讓她記住一句話:
    他說。
    是仰之,從今以後,也是仰枝。
    【全文完】
    仰枝就到這裏了,這次是真的真的結束啦~
    很久以前想寫的完結後記真正到了下筆的時候卻不知道要怎麽寫。和暮色正濃一樣,這本寫完之後心裏隐隐有點悵然若失。感覺真的陪伴他們走完一生,但是作者只能以局外人的視角去窺見他們的世界,如果下次在別的作品裏和他們相見,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他們肯定也在好好的生活~
    感謝連載期讀者寶貝們的陪伴。
    好像每一次正經的作話小梨一直在說感謝>3因為連載期的每一份訂閱和評論,都是支撐我寫下去的動力。
    很開心通過仰枝認識新的讀者寶寶,還有看到很多熟悉的id~
    下一本開的時間還很久,大概五月份開吧,會慢慢存稿。
    開《緋色軌跡》,男主林京許,一個有點浪漫溫柔的公子哥,小梨對這個男主還挺滿意的,也很期待早日和你們見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