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和明舒
    “姐姐, 我憋不住了,我一定要把這個秘密告訴你!”
    明舒從被子裏冒出頭來,臉蛋被憋得紅紅的, 看上去很煩惱的樣子。
    念念正在做作業, 扭頭看到妹妹的樣子, 忍不住捂着嘴笑出了聲:“什麽秘密把你糾結成這樣?”
    她和妹妹雖然都有各自的房間,但兩人感情極好,經常喜歡擠在一個房間裏, 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互相不幹擾, 但就是覺得很窩心。
    明舒雙手插進頭發裏, 把頭發撓成了雞窩:“姐姐, 我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我怕說了你會難過, 可不說,我又覺得瞞着你不好。”
    念念起初沒太當一回事,這會兒看妹妹這樣子, 她把手上的筆放下來,走過來幫妹妹把頭發弄好,聲音柔柔道:“沒關系的, 等你想說了再告訴我就好, 如果你一直不想說, 那就不用說,哪怕哪天我從別人嘴巴裏知道了, 也不會怪你瞞着我。”
    念念就是這種性格, 溫溫柔柔的,哪怕生氣的時候, 也只是紅了紅臉,從來不會說髒話,也不知道要怎麽罵人。
    最狠的那次,便是幼兒園時對丫丫說要揪她的頭發那次,就這樣,她後面還反省了好幾回,覺得自己放話太狠了。
    要是換個人堅持要聽,明舒還未必會說,可遇到這樣溫溫柔柔的人,是最能拿捏明舒的。
    她拉着姐姐進到被窩裏,然後小聲道:“姐姐,這個事情我只告訴你和幹媽,但你不能讓我媽媽知道,你能發誓嗎?”
    念念被妹妹這個嚴肅的樣子給吓到了,但還是舉起一只手發誓:“我發誓,一定不會把事情告訴姑姑。”
    明舒這才把不久前做夢的事情說出來,說完就看到姐姐淚眼婆娑,金豆豆掉個不停,頓時被吓到了:“姐姐你別哭,你是不是被吓到了,你別怕,我剛才說的其實只是做夢,不是真的……”
    念念看妹妹被自己吓得小臉發白,連忙停止哭泣:“妹妹別怕,我不是被吓到了,我就是覺得很難過,你說的那個世界,每個人都過得那麽慘,姑姑、姑丈,還有爺爺,還有李克哥哥……”
    小時候是李克哥哥把她從山溝溝裏帶出來,她心裏一直很感謝他,每年他過生日,都會用自己的零用錢給他買禮物,只是自從來了瓊州島後,他們聯系也漸漸變少了。
    現在聽到妹妹說他為了自己去偷東西,又為了自己被抓起來,後來為了給她報仇而被槍\斃,她單是想想就覺得好難過,也好內疚。
    李克哥哥為她做了那麽多,她一點生日禮物就把他給“打發”了,她覺得自己像只白眼狼。
    她決定了,從今天開始,她要多一點跟李克哥哥聯系,還有她要把零用錢都存起來,然後給李克哥哥買點肉和麥乳精補身體,他哥哥和嫂子壓根不管他,記得她在李家的時候,他哥哥嫂子連碗粥都不肯給他們喝。
    另外一個讓她難過的是,另外一個世界的她,到死都沒有再見到爸爸。
    這麽多年了,爸爸一點消息都沒有,太奶奶、爺爺、姑姑和姑丈都用各種方法和人脈去尋找,只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而且爸爸要真的還活着,為什麽不回來找她,難道跟她媽媽一樣,都不要她了嗎?
    但很快她就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雖然小時候的記憶很多已經變得很模糊,可她一直記得爸爸很疼愛她,他要是能回來的話,他肯定不會抛棄自己的。
    那就剩下一種可能了……
    想到那可能,念念感覺心髒好像被人狠狠掐了一下,好疼好疼。
    當晚,念念飯比平時吃少了一半,之後好長一段時間都很少看到她笑。
    明舒見狀,不由後悔把事情告訴了姐姐。
    好在念念是個貼心的孩子,她不想讓家人擔心她,于是便把這份難過鎖進了內心深處。
    只是兩人都不知道的是,因為這事,一顆種子悄悄被種了下去。
    ***
    “你總是心态軟,心太軟,獨自一個人流淚到天亮,你無怨無悔地愛着那個人,我知道你根本沒那麽堅強……”
    1997年夏,首都的各錄像店來回播放着任賢齊的《心太軟》,聽了一百八十遍了,也絲毫不覺得厭煩,就連路過的人也會跟着哼幾句。
    這一年,任賢齊紅遍大江南北,走到哪裏都能聽到他的《心太軟》,這一年,也是香江回歸祖國母親懷抱的一年。
    繁華的街道上,行人匆匆,時不時就能看到見着四六開蘑菇發型的男孩們穿着喇叭褲,騎着二八杠單車風一般地飛過去,自以為比港劇裏的古惑仔還要酷帥。
    在街道的盡頭,有一家很與衆不同的錄像店,跟其他又小又亂的錄像店不一樣,這家錄像店不僅店面開闊,而且裏面布置得十分亮堂整齊,最重要的是,這錄像店名字叫“尋親錄像店”。
    錄像店裏面有一個角落是專門為那些跟家人失散的人而開辟的,有些人離家後從此再也沒有回來,他們的家人便會把他們的信息挂在信息欄裏面,期待有一天他們路過這裏會看到,或者有人認識信息欄上面的人跟他們聯系。
    當然,信息欄裏最多的都是一些被拐賣的兒童,從幾個月到十幾歲都有,有些才被拐賣不久,而有些已經被拐賣了十幾年,他們的父母從來沒有放棄尋找過,而這個錄像店則是給他們提供多一個尋親的道路。
    錄像店開店七年來,已先後幫三十多名尋親者找到了親人,大家都稱贊錄像店的東家是再世菩薩。
    大家都知道錄像店的東家心善,卻極少人知道,這錄像店的東家是個才二十來歲的年輕姑娘。
    念念跟往日一樣,每周三都會來錄像店看一看,這錄像店是她十七歲那年姑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當時跟姑姑說,她想弄個店,給那些想尋親的人有個可以挂信息的地方,于是姑姑盤下了這個門店給她。
    出了第一年姑姑有幫她打理之外,在她十八歲之後,姑姑就徹底把門店交給她來管理,錄像店雖然挺賺錢的,但免費打印資料,請人整理資料,以及尋人這部分花去的費用幾乎跟賺到的錢持平了,換句話說,這些年來,她賺到的錢都填到尋親這個坑裏面去了。
    雖然沒賺到錢,但她覺得很高興。
    每次看到那些奔波多年的人,跟失散的家人重逢抱在一起喜極而泣的畫面,她就覺得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之前她都是自己出錢免費幫這些人尋親,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以她一人之力很能幫助到那麽多人,在李克哥哥的建議下,她和警方展開了合作,警民合作果然效率大大提高,今年就有五個尋子的家庭找回了自己的孩子。
    雖然她的爸爸依舊沒有找到……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有個女人走了進來。
    女人身材高挑,皮膚白皙,打扮得十分時尚,她一進來不少人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女人對這種目光似乎習以為常,又似乎很厭煩。
    她翻了個白眼,然後走到念念面前,上下打量着她。
    她的目光讓念念有些不舒服,但跟在姑姑和師父身邊,這些年什麽形形色色的人她都見識過,因此她雖然覺得有些被冒犯了,但并沒生氣,而是語氣很溫柔,問道:“你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到你?”
    女人畫得細細的眉毛一挑,紅唇一勾笑道:“長得也不過如此,我還以為是什麽國色天香呢!”
    陰陽怪氣。
    一股醋味撲面而來。
    聽到這話,念念顯然沒法把眼前這人當成普通的客人,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請問你是哪位?”
    女人微微昂着下巴,報出了自己的姓名:“宋之微。”
    念念覺得這名字莫名有些熟悉,但一時半會想不起在哪裏聽過:“很抱歉,我不認識你,請問你有什麽事嗎?”
    宋之微:“你不認識我,那你應該認識李克吧?我是李克的對象。”
    念念臉色一白,下意識就道:“不可能。”
    說完不等對方回答,她就先自我懷疑了起來。
    她怎麽确定李克就沒有對象呢?
    李克今年三十有一,這年紀屬實不算年輕了,他身邊很多同事的孩子都已經可以打醬油了,也就他還一直單身着。
    但他單身并不是自身條件不好,相反,他的條件很好。
    小時候他在白家的資助下完成了小學到高中的學業,後來他考進了軍校,從此不僅沒再用白家一分錢,還把之前白家資助他的錢雙倍還了回去。
    畢業之後,他進了海事公安局,成了一名海警。
    李克戰鬥作風十分頑強,在海上跟犯罪分子交戰時,勇氣和智商雙雙在線,入伍不到三年,便參與了幾百起海上執法任務,并查獲了價值上億的走私物品,以及兩千多公斤的毒品,戰績十分顯赫。
    今年年初,他和戰友更是當場繳獲毒品1.5噸,這次任務十分兇險,當時海上浪大風急,天氣更是十分惡劣,電閃雷鳴,而李克頂着狂風暴雨,一個人跳到對方的船只上去,然後将對方的船只控制住。
    這次任務刷新了我國海上緝毒的記錄,李克和他的戰友也因為戰績突出受到了嘉獎,尤其是李克榮立個人一等功。
    像這樣優秀又單身的同志,從來都是領導最關注的對象,海事局的領導一直都想解決李克的個人事情,而她跟李克也有兩個月沒聯系。
    當然是她單方面宣布冷戰,原因就是這次出任務,她覺得他這麽拼,完全是不把自己的命當一回事,當時那種情況,如果稍有不慎,現在他就會被挂在牆上。
    兩個月可以發生很多事情,萬一這兩個月內,他的領導給他介紹了對象,也不是不可能。
    念念越想臉色越難看,捏着筆的手慢慢收緊,手關節被攥得發白。
    宋之微雙手環胸,欣賞着對方的臉色肉眼可見的一點一點變差:“你看連你自己都不信自己的話,這不是很搞笑嗎?我這次過來,是來通知你這件事情,我不管你以前跟李克是什麽關系,但從現在開始,李克是我宋之微的人,你以後給我離他遠一點,明白了嗎?”
    一旁的店員感覺不對勁,偷偷跑出去打電話通知明舒。
    等明舒火急火燎趕過來時,宋之微早就走了,而念念把自己鎖在雜物房裏,半天都沒出來。
    店員繪聲繪色、加油添醋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告訴明舒,末了道:“你別怪我剛才沒出面給白小姐出氣,那女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是我這種人得罪得起的。”
    明舒自然沒怪店員,她跟姐姐一樣,同樣覺得宋之微這名字很是耳熟。
    念念看店員把妹妹請過來,自然不好意思繼續在雜物房裏呆下去,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兩姐妹一路無話回到家。
    念念一回到家,立即就躲進畫室裏。
    明舒才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她,立即跟了過去,還直截了當問道:“姐,你是不是喜歡李克哥?”
    念念聽到這話,手顫抖了下,臉跟耳根一起紅了,接着立即來個否定三聯:“我沒有,我不是,你別胡說。”
    明舒一臉狐疑:“真的?”
    念念紅着臉,不敢直視她的眼睛:“自然是真的,比姑姑培育的珍珠還要真。”
    話音落地,她突然撞到身前的桌子,上面的畫像散落一地。
    明舒低頭看去,就見一地的李克畫像,睡着的李克,穿着警服的李克,微笑的李克……
    明舒看向她,挑眉:“就這,你還敢說比我媽培育的珍珠還真?”
    念念:“……”
    她也沒想到打臉會來得這麽快。
    “姐,你就實話說了吧,你對李克哥是什麽感覺,你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別看明舒年紀比念念小了三四歲,但在感情方面,她可比念念果斷很多。
    念念彎腰,一邊把畫像撿起來,一邊委屈道:“就算我對他有感覺又有什麽用,他都有對象了。”
    這些年,身邊追她的男人不計其數,但她從來沒搭理他們,她一直在等李克對她開口,可他好像只把她當成妹妹來看待。
    雖然她不喜歡那個叫宋之微的女人,可如果李克喜歡的話,那她……也會祝福他們。
    作為局外人,明舒一下子就看穿了對方的小把戲:“我倒不覺得她就是李克哥的對象,以李克哥的性格,如果他真有對象了,肯定會主動給我們介紹,對方之所以會單方面跑到你面前來耀武揚威,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念念眨着水霧霧的大眼睛:“什麽問題?”
    明舒:“她沒搞定李克哥,或者換個說法,李克哥不喜歡她,不想跟她處對象。”
    念念雙眼頓時亮了起來:“你真的覺得李克哥不喜歡她嗎?”
    明舒點頭:“雖然我沒見過那個女人,不過就我對李克哥的了解,他絕對不會喜歡那種類型的女人,倒是姐你,一聽到跟李克哥相關的事情就心緒大亂,你真的打算非李克哥不可?”
    念念臉再次紅了:“也沒有非他不可,我就是覺得、他挺好的,但李克哥他好像不喜歡我。”
    身邊追求她的那些男人,不是看中她的外表,就是看中她的價值,錄像店只是她一個不咋賺錢的小副業,她真正賺錢的是她一手蘇繡雙面繡。
    她從六歲開始跟着趙寄秋師父學刺繡,十八歲後師父說她可以出山了,這些年,她在師父教導的基礎上創新,創作了雙面三異繡、雙面亂針繡等新藝術風格。
    她的作品也多次榮獲國家級的獎項,還有一部分作品被博物館收藏,換句話說,她的作品在市場上很值錢,她這個人也很值錢,娶了她,就相當于娶到了一個金饽饽。
    只有李克,從來不會因為她這些身外的東西改變對她的态度,他還像小時候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她。
    更何況,在明舒說的另外一個世界裏,李克可是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
    這樣的男人,她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動心。
    明舒一針見血道:“李克哥要是不喜歡你,他就不會弄到現在還沒結婚,更不會把他的工資全部交給你來保管,你知道一個家裏面,誰才會保管工資嗎?是當媳婦的人,而不是當妹妹的人!”
    聽到這話,念念好像心間無意闖入了一只小鹿,在她心尖尖亂撞。
    明舒摸着左手小尾指戴的鉑金戒指,覺得這兩人就差把那中間那層紙給戳破,她得想個辦法才行。
    到了晚上,明舒和念念兩人就知道了宋之微的身份,也知道為什麽會覺得這個名字耳熟。
    “宋之微?”白榆聽到這個名字,頓了一下,記憶一下子就被打開了。
    1976年某天下班回家路上,她看到一個小女孩被一個中年男人跟蹤,如果不是她及時趕到,那小女孩恐怕會被威脅,當時小女孩的父母和其他家人被打成臭老九去了牛棚,她被送到表哥表嫂家中,只是對方收了錢卻沒有好好對待小女孩。
    當時她覺得小女孩很可能,就給了她兩塊錢和幾張糧票,後來聽說小女孩的家人平反了,小女孩被接走離開了瓊州島,那小女孩就叫宋之微。
    她不知道宋之微有沒有把自己被幫助的事情告訴她父母,但她父母平反後的确一直沒有上門,或者讓人過來表示感謝,她倒不貪圖別人的感謝,當時出手也不是為了要別人的感謝,只是如果換做她,要是有人救了自己的孩子,她就算再忙,也會帶着孩子親自上門感謝對方。
    明舒:“怪不得我覺得耳熟呢,原來是以前偷聽媽媽您說過,不是我有偏見,我覺得這兩人應該就是同一個人。”
    年紀對得上,左眼眼尾同樣都有一顆淚痣,而且就那樣不知道感恩的家庭,的确能教出那樣趾高氣昂的女兒來。
    白榆很難把當年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女孩跟她們口中的“宋之微”聯系到一起,但過了這麽多年,人都是會變的,而且父母的教養的确很重要。
    很快,習陸承那邊不用明舒開口,就把有關宋之微以及她家人的消息給打聽出來了。
    宋之微,今年三十歲,離過兩次婚,在海事檢察廳工作。
    “聽說她前面兩任丈夫也是從別人手裏搶來的,結婚後吵吵鬧鬧,第一次婚姻維持了三個月,第二次婚姻維持了半年,”習陸承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外頭的陽光照進來,他上半身融進光裏,“她父親和哥哥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在接受審查和調查,她這是着急了,想找個人結婚來保住自己,不過我想李克他應該不會那麽傻。”
    明舒一邊做實驗,一邊應道:“那這人也就不足為懼了,剩下就看李克哥要怎麽做。”
    習陸承轉動着小尾指的鉑金戒指,嘆了口氣:“我們講了半個的電話,你說了半個鐘頭的李克,難道你就不想我嗎?”
    明舒:“我要是不想你,還能跟你說半個鐘頭的電話?”
    她的時間那麽寶貴,要不是在乎的人,哪怕一秒鐘她都不想花在對方身上。
    情人之間的甜言蜜語,比蜜糖還要甜,比酒還要醉人。
    習陸承泡了半個鐘頭醋壇子的心一下子就滿血複活了:“那我們什麽時候結婚?”
    明舒:“再說吧,我現在才二十歲,我不想那麽早結婚。”
    跟念念和李克兩人不一樣,明舒和習陸承兩人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哪怕分隔兩地,也沒有停止聯系,兩人又都是那種很清楚明白自己要什麽的人,長大後,當明白自己的心思後,習陸承就跟明舒表白了。
    明舒也不是那種扭扭捏捏的性格,很快就點頭答應,如今兩人已經在一起兩年。
    習曉東算是最早下海經商的那批人,獨到的眼光加上一個好腦子,讓他吃到了時代的紅利,也為習家積攢下不菲的資産。
    第二任妻子雖然給他生了個小兒子,但他最看重的還是習陸承這個兒子,并重點培養。
    習陸承然小時候經歷了那些不好的事情,但同時他也很幸運,爺爺奶奶以及父親都在用力彌補他,他也很幸運遇到白榆一家,這才沒讓他長歪了。
    習陸承十五歲之後就開始他爸公司的事物,在其他同齡人為了長痘痘而煩惱時,他就靠倒賣電腦生意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五十萬。
    他從香江進貨電腦配件,然後拿到內地來賣,他之所以能賺到那麽多,除了看到電腦配件這個巨大市場,還發現了其中政策機遇帶來的巨大彙率差,以及懂得如何利用廣告将自己的名號打出去。
    那可是八十年代末的五十萬啊,就是習曉東這個做父親的也沒想到自己兒子這麽能吸金,完全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現在除了進軍科技和手機行業,習家還進軍了房地産行業,不說是國內首富,但賺到的錢,就是幾輩子躺着也花不完。
    明舒和習陸承在一起,并沒有瞞着父母,而且還像閨蜜一樣咨詢了媽媽的意見。
    對于習陸承,白榆也算是從小看着長大的孩子,對他的人品、性格以及能力都是滿意的,看習陸承對女兒也十分用心,于是也沒怎麽阻攔,只叮囑女兒要是不想那麽早生孩子的話,要懂得保護好自己。
    此時習陸承聽到明舒的拒絕,心裏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是意料中的事情:“沒關系,明年我再問一次。”
    這話說得明舒都忍不住笑了出來:“我要是一直不答應,難道你還要每年都求婚一次不成?”
    習陸承也跟着笑了起來:“我希望你明年就能答應我,可你要是真不答應,那我也只能每年求一次,求到你答應為止。”
    ***
    就跟明舒說的那樣,宋之微不足為懼,宋家被調查後,她自己工作也出事了,自顧不暇,哪裏還敢跑到念念面前來耀武揚威。
    而李克在“失蹤”了一個多月後終于出現了,跟他一起出現的,還有一個陌生的男人。
    當念念看到眼前兩鬓斑白、眼睛鼻子跟自己十分相像的男人時,眼淚就下來了,身子更是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男人也是一臉激動看着她,滄桑的臉上悲喜交加,好久才哽咽地喊道:“念念!”
    聽到這聲呼喊,念念再也抑制不住,撲上去抱住男人,哭着道:“爸爸!爸爸!爸爸!”
    白嘉磊被找回來的消息,讓整個白家都很震驚和激動。
    白嘉磊和白榆當年畫的那副畫像的樣子很像,就是長了年紀,這也是念念為什麽能第一時間能認出他的原因。
    白飛鵬和白嘉揚等人知道後,立即買機票從京城飛到廣城來,父子三人見面,又是一陣抱頭大哭。
    可惜白老太已經走了好幾年,直到走之前,她還對沒能找到二孫子這事耿耿于懷,現如今二哥終于被找回來,奶奶若泉下有知,肯定也會很欣慰。
    在白嘉磊的敘說中,大家也終于知道了當年的事情。
    當年白嘉磊在無意中撞見了鎮書記殺人的現場,還被對方看到自己的樣子,他知道鎮書記肯定不會放過自己,一直小心防範着,但沒想對方把他最好的朋友給收買了,兩人趕集回來的路上,好友拿出刀子就要來捅他,他拼命掙紮,可能天公可憐他,就在對方要得手時發生了泥石流,好友被泥石流給砸死了。
    他擔心鎮書記後面還不願意放過自己,于是便把自己的衣服和好友互換了過來,又把好友的臉給砸得面目全非,讓人看不出是誰,做完這一切後,他以為就可以高枕無憂,誰知鎮書記這人非常謹慎,還安排了另外一個人跟在他們身後,他還沒走出多遠,就被人從背後給砸中了腦袋,然後掉下了山溝去。
    等他醒來,他已經被賣到煤礦去做苦工,因為腦袋受傷,他連自己是誰都記不起來,後來他逃跑了出來,跟着人偷渡去了香江。
    他這兩年陸續想起以前的事情,也想起自己在內地還有個女兒,正好今年香江回歸,他便迫不及待辦手續回來,不想剛過關,就被李克的朋友給認出來了。
    李克知道念念一直想找到自己的父親,每次看到別人和失散的親人重逢,看到她又羨慕又難過的眼神,他就特別心痛,因此從他開始工作後,他就動用自己的人脈一直在尋找白嘉磊的下落。
    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兒,他內心又驕傲又內疚:“念念,是爸爸對不起你,以後你就跟爸爸去香江吧,讓爸爸好好照顧你。”
    白嘉磊如今小有資産,在香江那邊有另外一個家庭,還生了兩個孩子,過來之前,他妻子就主動跟他說了,讓他把女兒帶回來,他們一家子好好彌補她。
    “爸爸,我還是想留在廣城。”
    念念很想跟父親在一起,這麽多年來,她每天都在盼望着跟父親團聚,如今看到父親好好的,她就十分滿足了。
    但父親已經有另外一個家庭,而她也習慣了廣城這邊的生活,這裏有她最愛的姑姑和妹妹,還有她喜歡的人。
    而且她的事業也在這邊,一旦去了香江,那就意味着要重頭來過,所以考慮之後,她還是決定決定不跟父親去香江。
    白嘉磊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不去也沒關系,現在香江回歸了,以後兩地往返只會越來越方便,以後爸爸經常來廣城看你。”
    之後白嘉磊跟着父親和大哥回了京城,去爺爺和奶奶墳前給兩位老人上香,告慰他們在天之靈,同時也認一認白家那邊的親戚。
    念念也跟着去了,從京城回來後,李克就跟她求婚了。
    李克征得領導同意後,着急戰友們一起布置求婚現場,蠟燭和氣球擺成一個大大的愛心,花瓣撒面整個場地。
    念念閉着眼睛被帶進會場,睜開眼睛的瞬間,就見到李克單膝跪在她面前,手裏拿着一枚戒指:“我會跟守護我們的國家一樣,守護你一輩子,嫁給我,好嗎?”
    聲音落地,李克的戰友們就齊聲喊了起來:“嫁給他!嫁給他!”
    聲音震天響。
    念念臉紅成了紅蘋果,眼底閃着淚光,在衆人的目光中,點了點頭,說:“我願意。”
    李克激動得把人抱起來。
    李克年紀也不小了,求婚後兩人在當年就拿證舉辦了婚禮,第二年,念念便懷上生下了一個可愛的胖小子。
    這可把習陸承給羨慕壞了。
    他原本還有些得意自己的情路比李克順暢,不想李克後來者居上,這麽快就有老婆孩子熱炕頭,而他還掙紮在求婚的路上。
    這一求就求了整整八年。
    直到明舒二十九歲那年,兩人意外搞出了“人命”,明舒這才點頭答應了他的求婚。
    ***
    女子監獄裏。
    突然一個聲音從電視機裏傳出來——
    “深市首富習陸承和珍珠王千金喜結良緣,這場世紀婚禮引來了多人的關注……”
    一個坐在角落的女子猛地擡起頭來,死死盯着電視機,良久才道:“習陸承,他搶了我的爸爸,要不然今天的首富就是我!”
    聽到這話,坐在她身邊的女人嗤笑出聲:“謝安娜,你又發什麽颠?你是首富,那我還是首富他媽呢!”
    謝安娜,也就是當年的丫丫,沒理會對方,而是死死盯着電視機。
    當年吳孝玉死後,她就被他父親扔到鄉下去,除了每個月給打錢,她父親再也沒有回去看過她一眼,她初中就辍學跟着一幫混混在一起,後來她抽煙喝酒賭博,沒錢就去偷,不知道是不是報應,當年她害得吳孝玉流産,之後她五次懷孕,可每一次孩子都沒能留住。
    那些跟她在一起的男人,都只是為了她的身體,她往返于不同的男人之間,沒錢就去偷,後來偷的也無法滿足她的需求,她便把手伸到了孩子身上。
    賣一個孩子轉手就能賺大幾千,她倒賣了十來個孩子,一下子就到手好幾萬元,她原本想拿這錢讓人去買習陸承的命,不想還沒開始,她就被抓了進來。
    她因拐賣和盜竊等罪,整整被判了十年。
    新聞畫面一閃而過,但謝安娜的思緒卻沒能收回來。
    她突然想起了吳孝玉,那個到死之前還在維護她的女人。
    如果當年她沒那樣做,那她的人生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次年,明舒生下一對龍鳳胎。
    兒子取名習知晏,女兒取名江知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