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属寻带着人无声无息的趴在草丛里,一双眼睛在夜色中紧盯着帐篷,问身旁的人:“怎么还不出来?”
    那人道:“绛珠姑娘刚送来了消息,让我们直接动手。可这梁兄弟还在里头呢……”
    “这会儿他们都喝的差不多了,你带着老九他们动手,我去找梁兄弟。”陈属寻手落在了腰侧的刀把上。
    “动手!”
    随着一声高喝,藏在暗处的燕州军全部涌了出来。
    没有巡防队的通报,营地内已经歇下的士兵被惊醒,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冲进帐子的燕州士兵捅了个对穿。
    火盆倒在地上点燃被褥地毯,白色的帐上溅满血迹,像是落在雪地里的残梅。
    今夜的生意已经谈成了。
    不是互利共赢,而是雍阳易主。
    梁昭一开始是想好好跟律言谈的,后来萧荧送来了两封信,一封给陈属寻他们,一封给梁昭。
    给梁昭的那封如意料之中的被律言手底下的人截获,那上头写的是让梁昭好好跟律言说说,放他们过雀谷。
    而给陈属寻的则是让他们混入雍阳,时机一到就动手。
    暴雨成瓢,一只苍白的手揭开了帘子,萧荧黑亮的眸望向前方。
    将领们无声地站在他的马车旁,身后是黑压压连绵成片的士兵。
    而宛京内此刻早已经乱起来了,北国的倾覆已经近在眼前了。
    凌风裳被打得节节败退,连失数城,最后被逼得回了宛京的消息传来时,三省官员们从睡梦中被醒来,如同遭了晴天霹雳,匆匆披了件衣裳,来不及收拾便急忙动身奔赴宫中,此次战局比所有人预料得都要更加棘手。
    人人皆是一脸的慌张,浑身都湿透的模样,指着同样狼狈的凌风裳不停质问着:“怎么会这样?你当初信誓旦旦说你能应付的了,如今怎么这么快就让人打到家门口来了?”
    “我北国数百年王朝,就这么毁了吗?”
    “够了!”凌风裳本就气愤,此刻还被这些大臣不断指责,她气的浑身发抖,坐在皇位上猩红着眼睛大喝道:“我找你们是来商议对策的,不是听你们哭丧的!宛京若破了,我们全都得一起死!”
    此时、杨晖站出来道:“殿下毕竟年轻,不知贼寇如此狡诈,许大人已给驻守北疆的的几位将军传信了,但还未抵达,咱们先尽力拖延,能求合最好。”
    “求合?”凌风裳气笑了,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说:“那你倒是说说用什么求?金银财宝?还是我和诸位的项上人头啊?”
    杨晖问得哑口无言,站在原地困窘不已。
    凌风裳浑身都是冷的,在不断冒着凉气,指甲发紫,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微微发抖的身体。
    这种只能在原地等死的感觉,仿佛让她又回到了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
    许淙站在凌风裳的身侧,浑身是血,半截袍子也被泥水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拿了件披风过来,披到凌风裳的肩上。
    事到如今,连他也没了办法。
    原本寂静的夜晚,冲天而起的火光引起无数喧嚣,萧荧他们已经杀入宛京,城内兵刀交接,血流成河。
    阴雨连绵,泥土混着血腥的,纵使不亲眼目睹,都知道外头如今是怎样一副景象。
    凌风裳神情恍惚,抬眸望了眼外面的天空。
    底下的人脸色惨白,有的慌里慌张的回府去安顿妻儿,有的心如死灰,等着敌军杀入皇宫。
    有人爬到凌风裳脚边,扯着她的衣袖催喊道:“殿下!您快拿个主意啊!”
    凌风裳本就瘦弱如风中细柳,现在被他扯得身形摇晃了两下,整个人像是要倒下去一般。
    许淙连忙将他拉开。
    凌风裳忽然问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过一半了。”
    “皇宫禁军呢?”
    “禁军……”许淙顿了顿,说:“应该都还在外面。”
    凌风裳看着雨幕中逃命的宫人和跪在自己脚边的臣子,难掩慌乱的声音传来,她忽然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
    许淙将双手叠在额前,对着她跪下,头抵在地上,朗声道:“殿下!我们降吧……”
    宛京内还有许许多多无辜的人。
    凌风裳低头望着许淙,他的脊背上有一道从肩膀到腰部的伤口,那是他为她挡下的一刀。
    开城门投降要受万世唾骂,可若不开敌军也迟早回杀进来。
    禁军连滚带爬冲入殿中,连行礼都来不及,直接吼道:“殿下!东尧的人已经打到了宫门外了!”
    凌风裳惊颤的回过来了神,一脚踢开跪在她脚边的大臣,拔高声音道:“怎么会?!禁军呢?!”
    没有人回答她。
    士兵喊完后就逃命去了,而那个被踢开的大臣也往殿外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