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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巧果
    半月後, 湖廣起義軍逃竄的幾名大将,要麽負隅頑抗,要麽被活捉,押往京都受審, 這場動蕩得以平息。
    随着秋闱一日□□近, 無數學子齊聚繁榮昌盛的皇城, 而郡王謝祈安因才學出衆,成為的熱門人選。
    又幾日,長公主因觸怒天顏, 被褫奪封號,奉命前往皇寺為太後祈福,終此一生常伴青燈古佛。
    郡王謝祈安也被剝奪郡王封號,貶為庶人,終生不得科舉。
    不能科舉, 徹底斷了謝祈安從階層往上爬的路。
    翌日一早,郡王府傳出女子凄厲的哭喊, 原是謝祈安經受不住打擊, 飲了鸩酒。
    消息一經傳出, 引來軒然大波。
    趕考的學子心有戚戚,暗嘆伴君如伴虎,天威難測啊!
    見與長公主走得近的劉禦史中丞受到牽連,被皇城司抄家, 政治嗅覺敏銳的官宦人家, 立馬與長公主府撇清幹系, 生怕好處沒沾到, 反而惹了一身騷。
    一時間,京都人人自危。
    等消息傳回鳳仙郡時, 宋荔訝然不已。
    前腳将造反的起義軍頭領之一押回京都,後腳處置了長公主,這二者之間肯定有一些關聯。
    又想起湖廣剛鬧災時,頻頻出現各種神跡,暗指當今皇帝無能,上天降下刑罰懲戒,當時她聽了嗤之以鼻,所謂神跡,都是漢高祖玩膩了把戲。
    雖說是小把戲,卻很管用,真被三個土匪忽悠到一幫蒙昧無知的莊稼漢,跟着一起造反打天下,幻想人人高官俸祿,做王侯将相……
    想要打天下,可不是振臂一呼就能成大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天時地利,宋荔不知道對不對,但人和這點,顯然三個土匪沒有,他們既無大智慧只知燒殺搶掠,從一開始失了人心,注定走不長遠。
    長公主跟這群人攪和到一起,大概是想要靠着神跡和叛亂,逼迫皇帝下臺,自己上位。
    宋荔也很期待如果有女子坐上高位,成為掌權者,必然少不了提升女子地位,到那時便會出現女子為官的盛況……
    易地而處,換作宋荔是長公主,同樣都是父母的孩子,男子卻能繼承家業,而她只能得個尊貴的封號,自然心有不平。
    她欣賞長公主想要往上爬的野心,不認可對方為了奪權,利用湖廣水災,引發一場生靈塗炭的戰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毫不顧及災區百姓的生死。
    這場風波之中,京都的劉禦史中丞也被牽扯,與此同時,蘇州的劉大人也被抄家革職。
    拔出蘿蔔帶出泥,直到此時,宋荔方知這兩位劉大人,便是高老爺的政敵,四處散播自己的流言,後來又斥重金投給菊棠的玲珑繡坊,試圖打價格戰,搞垮她們金玉繡坊……
    這些人被皇城司嚴查,原曾經給劉大人做過小妾的菊棠,也沒被皇城司放過,一并下獄審問……
    收到盧月琴的書信,宋荔才知原來劉大人将菊棠轉手送給個員外郎,那員外郎七十多歲的年紀,足以能當菊棠的祖父,劉大人曾言笑是一枝梨花壓海棠……
    給宋荔惡心壞了。
    這些人不把小妾當人看,只當個物件,轉手送來送去,腌臜得很。
    之後的事情,沒有過多關注。
    月初,傳來安州洪水泛濫的消息。
    上半年,鳳仙郡的米糧遭人哄搶,青黃不接,好在如今正是土豆收獲的季節。
    去年下半年,無數農戶播種的土豆,平均畝産過千。
    土豆的高産量,有目共睹。
    前些年鳳仙郡經濟低迷,人人都被餓怕了,親眼見到旁的農戶種出這樣高産量的農作物,羨慕不已,去年沒能報上名,今年趕緊找府衙登記報上。
    整個鳳仙郡,但凡有土地的戶籍,幾乎有九成農戶家裏都種植了土豆。
    大夥都跟着種,種得多,價格便宜,賣不掉也不打緊,留在自家當做口糧。
    這種土豆烹饪簡單,放到火堆裏烤熟,或是煮熟蒸熟,連皮帶土豆一起啃着吃,味道不難吃,比餓肚子強多了。
    宋荔莊子上種植數百畝的土豆,預計能收獲兩千七八百石的土豆。
    其中一千石土豆,捐給了受災的安州。
    城內各大大小小米糧商,也募捐了許多糧食運往安州,緩解了災情,人人都能領上一袋米糧,幾只土豆。
    進入月底,連續大半個月烈日炎炎,鳳仙郡沒有降下一場雨,土地被炙烤成銀霜色。
    迎來新的一月,立秋後,土地龜裂的情況越發加劇。
    盡管府衙和民間各辦了場求雨儀式,奈何龍王爺不賞面子,一滴雨水也未落下。
    之後官府又出動人力物力挖溝渠,灌溉稻子和莊稼,以今年的旱情,棉花和稻子約莫要減産三四成。
    宋荔莊子上的水稻也遭了殃,原本引來湖水灌溉,如今湖水位下降,稻田裏養的稻花魚被旱死了三成。
    都是半只巴掌大的稻花魚,給她和田小桃心疼壞了。
    盡管還未長成,為了減少損失,宋荔吩咐田小桃派人将稻花魚撈出,提前上市售賣。
    去年在宋荔鋪子買過稻花魚的食客,得知有稻花魚售賣,紛紛湧來。
    見到木桶裏的稻花魚,有食客驚呼:“這麽小啊?”
    另一人道:“今年鬧旱情,城外的蓮花湖,水位下降到鎮水石龜。聽我阿爹說,上次這樣大的旱災,還是二十年前,蓮花湖死了好些魚,都沒法子捕魚,原來物美價廉的鮮魚,現在一天一個家,賣得比大肥豬肉還貴,能有這樣大的稻花魚,不挑了。”
    由于鬧旱災,物以稀為貴,今年魚價上漲,宋荔莊子上的稻花魚品質比去年差些,價格反而翻了一番。
    有稻魚養殖模式的農戶聽了,也跟着将稻花魚撈出售賣,減少自家損失。
    正是稻子開始灌漿的關鍵時期,遇到老天爺不賞飯吃,農戶們望着大片大片的稻田,欲哭無淚。
    想到家中糧倉堆積的土豆,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希望能靠着這些土豆,撐過災荒年,不用賣兒賣女。
    末伏後,天氣仍是暑熱難耐。
    幾家鋪子裏的冰粉銷量火爆,入夏後,路邊的茶鋪紛紛上漲了一文錢,只有她家鋪子的冰粉還是原價。
    花上幾文錢,吃上一碗冰冰涼涼的冰粉,甘甜愉悅,讓人短暫忘卻了生活煩惱。
    處暑節氣,暑氣将止。
    正是城外碼頭,在護衛的簇擁下,一位年長婦人,與一位明豔動人的婦人下了商船,身後跟着抱幼童的奶娘。
    一行人下了商船,雇了兩輛馬車,往蓮花湖的方向過去。
    碼頭的搬運工,有人認出那年輕婦人,似乎去年來過,當時穿得端莊大氣,身旁跟着位不怒自威的長輩。
    這婦人的美貌打眼得緊,雖然今日穿着素淨了些,依舊是個美人胚子。
    再次踏足天一樓,鄭明珠不由得回憶起去年同婆母一道來這處地方下榻,何等風光?
    顧不得傷春悲秋,鄭明珠同婦人道:“阿娘,咱們奔波一路,先休憩一日,待我明日去城中添置處院子,采買些丫鬟婆子,将院子收拾好,到時我們将行李一并搬過去。”
    鄭母去了京都,有女婿遍請名醫,幫她調養身體,如今病氣去了七八分:“都好,阿娘聽你的。”
    女兒要回鳳仙郡,她便跟着一起回來了。
    心裏存着事,鄭明珠早早睡下。
    半夜,被噩夢驚醒,鄭明珠望着頭頂的床帳,望了一夜。
    天明吃過朝食,她帶着護衛入城。
    采買院子、丫鬟,搬運行李入住,等忙完,天色擦黑,一日又過去了。
    第二天午後,鄭明珠帶着京都的特産,特意去了丹朱街。
    “你們宋掌櫃這會子在休憩嗎?”
    阿順沒見過鄭明珠,但聽到對方熟悉宋掌櫃午睡的規律,應該是比較熟悉的人:“是,如果有急事,我去幫你問問?”
    “不着急,讓她睡會兒吧!”鄭明珠要了盞黃桃冰粉,到角落裏安靜等待。
    旁邊的王福瑟瑟發抖。
    這不是郡王妃嗎?
    從前鄭明珠是郡王妃時,他成日擔心被對方報複,現在郡王都沒了,她也不是高高在上的郡王妃,他更害怕了。
    關于長公主觸怒龍顏,坊間有各種說法,唯獨一個說法——對郡王尋短見感到惋惜。
    一刻鐘後,宋荔醒來,從阿順口中得知有人尋自己,順着阿順手指的方向,瞧見了鄭明珠。
    将人帶到賬房,她打量對方,見鄭明珠精神頭還不錯:“你還好嗎?”
    “還行,其實上次來鳳仙郡時,我便猜到會有今日這番遭遇。”說着,鄭明珠面露釋懷:“終于不用再整日提心吊膽,日日噩夢纏身。”
    宋荔不知該說什麽,道了句:“節哀。活着的人,要往前看。”
    說到謝祈安,鄭明珠目含哀泣:“對他來說,不能争權奪勢,比殺了他還難受。不過他走之前,給我們娘倆留下一筆産業,保我們娘倆吃穿不愁,又有太後幫襯着,日子倒也不難過。只是呆在京都,難免睹物思人,于是我帶着阿娘回鳳仙郡,打算做點小買賣,給自己找點事做,好好撫養孩子長大。”
    宋荔點頭:“你能自己想開點,最好不過,找點事做,沒功夫七想八想。只是你要做買賣的話,難免有些流言蜚語。”
    “無妨。”鄭明珠眼睛一眨不眨,說:“我既是回來了,必然早早想到會被人嚼舌根子。”
    “有空你去見見湘湘,她很擔心你。”
    聽了宋荔的話,鄭明珠輕嗯:“這會子天色尚早,待收工時,我便去尋她說話。”
    *
    下午宋荔到東市“一點小食”鋪子,撞見鄭明珠來尋木湘湘。
    同她們告別,回到家,見幹娘正給番茄苗澆水。
    第二批播種的番茄苗,因着天熱,給足水肥後,竄得飛快,一天一個樣。
    周萬春指着分叉處的小花苞:“過些日子要開花了,也不知能不能堅持到寒露。”
    品嘗了番茄炒雞蛋,蜜糖拌番茄,直接摘來生吃,酸甜多汁,叫周萬春喜愛得緊,得了空閑,閑不住地給番茄拔草,讓它快快長大,結出酸甜果實。
    宋荔湊近東瞅瞅西瞅瞅,看到番茄苗,想到好吃:“我讓田管事送來些稻花魚,今年魚兒小,裹上面糊,炸得酥香,肯定好吃。”
    周萬春:“小翠和阿蟲把那些魚都處理好了,魚腸魚鱗埋在土地,正好給我做菜肥。”
    正說着話,從廚房飄來陣陣面粉與熱油碰撞的酥香,宋荔抛下番茄,循着香氣走來。
    廚房裏,小翠用笊籬将炸好的小魚撈出,控掉油分,倒進盤子裏。
    面糊的焦脆與瓷器碰撞的清脆聲,聽着就很香酥。
    宋荔叼來只炸小魚,燙得龇牙咧嘴:“好香,魚骨都酥了。”
    由于将近兩個月的幹旱,今年山裏幾乎見不到菌子,山貨也少得可憐。
    原來莊子上的野兔只只肥美,吃得滿嘴流油,小翠嘆道:“今日田管事送來的兔子,我看瘦巴巴,沒什麽吃頭,扔到雞圈裏養着,養肥了再吃。”
    宋荔一連塞下四五條炸小魚,聽了小翠的話,朝雞圈過去,果然瞧見四五只瘦骨嶙峋的野兔窩在角落,另一邊則是母雞刨啊刨的。
    飯桌上,周萬春突然提起一件事:“對了,阿蒲有身子了,我看得找個副管事幫忙看着點,以後月份大了,不宜勞累,且女子生産要做月子。”
    宋荔點頭:“知道了,我這邊也有件喜事,湘湘跟她二嬸家的外甥相看了,兩人看對眼,打算過些日子辦喜事來着。”
    周萬春一合計:“咱們鋪子人手不夠,得再雇些人。”
    出伏後,迎來七夕。
    往年過七夕,宋荔眼裏沒有情郎,只有銀錢,滿心滿眼裏只有賺小錢錢。
    今日一大早,幹娘提醒:“別老是忙着自個兒事,銀錢賺不完,難得過七夕,有時間多陪陪人家。”
    宋荔這才意識到原來今天是七夕,白天要忙鋪子,只能晚上出去溜達。
    讓白曉曉幫忙捎話,她一頭忙自個兒的事。
    兩人約定在廟會入口見面,吃過晚飯,宋荔特意沐浴,更換了衣裳,這才帶着小燕匆匆廟會。
    幹娘、小翠她們先一不到廟會,兩方分開走。
    大老遠瞧見入口處站着個翩翩公子,長街燈光輝煌,将夜市照得亮如白晝,他立在那處,挺拔的身量,鶴立雞群,叫人一眼注意到。
    她提着裙擺小跑過去:“大晚上的,怎麽還帶着幂籬?”
    陸承:“我怕被人認出來,打擾了我們游街。”
    宋荔将他上下打量,透過薄紗,依稀能看到他分明的面頰輪廓,身量板正:“你穿這身湛藍,很好看。”
    陸承的嘴角控制不住上揚,盯着面前的人,她今日換了件石榴紅的衣裙:“你很适合這樣的鮮亮顏色,看着喜慶。”
    商業互吹一番,兩人開始逛廟會。
    見路邊的攤販圍了一圈人,宋荔連忙拉着身旁人過去瞧熱鬧,是個販子懷抱西瓜,以刻刀雕花刻葉……
    旁邊擺有牡丹花的刻瓜,也有龍王刻瓜,明暗紋理,竟是栩栩如生。
    瞧了會兒,兩人繼續往前走,來到一處賣巧果的攤販,瞧着造型各異的巧果,她走不動道。
    “買一些?”陸承問。
    得了宋荔的點頭後,他掏出銀子,那販子也會做生意:“買五個巧果,送一對“果食将軍”,多買更劃算哦!”
    陸承:“那便買五個。”
    果食将軍,就是以面、油、糖,制成的小面人門神。
    宋荔咬着巧果,很是香甜。
    經過幾處攤販,見人手一只磨喝樂,她納悶道:“怎麽都喜歡買這種小泥娃娃,要不咱們也買兩個吧?”
    陸承奇怪看她:“磨喝樂有乞巧,平安喜樂的寓意,對男子又有多子多福的說法,你确定要給我買?”
    “那,那還是算了吧。”宋荔繼續咬着巧果,又悶悶問:“你喜歡小孩嗎?”
    陸承眉心微蹙,十分抗拒:“不喜歡,很讨厭,他們很吵,你問這個做什麽?”
    她杏眸眨了眨:“我也不喜歡。”
    “所以你是因為這個理由,不想與我成婚?”陸承的目光游離在宋荔臉上,呼吸開始急促。
    四目相對,即便被薄紗遮掩,依舊能感受到他如實質般的灼灼目光,叫她想起昏暗卧室裏,滾燙的呼吸噴灑在耳蝸,他會捉住她的手,含住她的手指,用那種予以予求的濕漉漉眼眸看她,跟個男妖精似的。
    此刻她們十指緊扣,彼此感受對方的溫熱,宋荔将自己的顧慮說出:“不單單是這個原因,我不想放棄自己的姓氏,不想成為誰誰的夫人,我要做我自己。”
    “這也不難,我入贅到你家就好了。”說完,他面頰泛紅,呼吸有些急促,幸而有幂籬遮掩。
    他有想過,如果自己入贅,她仍不願意,是不是代表自己輸得很徹底?
    可哪怕只有一點點希望,都會去替自己争取。
    從小到大,祖母的疼愛,父親傾注到自己身上越來越多的目光……只有他拼盡全力,才能得到家人的關懷。
    若他付出全部,是不是也能得到愛人的一絲垂憐?
    吃完巧果,宋荔拿帕子擦拭掉手指的碎屑,思考片刻:“畢竟是婚姻大事,我得好好想想。”
    路過一處絨花攤販,宋荔打算買些回去送人,她專心挑選,販子掃過幂籬,盯着陸承瞅了半晌,透過薄紗縫隙認了出來:“宋掌櫃,你身旁的這位是弑父不孝的陸承吧!真晦氣,你們走,我不做你們生意。”
    聽到這裏的動靜,周遭的人紛紛駐足停留。
    眼見越來越多的人認出陸承,對着她們指指點點,好似跟驅趕瘟疫似的。
    宋荔眼眸森然,面色陰沉:“我看你身上着棉布衣裳,你若真瞧不起弑父之人,何不扒了這身棉布衫,冬日也莫要穿輕便保暖的棉襖,穿柳絮襖便是。”
    誰都知曉,棉花是陸承從海外尋來的作物,販子臊紅了臉。
    夏日不穿棉布,可以穿麻布、粗布,但冬日不能不穿棉花襖,真的會凍死人的啊!
    圍觀人群裏,一道熟悉的男音:“世人迂腐,人人喊打的逆賊,竟也有人替他叫屈?要我說,殺得好,聖人有雲父慈子孝,父母對子女慈愛,子女才會對父母孝順,陸捕頭在湖廣一箭射殺反賊趙二牛,老朽佩服。”
    衆人循聲望去,原來是董樸先生。
    董樸在鳳仙郡人緣頗好,門下又出了名進士……加上宋荔獻出的馬鈴薯種,恰逢幹旱,解去糧食危機,衆人磕磕巴巴,奈何文化程度有限,反駁不了她們的話,只能翻來覆去重複着:“不管如何,都不能弑父啊!”
    宋荔帶着陸承離開,她知道僅憑自己三言兩語,打破不了頑固的觀念。
    這些人從小被灌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觀念,自己也是從小被父權支配,熬了一輩子,終于熬到掌握支配子女生死的權利,如何肯讓出利益?
    說來說去,對他們來說,生兒育女大多數是為了利益。
    祖祖輩輩成千上萬的流血犧牲,才打破了封建王朝,僅憑一己之力,如何對抗整個時代?
    她對抗不了,只能給自己創造一個相對優渥的條件,盡可能在這個時代過得舒服些。
    七夕長街發生的事,在坊間傳開。
    有人揚言不再光顧宋荔的鋪子,但,“一點小食”鋪子裏的冰粉,今日不到一個時辰,又被搶光。
    “格老子的,不是都說不來買冰粉嗎,我怎麽覺着今天人更多了,害得我連冰粉都吃不到。”
    “聽說南市和北市也有冰粉賣,要不咱們去那邊看看,一天天旱的,就想吃點冰粉潤潤嗓子。”
    真正疼愛子女的父母,根本不在意陸承弑不弑父,那些叫嚣最大聲的,多半是平時刻薄子女,搜刮子女銀錢的賭徒,或是游手好閑之輩,擔心子女不受掌控,有樣學樣。
    *
    兩個月前,一輛馬車從營州出發,一路順利來到京都。
    早在營州時,聽過座師舊友,得知座師娶妻的事,當得知對方竟是宋荔的幹娘,不敢置信。
    轉念又想起當初座師打聽宋荔幹娘的事,如今想來,兩人應該早已認識。
    反應過來後,喬知行下意識欣喜若狂。
    座師和宋荔的幹娘走到一起,有了這層關系,雙方走動走動,自然便熟了。
    回京述職後,從皇宮出來,他第一時間直奔座師府邸。
    多番暗示,座師并不接話,只誇獎幾句,恭賀他前途無量。
    喬知行意識到不對,得了探親假後,第一時間趕往鳳仙郡。
    抵達鳳仙郡時,才下了商船,聽到三三兩兩搬運工們閑聊。
    聽了一耳朵,似乎是關于宋荔和陸承的事。
    這些年他不在鳳仙郡,也聽過宋荔經商,名下分店遍地開花,連京都也有她的鋪子。
    聽到宋荔維護陸承時,他的手掌握成一個拳,指骨泛着青白。
    稍一打聽,喬知行的小厮趕着馬車來到山坳木屋。
    不遠處,停靠着一輛馬車,兩名女護院警惕地看來。
    聽到男女說話聲,喬知行甚至不用走下馬車,撩開車簾,從他的角度,能看到籬笆院子裏,宋荔踮起腳尖,給面前的男子擦汗。
    喬知行眼眶發紅,同小厮吩咐:“回去吧!”
    等宋荔從木屋走出,聽小燕和阿寧說起有個文質彬彬的公子來過,宋荔想了半天,猜不到是誰。
    回到丹朱街鋪子,見到早已等候多時的喬知行,不等宋荔開口,小燕跳出來:“就是他。”
    喬知行的眼白密布紅血絲,一看便知可能是連日趕路,睡眠不好。
    大堂裏客滿盈門,身邊有小燕和阿寧,宋荔不怕他對自己怎麽樣,對方有官位在身,自己是他上峰大人的千金呢!
    她坐過去:“多年不見,恭喜喬大人高升啊!”
    第一次見她,喬知行覺得陌生,如果不是她與他的阿芙有着同一張臉,幾乎認不出。
    他苦笑:“呵,高升?高升有什麽用,我的阿芙再也回不來了。”
    “其實這些年,我早就應該明白的,阿芙性子軟弱,是攀附大樹的菟絲子,在那種地方,她活不了。活下來的,只有宋荔。”宋荔像是生機勃勃的野草,随處可見,生命力頑強,喬知行得知她的經商買賣越做越大,先是驚訝,又覺得如果是柔弱的阿芙,必然做不來。
    宋荔百折不撓,固然很好。
    可他喜愛的是楚楚動人,受自己庇護的阿芙。
    夢醒夢碎,終于能護住他的阿芙了。
    但,阿芙再也回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