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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 髒髒糖花卷
    萬木蔥茏, 初升朝陽炙烤着薄霧。
    陸承同往常一樣到府衙上值,一群同僚湊在一處低語着什麽,見了他,互相交換了個眼神, 做鳥獸散。
    他目不斜視, 自然而然敲響了楊知府辦公的書房……
    因着逃難來的匪患, 導致許多商戶不敢出城采買,少了四成商船,碼頭的搬運工失去生計, 镖行價格翻了三番,影響到城內城外運輸貨物的價格。
    羊毛出在羊身上,運輸價格上漲,漲價的部分,最後會方方面面平攤到城中的百姓身上, 物價上漲,百姓們的日子更不好過。
    于是接下來由城中守衛兵們輪流值班, 頂着烈日, 從碼頭到進城的道路, 換班巡邏。
    有城外百姓報官,陸承清點幾名手下,出城羁押偷盜農戶西瓜的小賊。
    農戶們對偷盜之事深惡痛絕,一村子人圍起來将小賊打得鼻青臉腫。
    将小賊捆住雙手, 陸承擡手, 吩咐手下将小賊押回府衙。
    哪知對方見到陸承, 沖他呸了口:“我是賊, 你是忤逆不孝、弑殺親父的惡鬼,誰比誰高貴?”
    兩名捕快神色各異, 海峰目含擔憂:“頭兒。”
    陸承不喜不怒,平靜地從袖裏掏出一方幹淨的帕子,擦拭掉衣擺上的唾沫:“帶人走。”
    羁押小賊回城,他們經過城門口,這次不再是夾道歡迎,三三兩兩的問候累不累,熱不熱,要不要上他們家喝口水?
    見到他,原本熱鬧喧嚣的城門口,百姓們紛紛停下手裏的活計,似乎看到了瘟神般。
    起初大家不信陸捕頭是徐世子,直到欽差大臣确認他的确是徐世子,之後傳遍了整個城中……
    人群裏,不知是誰煽風點火地來了句:“讓這種不孝的弑父之人留在府衙,後人都跟着效仿,我們鳳仙城以後徹底要完了。”
    當今大周以仁孝治國,坊間奉行,一直以來大家都是秉承父為天,百善孝為先,父要子死,子不得不亡等觀念深入人心,仿佛餓了吃飯,困了睡覺,那麽自然而然的事情。
    當有人打破了衆人一直默認的常理,所有人敵視着這名異類。
    “連自己的親父都能毒殺?那不是別人,是養育了自己十幾年的親生父親,給予骨血的父親啊,這副狠心腸,真的是咱們鳳仙郡的大英雄嗎?我看分明就是僞君子!”
    “我們竟是都被這樣一個僞善的人欺騙,什麽大英雄?我呸。”
    ……
    宋荔将枇杷膏拿到金玉繡坊,拿給幹娘,囑咐着:“繡坊裏灰塵多多喝點枇杷膏,對肺好。”
    周萬春當即取來溫水,沖了碗蜜水:“甜。”
    等宋荔離開,周萬春拿着枇杷膏跟管事和林曉春顯擺:“看看,還是養女兒好啊,會心疼人,怕我吸入太多灰塵,這不,巴巴送來枇杷膏。”
    林曉春:“枇杷膏啊,我今年都沒喝過,副掌櫃賞我一碗吧!”
    周萬春倒也大方,給繡房的繡娘和管事,每人各沖了碗蜜水。
    從繡坊出來,路上被梅香拉去她們呂記酒坊:“陸捕頭的事,你聽說了嗎?”
    宋荔心頭似鼓擂:“他又出什麽事了?”
    然後,她從梅香這裏得知陸承和手下押解犯人回城,遭到衆人發難斥責。
    他遞交辭呈,離開了府衙。
    看天色,這會子丹朱街要打烊,不好叫阿順她們多等,宋荔抽不得身,只能忙完手頭的事,再去陸府尋他。
    從東市出來,宋荔讓小燕去陸府的方向,大老遠,瞧見路過陸府的新人紛紛掩住口鼻。
    待馬車離得近些,一股特殊氣味襲來,宋荔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好臭,誰這麽沒公德心,往人家門口扔菜葉臭雞蛋?”
    這些人太過分了。
    下了馬車,宋荔捏着鼻子繞去巷子後門,敲了敲門。
    等了許久,門房才慢悠悠過來開門,見到宋荔,面上驚訝:“宋掌櫃沒收到我們東家給的書信嗎,我們東家不在府中,他不想連累宋掌櫃,您以後還是別來了,免得受到牽連。”
    宋荔一臉納悶:“書信?什麽書信,我鋪子剛打烊,就趕來了。”
    門房思考片刻:“可能是找不到您,海峰将書信送到您的住處。”
    宋荔和小燕她們趕回家,見幹娘遞來一封書信,是陸承的字跡。
    将書信拆開,信件的內容與門房說的大差不差。
    他不願牽連她,現在陸府不能住了,所以搬去了別的地方。
    翌日,托青芝給她們小姐遞話。
    午時,見到了楊安慧,宋荔開門見山:“他在你的莊子嗎?”
    楊安慧搖頭:“我也不知道他的蹤跡,如果你見到他,記得知會我一身,我阿兄這幾日總是心裏記挂着。”
    見楊安慧的焦灼神情,不似作假。
    午後,宋荔在府衙找到海峰,向他詢問陸承的去處。
    海峰搖頭:“我哪知道頭兒去了哪兒?”
    宋荔将一只食盒遞給對方:“這裏面有很重要的東西,你幫我代為轉交,就這麽說定了。”
    “我真不知道。”海峰想要去追,見對方提着裙擺一溜煙跑走,無奈搖搖頭。
    跑走後,躲進馬車裏的宋荔盯着府衙的方向。
    片刻後,見海峰走出府衙,左右張望一番,朝城門的方向過去。
    這幾日有府衙的兵力巡邏,漸漸的,碼頭的商船又恢複到鬧匪患之前的熙熙攘攘。
    有了安全保障,出城進城的商戶越發多了,宋荔的馬車藏在其它商戶馬車後,一路走走停停,倒也不算打眼。
    前面海峰頂着炎炎烈日,健步如飛,半個時辰後,來到一處山清水秀,僻靜的山坳,大片大片綠蔭掩蓋下,一處林間小木屋,及膝的流水小溪,溪水潺潺,看着很是清冽。
    來到木屋前,海峰敲了敲木門。
    很快,有人過來開門。
    來人穿一套挼藍色常服,衣裳尺寸偏大,不太合身,襯得越發瘦骨嶙峋。
    宋荔下了馬車,從暗處走來。
    聽到這邊的腳步,木屋的兩人一同望來,見到她時,陸承盯着海峰心虛的模樣,便知他明知身後有人跟着,刻意将人引來。
    海峰低頭盯着腳尖,不敢看頭兒:“我不打擾你們談話了。”
    哪怕現在由他接替了頭兒的位置,在海峰心裏,頭兒永遠時頭兒
    宋荔扭頭同他囑咐:“海捕頭去我馬車歇歇腳,一會兒咱們一起回城。”
    頂着烈日走了一路,就算是頭牛馬,也知曉曬得不好受,海峰特意将宋荔引來,存了私心,自然也沒拂了宋荔的好意。
    見海峰離開,陸承有些手足無措地被堵在屋子裏,無奈開口:“我這樣做是為了你好,你也知道,我現在的名聲不堪,你同我接觸,難免被人指指點點。”
    “怕什麽,以前我名聲不堪的時候,你也沒有因此疏遠我啊,所以我也不會離你而去。”宋荔覺得自己說話沒什麽氣勢,幹脆叉着腰:“你想不想與我交往?”
    交往?什麽意思?他的腦袋卡殼,一時轉不過彎來。
    似乎怕他又跑了,宋荔上前一步,攔住去路:“你喜歡我嗎?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陸承呆若傻狗。
    剛才她說了什麽?
    好像是喜歡他!
    遲遲等不到回應,宋荔怕對方聽不懂,幹脆說得更直白些:“我說的喜歡,不是朋友之間的喜歡,是男歡女愛的喜歡,你聽明白了嗎?”
    這次他聽明白了,慢半拍地點了點腦袋,耳根子紅得滴血,一片緋紅燒到了面頰。
    面上故作平靜,這片緋紅,已然将他出賣。
    宋荔盯着他紅紅的耳根,瞅了半晌,沒等到回答:“你不喜歡我嗎?”
    陸承不敢拒絕,更不敢回應她的愛意。
    他怕拒絕了,讓宋荔失望,轉頭去尋別的男子,又怕自己一時昏了頭,沉浸在這份天大的喜悅裏,實則只是因為她的一時心軟,可憐他。
    陸承陷入天人交戰時,又聽宋荔道:“這個事情,你好好考慮,不喜歡額我也沒關系,以後咱們還是做回朋友。”
    頓了頓,補充說:“不許想着跑了,再跑……再跑咱們就絕交,以後我不跟你做朋友了。”
    扔下句狠話,宋荔轉過身去。
    剛才放話很有氣勢,酷酷的。
    只有轉過身,她才知道自己臉頰有多麽滾燙。
    望着馬車緩緩駛遠,立在身後的人,情緒低落。
    真正喜歡的人,沒辦法只做朋友。
    她果然只是看他可憐,憐憫他罷了。
    哪怕只是因為憐憫說出的話,那句喜歡,叫他心坎裏,似蜜糖般歡喜。
    *
    上午,宋荔利用烘焙的空餘時間,利用清水、面粉和曲,發酵了面團。
    揉掉面團裏發酵的氣孔,擀成面片,刷上芝麻醬,鋪上一層紅糖,仿照做鮮肉花卷的法子,卷成面卷。
    将面卷切成同等大小寬度,兩個交疊,一根筷子從中壓下,形似蝴蝶,之後上鍋隔水蒸熟。
    當蛋撻烘焙好,這邊竈臺上的髒髒糖花卷也好了。
    晾涼些,她取來只,分下四分之一品嘗,芝麻醬香濃郁,蜜糖香甜,吃着很養人。
    那人不太注重口腹之欲,上次見到時,清瘦得臉頰都還要凹陷,在桃源縣被困時缺糧缺水,脫困後,一路趕回鳳仙郡,都顧得上養身子。
    知曉他尤其喜愛甜食,宋荔特意做了這些滋補的食物。
    饅頭和蜜糖都是補充氣血的好東西,不會因為太過滋補,使得腸胃無法吸收。芝麻醬磨得細膩綿密,也是好克化的食物,補中益氣,對身體很好。
    往蒸籠屜裏挑來三只,給家裏留下些,還剩下一屜:“每人一個,你們拿去分了吧,我和小燕阿寧出去一趟。”
    出了城,今日風有些大,小燕扭頭問車室內:“宋掌櫃,咱們去找陸公子嗎?”
    得了大夫,馬車直奔那處山坳。
    遠遠的,聽見有孩童嬉笑着抱着茅草跑走。
    離木屋越來越近,瞧着一群幼童正在附近撿拾茅草,原本堆積着厚實茅草的木屋,在狂風的作祟下,只剩下一半的茅草遮風擋雨。
    甚至有孩童撿起石子,砸向木屋,宋荔探出個腦袋:“你們破壞他人財物,小心我報官,将你們通通抓起啦,關到牢房裏。”
    吓得孩童飛快跑走。
    聽到說話聲,木屋裏的人開門,遙遙望着宋荔叉着腰,數落一群孩童沒家教。
    陸承:“渴不渴?我去給你煮些茶?”
    宋荔這才作罷。
    小燕和阿寧在馬車等着,也得了些潤嗓子的茶水。
    木屋,後院,樹蔭石桌。
    涼風習習,瞧他這小日子過得有種陶淵明筆下“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與世無争的隐居田園生活。
    待茶盞的熱氣被吹走些,宋荔端起茶盞抿了幾口。
    石桌對面,陸承吃相斯文,盡管如此,髒髒糖花卷裏的紅糖和芝麻醬,沾了一手。
    宋荔正欲開口詢問想得怎麽樣,聽到木屋外有人甕聲甕氣地叫喊,讓陸承滾出去。
    兩人來到前院,見到宋荔,還有她身邊的小燕、阿寧,剛才那群被吓唬的孩童的父母們頓時噤聲。
    宋荔行得正坐得端:“剛才我可不是吓唬你們,就算不識字,也要懂得律法,破壞他人財物,只要主人報官,你們這些孩子都要被抓到官府。”
    聽她出言維護,村民不解:“宋掌櫃怎麽能與這種人來往,他弑父的,你不知道嗎?”
    宋荔:“有一個詞叫大義滅親,如果父母做得不對,子女應該規勸,而不是一味縱容。有句話叫,慣子如殺子,做父母也是。”
    望着宋荔将他護在身後,人前幫他辯解,這是陸承從未有過的感受。
    他并不弱,能上馬殺匪,拉弓挽劍,即便他在山谷身體受損,并非鼎盛時期,以目前的力
    量,這幫村民奈何不得自己。
    哪怕他并不需要人保護,哪怕宋荔的身量根本護不住他……
    她自私,她膽小,她愛財,她也會在他遇到危險,毫不猶豫擋在身前……
    原來被人偏愛,被堅定選擇的感覺,真的很好。
    “那又怎麽樣,就算是天大的事,也不能毒殺親父,那是不孝。”
    聽到這幫村民翻來覆去都是這麽幾句,陸承不願與之糾纏,扭頭同宋荔說:“不必浪費口舌,冥頑不化的觀念,并非三言兩語能夠解開,我們回去吧。”
    夜裏,一場夏雨澆滅了滾滾熱浪。
    夏風裹着雨水的濕氣,氣涼溫爽。
    夜雨連綿至第二日,山路不好走,宋荔沒去城外看望。
    又一日,爍玉流金,蟬鳴陣陣。
    今日天氣好,宋荔準備出城,臨出城前,卻遇到了自稱是徐國公府的老夫人與小姐。
    茶樓雅間,徐國公老夫人抿了口茶水,吐會茶盞內,一臉嫌棄:“果然是窮鄉僻壤,比不得咱們在京都吃的香茶。”
    這副派頭,分明是刻意給宋荔難堪。
    從前還納悶,怎麽她從未聽陸承提起過家人,如今知曉了,素質堪憂,且對陸承可能也不太好。
    那自稱是陸承姑姑的小姐,從見到宋荔起,便很沒禮貌打量人,此刻又是一副施舍的模樣:“你可知曉,我家那侄兒從前的過往?”
    宋荔很是不耐煩:“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果然是煙柳之地出身的女子,竟是這般沒有教養?”徐小姐怄得慌,要是自家哥哥還在,哪裏容得了這上不了臺面的粗俗女子在自己跟前放肆。
    “人與人之間相處,就是一面鏡子,你拿什麽樣的态度對我,我自然回以什麽态度,你們可以看輕我,我卻不能鄙視你們這些落魄的貴族嗎?”宋荔頭上有人,但總有人以為她是軟柿子,落敗後的國公府,甚至不如她這個官眷體面。
    見拿捏不下區區女商戶,母女倆對視一眼,徐小姐又抛出個信息:“陸婉敬酒不吃吃罰酒,就是個賤胚子,我阿兄龍章鳳姿,功績蓋世,哪一點配不上她?整日要死要活,鬧得國公府沒有一日寧靜,阿兄甚至為她不再娶妻納妾,好在她肚子争氣,生下個男胎。我侄兒剛出世時,母親抛棄,父親不喜,一直長到五歲啓蒙,才由我阿娘,也就是他的祖母,親自起了名字。
    後來他祖母生了病,總也治不好,聽說城外白雲觀裏的平安福很靈驗,他便親自去求,摔得頭破血流。這般極盡讨好,終于打動了祖母,他也争氣,一次便中舉,考了狀元郎回來。如果不是他帶給國公府的榮譽,我們根本不會承認他國公府世子的身份。”
    她們高高在上,細數陸承幼時的過往,極盡輕視,諷刺他極盡讨好。
    宋荔只看到了一個缺失家人關愛的幼童,不得父親喜愛,或許因為與陸掌櫃肖似的眉眼,被父親厭惡。
    本就是為了用孩子牽絆掌控孩子母親,而制造出來的工具人,當這個孩子牽絆不了陸掌櫃,在徐國公的眼中,徹底失去價值。
    對權柄滔天的國公爺,只要他願意,只要他想,可以找很多女子替他生兒育女,他不缺一個沒有價值的孩子。
    或許在陸掌櫃死遁那些年,每次見到他,都會讓國公爺想起那個寧願死去,也要離開他的女子,每每恨得咬牙切齒,更不會善待陸承……
    上行下效,整個國公府都不喜他,國公爺的喜好便是風向标。
    唯有祖母替他取了名字,于是小心翼翼讨好長輩,盼望得到一絲絲家人之愛……
    這些成了所謂家人的攻擊點,如今看來,一腔真心,喂了狗。
    難怪陸承分明從小金尊玉貴長在國公府,卻總是習慣卑微讨好她。
    宋荔支着下巴,聽得津津有味:“只有這些,還沒有更凄慘些的?”
    徐小姐和徐老夫人:“?”
    兩人見拿捏不住這名女商戶,旁人聽了這些,不是應該露出鄙夷輕視,然後徹底遠離陸承?
    到時她們只需示弱,待哄上幾句,讓不孝孫子同意與她們一道回京都……
    宋荔往桌面放下數枚銅板:“茶錢我請,我有事出城一趟,兩位自便。”
    從茶樓出來,馬車朝城外方向過去。
    進了小木屋,宋荔扔來一個重磅炸彈:“剛才我見過你得祖母和姑姑。”
    陸承的腳步一滞,裝作若無其事:“她們有沒有跟你說什麽?”
    “都說了,說你的童年過得多麽多麽凄慘。”宋荔端起茶盞潤了潤嗓子,搶走他都是靠椅,跟沒骨頭似的懶散靠着:“你童年再不好,起碼呆在國公府不愁吃穿,我呢,我一睜眼到了春風樓,整日忍饑挨餓的。普天之下,比你悲慘的人,海了去。”
    被搶走靠椅,陸承也不生氣,拿過石桌上的蒲扇,給她扇着風:“你說得對,我只是從小缺失家人,在吃穿上,我比很多人都要富足。不該自怨自艾。所以你也不會同情我,憐憫我,不是因為可憐我,才想要與我在一起?”
    宋荔眯着眼,享受着人工蒲扇帶來的絲絲涼風:“想什麽呢,你都要人可憐,誰來可憐可憐我。”
    陸承的情緒,像是被人扯在手中的風筝,時而低落谷底,時而沖上雲霄:“那你為何想要同我在一起?”
    “你是傻了吧,我想跟你在一起,當然是因為喜歡啊!”她直起身來,猝不及防,兩人距離拉近,能聞到彼此的呼吸:“我以前有過一點點喜歡,直到聽到從湖廣傳來的噩耗,那時我發現自己遠比一點點喜歡,更多更多。”
    聽到心胸裏撲通撲通,宋荔湊耳過去:“你心跳得好快呀!”
    她說喜歡他,靠得這樣近,怎能叫他不心跳加速?
    陸承既渴望她的靠近,又害怕失控的自己,擡手将宋荔的腦袋推開:“你別這樣。”
    宋荔以為自己會錯了意:“你拒絕我了?好吧,我不勉強。”
    見她作勢要走,身後的人拽住她衣角:“我沒有,我一點不勉強的。”
    甚至,巴不得她勉強他。
    這是,也随她居心不良了。
    兩情相悅固然美好,有一件事情,宋荔覺得在交往之前說清楚最好:“我這個人自私,平生最愛我自己,我不可能為你放棄事業,回到後宅洗手作羹湯。”
    這一次,換陸承堅定朝宋荔走來。
    她不知道,過去幾年的日日夜夜,無數次他克制自己,不去打擾,希望宋荔可以無憂無怨的生活。
    只有在新年伊始的早晨,藏在大霧裏的眼眸,可以肆意打量她的眉眼,那枚帶着體溫的簇新銅板,被藏在心口,聽見他不受控制的心跳。
    這一次,他不用違背自己的心意:“跟我在一起,不需要你放棄現在的生活。如果你願意,我也可以學做羹湯。”
    宋荔有幸品嘗過他做的仰泳魚湯,魚兒的音容,仿佛還在眼前:“這個就不必了,其實咱們不缺錢,可以雇傭廚子廚娘。”
    兩人又重新坐回石桌石凳,空氣莫名焯燙。
    她覺得臉頰發熱,拿手扇着風:“好熱,你熱不熱?”
    “還好。那我給你打扇。”他拿起蒲扇,繼續給宋荔扇風。
    想到什麽,宋荔問:“你還會一聲不吭的走嗎?”
    陸承老老實實保證:“不走了。”
    宋荔十分滿意:“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起身後,衣角又被人攥住,她無奈回身:“怎麽了?”
    “男女交往,需交換信物,這是我的。”
    他從腰間取來塊玉佩,一副生怕她轉頭不認賬的模樣,宋荔:“……”
    她在身上摸了摸,因着平時要在鋪子做工,身上幾乎沒有任何配飾。
    摸了半晌,沒摸到啥,倒是挎包裏有一包蜜餞,總不能拿蜜餞換吧!
    “我身上沒有值錢的信物,改日,等我改日從家裏取些首飾,與你交換。”
    陸承偏執道:“只要貼身之物,都可以拿來做信物。”
    宋荔從挎包裏挑了個沒用過的幹淨帕子:“這樣總行了。”
    交換完信物,宋荔急急忙忙往馬車趕。
    返回城中,瞧見有販子售賣一種類似幂籬的遮陽工具,适合夏日在戶外工作。
    她給小燕和阿寧各買了個:“以後趕馬車,不會曬着。”
    想着,又多買了個幂籬。
    從丹朱街出來,前往東市……
    結算賬目後,木湘湘沒有第一時間鎖鋪子,猶猶豫豫一番後:“宋荔,我聽市井上說道你與那陸承還在來往,咱們是朋友,我還是想勸勸你,以後離他遠一些。”
    宋荔:“你以前不是最崇拜他嗎?”
    木湘湘跟被踩了尾巴的貓兒似的炸毛:“那是從前,誰會崇拜一個弑父的人?”
    在宋荔看來,木湘湘對陸承的喜愛,有點像現代追星,現在木湘湘脫粉了,還回踩一腳:
    “如果不是弑父,現在的大周朝還存不存在,都不一定,徐國公謀逆後,我們能不能過上現在的安穩日子,不好說。”木湘湘并非迂腐酸儒,非黑即變,于是宋荔耐着性子分辨:“世人皆知曲目《陸夫人》,無人知曉他阿娘并非自願,是被徐國公強迫。”
    “強迫?”木湘湘最讨厭逼迫女子的權貴,不由得想起蘭心,那時她曾武斷批判過蘭心,後來親眼見過堂審,方知蘭心的苦衷,如今得知那戲曲裏唱的《陸夫人》,從人人豔羨被嬌寵的國公夫人,實則是權貴掌心裏的金絲雀,命運掌握在他人手中,自己做不得主。
    “所以,陸捕頭是為母複仇?”如果真相是這樣,木湘湘覺得自己還會再崇拜對方。
    宋荔笑笑,沒說話。
    也許是,也許都有吧。
    從東市回到家,日頭西落。
    菜園子裏,人影晃動。
    周萬春正給地裏除草,宋荔最是喜愛的番茄苗,被仔細除草,施了水肥。
    齊腰高的番茄苗,挂着幾個碩大的青色果實。
    番茄膨大後,宋荔基本完全确認,這就是番茄。
    等番茄由青轉後,便可以摘來炒着吃,打湯吃。
    番茄炒蛋,番茄雞蛋湯,可謂一絕。
    其實青番茄也能吃,摘下後,切成薄片,拿辣椒炒着吃,酸辣開胃,簡直是一道下飯仙品。
    青番茄裏面的籽兒沒熟,宋荔想要收集蕃茄籽,播種第二批看看,舍不得将它早早摘下。
    秉承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她吞咽着口水,努力将目光從圓潤飽滿的青番茄身上挪開。
    施完水肥,幹娘從菜園子出來前,跺跺腳,跺掉腳跟沾上的濕泥,免得将泥土帶出來,弄髒了青石板。
    跺幹淨後,這才走出菜園子,更換幹淨的鞋,見宋荔一直在旁等着自己,換好鞋,周萬春回頭道:“走吧,咱們回屋聊聊。”
    宋荔沒有瞞幹娘,将她與陸承交往的事,如實告知。
    周萬春點點頭:“你們打算什麽時候成婚?”
    就算幹娘看得開,不勸自己跟陸承撇清幹系,也要問問交往的情況,跳過這個,直接問婚期,宋荔一頭霧水:“我沒打算給他成婚啊!喜歡,我們就在一起,不喜歡了,我們就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