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吃货的摆摊日常(美食) > 第138章 枇杷膏
    第138章 枇杷膏
    被起義軍圍困在谷底, 又遇到洪水褪去後的山體塌陷等自然災害,追擊殘餘小隊的起義軍被砸死了數百人,不敢繼續往裏深入,更不提本就缺水少糧的殘餘兵隊, 從前方傳來的消息, 這支押運赈災糧的小隊, 生機渺茫。
    陸承和海峰死了?
    突聞這個噩耗,宋荔腦瓜子嗡地一下,茫然了好半晌。
    上次變得這樣遲鈍的模樣, 是外婆過世,她覺得像是做了一場噩夢,等噩夢醒來,外婆會抱着用冷水湃過的西瓜,給她切西瓜吃……
    小露小燕聽說過宋掌櫃和陸捕頭以前的事, 後來兩人似乎分道揚镳,很少往來。
    盼盼一臉擔憂地看向宋荔, 兩人整天形影不離, 她知道宋掌櫃每年都會特意在一堆銅板裏尋個簇新的, 送給陸捕頭……
    陸捕頭前往湖廣前,宋掌櫃會為他準備幹糧……
    對上盼盼的關切,宋荔道:“走吧,咱們去南市鋪子瞧瞧。”
    月初時, 市井裏搶購米糧的風潮淡了下來, 後來湖廣起義, 這股風潮再度熱起來。
    她們是午後抵達南市, 集市上的米糧鋪子,幾乎家家大門緊閉, 門口懸挂着個打烊的木牌。
    從南市出來,迎面撞上邱雪瓊乘着牛車經過入口,雙方唠了會兒嗑。
    邱掌櫃深深嘆息:“外面都在眼紅我,這場水災,叫我的米糧鋪子回本了七七八八,可不知我每日到村裏收購米糧,今日更是顆粒無收,眼看我的鋪子都快開不下去了。”
    街道上,都是如邱雪瓊一樣失落的人,要麽是搶不到米糧急得嘴巴長泡的百姓,要麽是賣不掉攤位上的鮮果,叫販子急得發愁……
    去年這個時候,這些琵琶、李子等鮮果,根本不愁賣,只要手頭上有點餘錢,都會挑些這個季節剛上市的鮮果,帶回家給家人嘗鮮。
    今年家中但凡有點餘錢的人,都去囤糧了,要麽就是舍不得花錢,攢下來應對未來的風險。
    鮮果賣不出去,人們更舍不得花錢,形成死
    閉塞循環,整條街道除了米糧鋪子門口每日擠滿了人,争着搶着買糧食,其餘鋪子多多少少都受到了影響。
    宋荔的“一點小食”、涼皮鋪子和糖水鋪子等,每日利潤減半,“一間茶飲”和“一間自助”鋪子幾乎沒受到這股風波影響,非但沒影響,利潤不但沒有少,反而客流量更勝上個月。
    底層百姓節衣縮食,不舍得花錢,中上層大肆消費……
    宋荔來到攤販跟前,挑了些外地運送來的早桃、楊梅,還有本地産的水靈靈枇耙。
    瞧完南市,又去了北市……
    今日鋪子的買賣涼哭了,叫小翠正安慰跑堂:“估計這個月只能拿到工錢,已經很不錯,城中很多鋪子因為生意慘淡,辭掉了跑堂,咱們鋪子還算不錯了。”
    這個月的米糧價,比上月上漲幾文錢,跑堂也知道拿着這份工錢,精打細算些,能勉強過活。
    跑堂挺知足:“是啊,我們住的一條巷子裏,好多戶人家被辭了工,一大早去城門口蹲着找活,現在不是正值收割麥子嘛,聽說有些麥客一天能割一畝地,工錢拿的也高。”
    這時小翠注意到不知何時到了鋪子門口的宋荔,迎了上來:“宋掌櫃,今日買賣不太好,可能等水災過去就好轉了。”
    從前都是宋荔安撫她們,給她們講形勢,讀過書後,現在小翠有了自己的判斷能力,遇到事情,沉穩許多。
    在鋪子小坐片刻,宋荔順路去了金玉繡坊……
    距離水災,過去将近半月,繡坊的刺繡生意也受到影響。
    前期有以前的預定單撐着,之後一兩個月幾乎沒有單子,繡房裏的繡娘們紛紛坐不住,想要調去生産間。
    繡房生意淡,生産間的一次性月事帶被城中婦人們大量囤積,每日都有新增單子,一直排到兩個月後……
    繡房繡娘們鬧着要去生産間,正好那邊缺人手,周萬春首肯後,現今繡房僅有稀稀拉拉的幾位繡娘還在堅守崗位。
    林曉春沒有家人,不擔心生計,本打算在這間繡坊呆些時日,攢了銀兩,再去別的地方,後來發生了事,得了金玉繡坊的庇護,便選擇留在這裏。
    她靠着一手精湛刺繡,替自己攢下些體己銀子,如今刺繡不好做了,林曉春仍然選擇留在繡房。
    比起冷冷清清的繡房,生産間裏熱火朝天,每名繡娘都在趕工,從原來的兩班倒,改成三班倒。
    火爐烘幹房,一車車煤炭運來,四名婆子輪流值班,十分珍惜這份活計,絲毫不敢有片刻懈怠。
    宋荔将鮮果拿給幹娘和大夥分了吃,婆子們也得了把枇耙,小心揣在懷裏,留給家裏的小輩們嘗鮮。
    “現在外面都在搶糧,誰舍得花錢買這些鮮果子啊!”
    “也就只有宋掌櫃舍得買了吧,不過咱們繡坊的買賣可真紅火。”
    兩個婆子唠着嗑,突然瞧見宋掌櫃來了烘幹房,心虛對視一眼,還好剛才沒多嘴多舌。
    宋荔查看了其中一間單獨開辟出來,烘蔬果的房,木架簸箕裏平鋪着明黃菠蘿片,約莫再過幾日,就能烘幹,磨成菠蘿粉。
    在烘幹房巡視一圈,宋荔回到前廳,從盤子裏撚起一顆洗淨的枇耙,撥開橙黃的果皮,露出汁水四濺的果肉,往嘴裏送。
    她舌尖一抿,将枇耙核吐到手心接着。
    在繡坊小坐片刻,時辰不早,宋荔又馬不停蹄趕往丹朱街……
    傍晚時分,院子裏的藕池子荷葉舒展,白手套趴在荷葉下躲蔭,葡萄則追在宋荔的身後往外走。
    “這麽晚了,又要去哪兒?”周萬春有些擔心女兒,一整個白天跟個陀螺似的,一刻沒停歇,才吃過晚飯,又要出去。
    不消周副掌櫃遞眼神,盼盼跟着宋荔一道出了門,小露小燕也想跟去,被周萬春攔下:“讓她靜靜吧!”
    盼盼跟着宋掌櫃在幾間路邊的茶鋪子駐足,最後來到一間聚集大批民衆的茶樓,聽那書先生說道桃源縣之慘狀,陸捕頭之死的惋惜……
    說到動容之時,下面的百姓們紛紛哭泣抹淚。
    陸承不是個真正道德意義上的好人,但他對鳳仙郡的普通百姓來說,是受人敬重等待陸捕頭。
    算不上完美的好人,可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他的确為鳳仙郡做了許多事情,讓鳳仙郡的百姓們在冬日有暖衣穿。
    店小二送來茶點,宋荔捧起茶盞抿了口,浮金的茶湯,略含苦澀。
    一直坐到人群散開,天色已晚,茶鋪子也要打烊,宋荔掏出銅板付賬……
    又幾日,朝廷派遣的軍隊抵達湖廣,鎮壓起義軍。
    這支由土匪領袖和大批農戶聚集的起義軍,領頭的趙二牛,後來改名趙立,尊稱趙王,大字不識,麾下五名大将,其中兩人原本跟着趙二牛的三當家和四當家,另三人原本是地地道道的農戶,也是文盲,靠着一股莽勁殺了官差,被提拔做了将軍。
    還有個狗頭軍師,科舉多年,只有個秀才功名的酸儒。
    這支起義軍臨時組建,不通兵法,紀律懶撒,除了最開始的缜密誘殺,後來暴露後,幹起了在周邊縣城燒殺搶掠的強盜勾當,直到朝廷的正規軍隊武力鎮壓,這支起義軍如土龍刍狗。
    在起義軍首領趙立死後,群龍無首的起義軍,四處潰逃。
    聽聞這個消息,坊間各米糧鋪子來排隊囤糧的人漸漸消停了。
    動亂平息,治理好水患,米糧價格自然會回穩,囤積太多糧食,一個不留神潮得發黴,或是生了蟲,也是一筆損失。
    晚飯後,宋荔扭頭同盼盼說道:“好了,現在湖廣安定下來,我這裏不用你操心,你想什麽時候走都可以。”
    這次因為擔心她,原本只呆半個月帶帶小露小燕,盼盼愣是又多呆了半月有餘。
    起義軍被鎮壓,終于又太太平平,盼盼早有離去之意,見宋荔最近平穩下來,再無牽挂:“我打算明早再走。”
    宋荔點頭:“嗯,在家裏吃過早飯再走,先回去看看你阿爹阿娘,免得叫父母擔心。”
    一早,吃過早飯,盼盼背上提前整理好的包袱,同她們道別。
    盼盼去往城外,宋荔則帶着小露小燕趕去東市,各奔東西。
    午後,宋荔帶着小露小燕前往城外莊子。
    莊子上的小麥收割完畢,田小桃正和仆役正将麻袋裏曬幹的小麥,往牛車上扛,打算運去你城裏。
    宋荔抓了把未脫殼的小麥粒,想起前不久她們吃過燒青麥穗粒,甜絲絲:“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麥子都熟了。”
    在莊子上逗了會子毛驢,她們跟着運麥子的牛車返程。
    路上,宋荔挑開車窗簾子,望向一片熟悉的蘆葦地。
    突然,兩旁一人多高的荊棘雜草裏傳來動靜,小燕掃過一眼,掃見一雙眼睛,吓得背後汗毛豎立,立即提醒衆人:“草裏有人,快走。”
    話音脫口而出,野草裏傳來葉片唰唰聲。
    小燕一揚馬鞭,趕着馬匹快速往前沖,身後裝載麥子的牛車和仆役,被匪徒攔截下。
    車室內,宋荔魂不附體。
    車室外,小燕揚着馬鞭抽打着,希望馬兒跑快點,趕緊甩掉這群人。
    眼看馬車駛遠,正要舒出一口氣,聽到身後傳來馬蹄噠噠聲,回頭一看,小燕和小露驚魂未定。
    來人,可不正是剛才圍堵她們的三個匪徒嗎?
    騎馬速度比馬車快,眨眼間,三人将她們馬車包圍,居高臨下打量了一圈小燕和小露,将目光落在車簾之後。
    車室內,宋荔吞咽着口水,努力讓自己強自鎮定下來。
    小燕小露比她的年歲還小,遇到這群二三十人的匪徒,她們只有七八人,根據人數判斷,知曉己方不敵人數衆多的對方,第一時間選擇逃跑,很是機警。
    這時候她是小露小燕的主心骨,不應該表現得害怕。
    送你掀開車簾:“剛才的幾車麥子,你們要,權當我送給幾位的見面禮,之後不會報官,我希望你們通融通融,能放過我的仆役。”
    “我說是誰,原來是鳳仙郡大名鼎鼎的宋掌櫃啊!區區幾車糧食,比起宋掌櫃的身價,不值當什麽,只要把你抓回去,問你幹娘要個五千一萬兩銀子花花,不是易如反掌?大哥,前些年我阿弟搶這娘們的貨,被送進官府,斬首示衆,咱們籌謀着幹上一筆買賣,真是我阿弟在天有靈,竟是叫我又碰見了你。”
    宋荔心哀。
    自個兒這運氣真是沒誰了,出門一趟,竟是遇到以前攔路搶她貨物的土匪哥哥。
    深仇舊怨,先不說自己現在拿不出一萬兩現銀,跟對方本就有舊仇,拿到銀錢,估計也不會放過她。
    對方情敵,只有三人追來,她們也有三人,這裏距離城門口很近了,拼一把,或許還有活路。
    宋荔和小露小燕對視一眼,她們兩人來宋荔家之前,每日操練半個時辰,從事體力勞作,會些拳腳功夫,每人能牽制住一名匪徒,只有養尊處優的宋荔劣勢明顯。
    小露小燕的身契,都在宋掌櫃手裏捏着,如果宋荔出了意外,她們兩人定是活不了,不如拼一把,還能有條活路。
    小露給宋荔和小燕比了兩根手指頭,兩人立刻意會,她要一人牽制兩名匪徒,這樣宋掌櫃才能逃生的希望。
    盡管冒險,這是她們唯一的希望。
    比劃完,小露不給匪徒們反應時間,立即拔腿往外跑。
    一名匪徒騎馬追趕,見小露躲閃的狼狽模樣,跟逗弄馬兒似的,突然馬背傾斜,原來是小露借着閃躲的間隙,拿發簪刺中馬腿。
    馬匹站不起來,眼見愛馬受傷,那人甕聲甕氣罵了句:“媽的,敢傷我的馬,老子把你皮剝了。”
    聽到那邊的動靜,擔心手下出事,為首的匪徒跟同伴交代一聲,策馬去查看。
    留下的這人,跟宋荔有殺敵之仇,一雙嗜血陰鸷的眼眸盯着宋荔,恨不得啖其肉,飲其血。
    也是在這時,小燕扔出一塊石子,擊中馬匹的膝蓋,對方随着險些栽倒,下了馬與小燕過招……
    宋荔從茶幾裏摸出把匕首,将馬車的缰繩割開,她跟着陸承和楊安慧學過騎馬,爬快速上馬,揮舞着馬鞭,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般。
    等匪徒反應過來,宋荔騎馬奔出了一裏地,想要去追,偏偏面前的女子竟是如饞人的泥鳅般,一時脫身不得。
    那邊匪首聽到馬蹄聲,抛下躺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的小露,紛紛朝宋荔追趕。
    聽到身後傳來的馬蹄聲,宋荔顧不得回頭張望,咬咬牙,拔下烏發裏的簪子,狠狠刺在馬屁股。
    屁股吃痛,馬匹哀鳴一聲,拔着蹄子不要命似的往前沖。
    這樣你追我趕,不知過去多久,終于見到前方巍峨聳立的城牆,宋荔扯着嗓子大喊:“救命,有匪徒。”
    城牆上值班的守衛率先發現異常,喊來上峰。
    見勢不對,身後的兩名匪徒調轉個方向奔逃。
    待聽到宋荔大喊救命,守衛隊隊長當即清點一隊人馬,朝宋荔趕來。
    雙方彙合,聽宋荔三言兩語,隊長吩咐一名手下請示知府,調兵增援,剩下的全部跟着宋荔去支援她的仆役。
    當宋荔帶着人趕到時,小露倒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另一邊小燕與牛車上的一群仆役們彙合,她們不足十人,抵抗二十餘人的匪徒,身上血跡斑斑。
    有了守城兵馬的加入,瞬時扭轉劣勢,不到一盞茶功夫,将這群匪徒殺的殺,擒獲的擒獲。
    除了匪首與另一名匪徒,其餘人等全部不在這裏。
    增援的兵馬趕來,一部分人幫忙運送傷者回城,一部分在附近搜尋兩名逃亡的匪徒。
    牛車上,宋荔撐着油紙傘給小露遮陰,時不時探探對方的鼻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小露,你得撐住,好好活着,我把賣身契還你,還你自由身,以後還給你養老,但凡有我一口肉,必不叫你喝肉湯。所以你要堅持下來,你說你要是現在眼睛一閉,好不容易掙來的富足日子都沒了,是不是多不劃算呀!”
    經過城門口,來到最近的一家醫館,宋荔扔下一句話:“大夫,快來幫我瞧瞧,她傷得好重,流了好多血,不拘什麽名貴藥材,只要能把人救活就行。”
    方才聽城門口的百姓說道有土匪來了,大夫瞅着擡到醫館的七八人,面上遲疑道:“這,這看病,需脫去外衫,方能驗傷,只是這些都是女子,恐怕……”
    “都說醫者仁心,醫者眼中無男女之別,這時候顧不得那麽多,什麽男女大防,哪有一條活生生的性命重要?”就算将來被夫家嫌棄,大不了宋荔一直養着她們。
    雖風氣開放,但冒冒然看了女子身子,總不好,需得有人承擔這份責任。
    有了這句話,大夫便放心大膽醫治。
    宋荔在這裏幫不上忙,見醫館忙得不可開交,人手不夠,只能到院子裏幫忙燒水,煎熬……
    一盆盆血水被端出,看得宋荔眼眶濕潤。
    有人腳步踉跄地趕來,宋荔定睛一瞧,是幹娘和楊安慧。
    見到周萬春,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撲到對方懷裏:“幹娘,小露為了救我,被那些匪徒砍了二十多刀,她一定好痛好痛。”
    她像個漂浮在海面的無助小孩,在見到家長的這一刻,終于将委屈與害怕暴露出來。
    周萬春安撫了幾句,托楊安慧:“幫我看着她點,我去裏面瞅瞅。”
    她了解女兒,如果小露就這麽死了,女兒一定會自責內疚。
    進了醫室,見大夫們用泡過烈酒的銀針針線,正給小露縫制傷口,連周萬春也面露不忍,旁邊的小弟子給旁的仆役包紮完,過來安慰說:“我們給病人塗抹了麻沸散,不會很疼的,這位病患身上很多傷口,幸好不是要害處。”
    等待一盞茶功夫,小露身上的傷口被處理得差不多,見大夫起身,周萬春連忙迎上前,詢問情況。
    得了答複,周萬春回到院子,将這個消息告知女兒:
    “大夫說了,沒有傷到要害,只是流了太多血,如果能熬過今明兩晚,以後沒什麽大礙。”
    除了小露,還有一群受傷的仆役。
    宋荔平複了心情,來到內室:“這次合力殺匪,大家都很勇敢,等你們養好傷勢後,我答應将賣身契還給你們。如果你們想離開莊子,我會每人給十兩銀子,如果想要留下來也可以,事後論功行賞。 ”
    原本跟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仆役們,此刻紛紛揚起不敢置信的眼眸。
    有人腦袋暈乎乎,問:“真的嗎,很快我們不是奴籍了!”
    宋荔:“真的,明日我把賣身契取來,還給你們。”
    安撫好仆役們,見自家馬匹的馬屁股也被醫者們潑了烈酒,抹上藥粉止血,宋荔和幹娘牽着馬一起回家。
    楊安慧回了府衙,将這裏的情況告知兄嫂。
    宅院,馬圈。
    宋荔給馬槽裏倒了碗紅糖雞蛋,在她老家很多人坐月子吃紅糖雞蛋,這玩意兒補血:
    “今日馬屁股受傷了,你也得好好補補。”
    入夜後,池子裏荷花苞悄然綻放,荷香清幽。
    卧房裏,周萬春陪女兒一起睡下。
    一晚上,宋荔夢裏翻來覆去都是血腥,幾乎沒怎麽睡。
    不知是不是她們的祈禱被上天聽到,第二天傍晚時,小露終于醒來。
    小燕拿來賣身契給她看,小露一點不奇怪,她在夢裏好像聽到過宋掌櫃的聲音,似夢似幻。
    從醫館醒來,之後只需好生修養,小露跟着其他仆役們一同住進宋掌櫃安排的院子。
    這處院落清幽,雖是臨時租賃,打掃得很幹淨,每人都有一間卧房居住,還特意聘請來幾名醫女,照顧行動不便的傷者吃飯、如廁等。
    又五日後,小露在醫女的照顧下,已能下地行走……
    一部分仆役養好了身子,改回良籍後,拿到十兩離開,選擇去外面讨日子。
    也有部分仆役選擇留下來,她們這些人大多是回不去家鄉的孤女,自己置辦田産,家中沒有男人,怕被人強占,做買賣,又擔心虧掉本錢。于是選擇留下來。
    畢竟宋掌櫃說過要給她們養老,以後婚嫁,她們的兒女能到金玉繡坊的學堂啓蒙讀書。
    對于這些大字不識的人來說,會認字識字,能找到一份體面的活計。再大膽些設想,萬一祖墳冒青煙,養育的孩子科舉中舉,将來光耀門楣,做個舉子阿娘,這樣的誘惑,誰能拒絕呢?
    一百兩銀子,和以後宋掌櫃給她養老,自己的孩子能得到聘請大儒教授的待遇,小露在這兩個選擇裏,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
    她本就生得不好看,現在又落下一身疤,必定嫁不出去了,自己拿着百兩銀子,能不能守住是一回事,不如留下來,宋掌櫃說過要給她們養老。
    嫁人生子,不就是為了老有所依?
    自己的兒子不一定給養老,宋掌櫃信得過,畢竟手握南市的幾成利潤,只要不揮霍,每年都能得個幾百上千兩銀子,給她們養老綽綽有餘。
    宋掌櫃說了,等自己養好身子,可以跟阿蒲管事學習算賬、打理鋪子,若學不會這些,也可以有別的清閑活計……
    小燕受傷較輕,連續吃了好幾日廚娘特意給她們做的紅糖雞蛋、鲫魚豆腐湯,給她小臉補得紅撲撲,瞧着比從前的氣色還好。
    養好身子後,小燕又回到宋荔身邊。
    小露的身體雖然在慢慢恢複,流了太多血,到底跟以前不一樣了,從前壯如牛,小麥膚色蜜裏透紅,現在吃下許多補品,臉色唇色,依舊一點血色都瞧不見,以後只能做點輕松的活計。
    田小桃從莊子的仆役裏挑來個仆役,接替小露的位置。
    這次莊子上的仆役離開了五人,接下來需得采買一批補充。
    正是吃枇杷的季節,宋荔用小刀從中切開枇杷,去掉核和白膜,枇杷的皮不去掉,熬枇杷膏的效果更好。
    一層枇杷,一層冰糖,腌制半個時辰,往鐵鍋倒入冰糖枇杷,添入适量清水,大火燒開,轉小火慢慢熬煮,不時用鏟子攪拌,讓它受熱均勻。
    将清水熬幹,剩下金黃黃果肉軟榻下去,蜜水包裹着枇杷肉,呈現半透明的琥珀色澤。
    晾涼後,裝入陶罐。
    宋荔給自己和小燕,還有新來的阿寧各沖了盞枇杷水,甜潤可口,有清肺潤燥的功效。
    從後院出來,往大堂一掃,見到楊安慧沖她招手。
    等宋荔坐過去,楊安慧神秘兮兮道:“有兩個好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宋荔:“……既然是好消息,都可以。”
    “第一個好消息,兩名匪徒已被抓捕,明日當衆斬首。第二個好消息,從湖廣傳來的小徐,陸捕頭沒死,他還活着,不過……”說到此處,楊安慧頓了頓:“因為陸大哥一箭射殺趙二牛,讓帶兵的元帥認出他是徐世子。兩家有舊仇,這魏元帥的族親,曾受徐國公迫害。”
    宋荔明白了,接下來大概有一場血雨腥風。
    又四五日過去,來到月末。
    傍晚回家,宋荔在自家門口見到了風塵仆仆的陸承。
    他面色灰蒙蒙,無神的眼眸,在見到她的那一刻,綻放出熠熠生輝。
    他說:“宋荔,我沒有失約,我活着回來見你了。”
    宋荔上前幾步,見他遲疑後退:“你別靠近,我身上有味。我就是跟你說一聲,如果不是你特意準備的那些幹糧,在谷底沒糧沒水,我早就應該死掉了。”
    “我回去洗漱了,一個月沒沐浴,嘶……”他湊鼻嗅了嗅自己,活生生被自己身上的味熏到。
    随着陸承回到鳳仙郡的消息傳來,清早,陸府門房開門,意外發現門口放置着蔬菜、雞蛋、鮮果,甚至還有一跳一跳的鮮魚……
    陸府不收百姓們的東西,但現在找不到送這些東西的人,扔在門口壞掉也可惜,只能派人搬到廚房。
    新的一月,進入小暑。
    坊間不知從何處傳出流言,陸捕頭是徐國公府的徐世子。
    起初聽到這個消息,鳳仙郡的居民們聽了,當作笑話。
    直到謠言越演越烈,陸捕頭是徐世子之外,還多了一樁弑父之罪。
    “太離譜了,咱們陸捕頭怎麽可能是徐世子,還弑父,哈哈,是不是有起義軍的人恨陸捕頭射殺他們的趙王,在咱們鳳仙郡到處造謠?”
    “我看應該是。”
    很快,一位朝廷的欽差大臣抵達鳳仙郡,前面以為是笑話的人,笑不出來了。
    得知陸捕頭真實身份後,不免想起傳言他弑父……
    欽差大臣抵達的第二日,一早,陸府門房開門,發現空氣裏彌漫着一股臭味,開門一看,差點暈厥過去,爛菜葉、臭雞蛋,将府門和牆壁,熏染得臭氣直沖雲霄。
    一夜之間,陸承從被捧上雲端的大英雄,到被人踩進泥裏“大逆不道的弑父的惡徒”,人人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