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顧其青跟向杉坐上出租車前往機場。
他靠着車窗, 想到剛才在電梯外向新柔的表情。
和高中時被發現他寫情書那一次，似乎完全不一樣。
他那封情書石沉大海，他就已經猜到是被向新柔拿走了。
後來他再去向杉家裏幫他補習, 向新柔找過他一次。
她明确地跟他說：“你是個好孩子，但是阿姨不同意。”
“等再過幾年, 你們長大了，你就會發現你是錯的，”向新柔語重心長地說, “而且，杉杉也不可能接受你這種感情。”
她還說：“如果你願意以後都不再抱有這種心思，阿姨不會幹涉你跟杉杉繼續當朋友。”
當時顧其青沒有說願意, 也沒有說不願意。
他只是短暫地把那份心思埋了起來，直到他們上了大學。
他想等到向杉成年。
這是他給自己定下的最後的期限。
……
當時的他的确曾感覺彷徨和無力。
時過境遷, 他和向杉都已長大，他卻不認為當初的感情有錯。
長大後的世界, 也并不跟長輩所描述的一樣。
向杉發現顧其青一直在發呆，伸手碰碰他的臉。
“你是不是還在擔心啊，”他輕聲說, “沒事的, 我媽的态度還可以, 她應該接受我們了。”
顧其青看着他, 唇角微微勾起：“嗯。”
他把向杉的手拿下來, 放在指間輕輕捏住。
“杉杉想去海城麽？”
臨近登機, 他才低聲問。
這趟旅程是向杉全權安排的, 也沒問過他的意願。
向杉後知後覺有些愧疚：“我想跟你一塊兒去海邊走走, 然後去那裏看一場比賽，如果時間夠, 再玩幾天，77你會不會不想去海城啊。”
顧其青搖了搖頭：“我沒有不想去。”
他說：“只是，往年你想出去玩，都會叫卓億，而不是叫我。”
顧其青的眸子裏一片沉靜，并沒有責怪的意思。
向杉有點臉紅，顧其青怎麽還在對卓億耿耿于懷啊。
他湊到顧其青耳邊小聲說：“可是你是我的男朋友了，我不應該叫你陪我嗎。”
顧其青笑了笑，說：“應該。”
“你想去哪兒，我都陪着你。”他說。
-
他們一同坐在機艙座位上，兩人靠得很近地說話，在飛機升空時兩手緊握。
這和一同坐飛機去冬城的感覺很不一樣。
而且上一次坐飛機，他們都還只是朋友關系。
向杉發了會兒呆，顧其青湊過來問他：“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麽？”
“沒有，”向杉朝他笑了笑，挽着他的胳膊，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聲說，“就是想起之前跟你一塊兒坐飛機的時候。”
他們之前坐飛機是什麽樣的狀态呢。
他只記得顧其青很少在飛機上睡覺，無聊了也只會看書。
而他常常翻了幾頁雜志就覺得犯困，也會在飛機上淺淺睡一會兒。
那時他睡覺不會靠着顧其青的肩膀，而是選擇側着頭枕在椅背上。
每次醒過來，顧其青的手掌總是放在他的臉頰旁邊，像是在擔心他睡得迷迷糊糊磕到了頭。
就算是在朋友階段，顧其青也總是在細致入微地關心着他。
向杉枕着顧其青的手臂，發絲往他頸項間蹭了幾下。
顧其青伸手在他的頰側摩挲幾下，然後低頭，在他嘴唇上輕輕一吻。
“睡吧。”他低聲說。
-
到達海城是晚上八點，向杉領着顧其青直奔臨海的一家酒店。
他在決定來海城之前就已經訂好了酒店，選的是一間大床房。
顧其青跟他一同在前臺做了登記，瞟了一眼酒店房間的價目表。
1千多的房費，對向杉來說不值一提，他辦理完手續之後直接押了1萬元。
顧其青低聲說：“退房的時候，我把房費給你。”
向杉睜大眼：“你在說什麽啊，77。”
“我們之間需要算得這麽清楚嗎？”他假裝生氣地說。
顧其青：“不是那個意思。”
他頓了頓，說：“總之，以後讓我花錢，我有工資，而且不低。”
向杉心想，大概是顧其青的自尊心在作祟，他不願意一直花他的錢。
向杉挽着他的胳膊，晃動兩下，用撒嬌的語氣：“好吧好吧，我現在還有零花錢，等我花完了自己的，就用你的錢，好不好？”
他為了安撫顧其青，嘴唇幾乎貼着顧其青的耳朵：“說好的以後你養我，我記着呢。”
顧其青果然很喜歡聽這樣的話，他勾起唇角，牽着向杉的手走進電梯。
到了房間，顧其青把兩人的行李打開，拿出一些日用品。
向杉坐在沙發椅上給向新柔發了條消息。
他發的是語音：“媽，我們到啦，你如果方便的時候告訴我，我跟你視頻啊！”
顧其青動作一頓，直起腰，沉默地看着他手中的手機。
向杉放下手機，蹦跳着跑到他身邊。
“我們先去洗澡吧！”他說。
顧其青摟過他的腰，低聲問：“一起洗麽？”
“一起洗？？”向杉震驚，他根本沒想到這一層啊。
他轉頭望向浴室，發現浴室的門和牆壁是一層玻璃，裏面發生了什麽根本一覽無餘。
就算是他倆單獨洗，也跟當着對方的面洗沒什麽兩樣了。
向杉臉紅了，小聲說：“那好吧……”
……
……
-
向杉被顧其青抱出浴室已經是兩小時之後。
為了不讓他受涼，浴缸裏的水都換了四五遍。
向杉感覺自己的皮膚估計都已經被水給泡皺了。
顧其青把他放到床上，再幫他穿上衣服和褲子。
向杉嘴裏說着：“我自己來，我能動。”
但其實他也真的累得不想動了。
被顧其青舒舒服服地伺候着，再看着顧其青穿上一條短褲，躺到他身邊，跟他慢慢地接吻。
“時間還早，杉杉想出去走走，還是就這麽睡？”顧其青低聲問。
“還早嗎？”向杉感到震驚，他以為現在已經是深夜了。
一看時間，還不到十一點。
如果按正常作息，倒也可以這麽早睡，但他們是正放暑假的男大。
沒理由把大好的時光浪費在睡眠上。
向杉蹬了一下腿，翻身坐起，但他的腰挺直還沒過一分鐘就又塌了下去。
“不行，還是好酸。”向杉揉着腰又躺了回去。
顧其青低笑一聲，俯身吻他的臉，手指放在他的腰上幫他按摩。
向杉抓着他的手臂，小聲說：“下次不要在浴室了，真的好累……”
顧其青：“好。”
他們溫存了一會兒，向杉又忽然坐了起來。
“糟了，忘了給我媽回消息。”
他拿出手機，顧其青也坐直了起來，表情明顯變得嚴肅。
向杉點開微信，看到向新柔給他回複了一條：
-視頻就不用啦，你玩累了早點休息
時間是在五分鐘前。
向杉打字回複：-好的媽媽，你們也早點休息
向新柔緊接着回複他：-晚安寶貝，還有其青
向杉躺回去，顧其青伸手攬住他的肩膀。
“媽媽跟我們說晚安呢。”向杉小聲說。
顧其青嗯了聲，低頭貼了貼向杉的額頭。
“我們早點睡吧，明天再去海邊走走。”他說。
-
雖然在放暑假，但是早睡早起的确能給人的身體充能。
第二天醒過來，向杉已經生龍活虎。
他們在酒店用過早餐，相伴走向海邊。
雖然在海島的假日酒店那幾天，向杉早晨也是這麽跟着自己的父母一塊兒散步，但這一次的感覺明顯不太一樣。
海城是一座現代化都市，對海景的營銷并不廣泛，沖着這片海過來游玩的人也不如海島那般多。
今天是工作日，海灘上的人稀稀拉拉的，被陽光映照得只剩幾道蕭條的影子。
顧其青帶上了他的單反相機，一手拿相機，另一只手牽着向杉的手。
他們走在海灘上，并不需要在意其他人的目光，走得很慢，時不時停下來，依偎着聊天或是拍照。
向杉早已經聽顧其青說過他買單反是為了旅游，這還是第一次看顧其青拿出單反拍東西。
他的手機像素很高，日常拍照完全能應付。
如果是拍風景，再加個濾鏡也就夠用了。
向杉于是拿着手機在前面拍幾張，再跑回來看顧其青用專業的相機取景。
顧其青端着單反，取景器裏卻并不是某一處風景，而是向杉。
他買這相機是為了有一天能陪向杉旅游，他想保存在相機裏的也只有向杉一個。
向杉沖着他跑過來，顧其青按了幾下快門，随後淡定地收起相機。
“怎麽不拍了，”向杉好奇地湊過去問他，“已經拍完了嗎？你拍了什麽？”
他還打算拿自己的手機跟顧其青的相機成像效果作對比。
顧其青拉着他的手，笑笑地把相機背到身後：“沒拍什麽，跟你拍的一樣。”
顧其青的耳朵竟有些紅。
向杉更加好奇了，趴到他身後去摘他的相機肩帶。
顧其青微微蹲下身，背過手摟過他的腰，再往上輕輕一托。
向杉就這麽被他輕輕松松背了起來。
向杉已經握住了相機，生怕一個不小心把相機摔地上，趕緊用雙手摟緊顧其青的脖子。
等顧其青緩慢平穩地往前走，他才安心地将相機開機，點開回放。
顧其青取的景角度都無可挑剔，藍天白雲，碧藍海岸，飛翔的海鷗。
只是，每一張裏都有向杉。
每一張對焦的中心都是向杉。
向杉看到自己在其中跑着，笑着，蹲下身拍一塊小石頭，站起來向他揮手。
他發覺，他在顧其青的鏡頭裏，似乎比任何時候的他都更好看。
不需要任何濾鏡，只是純粹的，被心愛的人注視着的喜悅，發自內心，無需修飾。
“77你拍得真好啊。”向杉喃喃地說。
“是杉杉太好看了，”顧其青淡淡地回答，“随手一拍，就很好看。”
向杉臉一紅，把相機背到身後，埋下頭，跟顧其青的脖子緊緊相貼。
“77，你是不是很愛我。”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問。
“是。”顧其青給了個肯定的回答。
“我也是。”向杉側過頭，在他脖子上輕輕吻了一下。
“我也好愛你。”
顧其青沒說話，腳步一頓，又慢吞吞地往前走了幾步。
沙灘上他們的影子被風吹散了，又緊密地連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