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向杉倒退一大步。
“我……我女朋友？”他受到了極大驚吓。
“對啊, 你不是在跟人家談戀愛嗎，”向新柔非常篤定，“我問過你們學校其他人, 都早已經放暑假了，杉杉拖到這麽晚回家, 肯定是在陪女朋友，對吧？”
向杉覺得很恐怖，他老媽居然幾乎都猜對了。
但是性別完全錯了啊……
“沒有的事。”向杉無精打采地說。
顧其青明明是男的, 他從哪兒給他變出女生的外型來，更別提帶他一塊兒去海邊了。
“真沒有嗎？”向新柔小心翼翼地瞅着自己兒子，“還是說, 你們在鬧別扭？”
“沒有，”向杉漲紅了臉, “我只是覺得我們還沒有到見父母的階段……”
向新柔笑了起來，連不茍言笑的陳樟都偏過頭低咳兩聲。
向新柔笑着說：“好吧, 我知道了，那我們就等杉杉覺得時機成熟了，再見你女朋友吧。”
向杉繃着一張小臉, 壓根笑不出來。
時機再成熟, 顧其青也不會變成女的啊。
而且, 為什麽這個問題這麽早就出現了。
他都沒跟顧其青商量好, 什麽時候才要告訴雙方家長。
向杉握着手機, 很想向顧其青求助。
向新柔陪着他坐在後排座, 一見他拿起手機, 就用心照不宣的眼神向他示意：“跟她發消息吧, 沒關系的。”
向杉：“……”
-
顧其青接到向杉的消息，已經到了傍晚。
他以為向杉發消息是要告訴他, 他終于過來了。
但他得到的是向杉跟着父母去海邊旅游的消息。
顧其青垂着眼睛打字：
-沒關系，你跟叔叔阿姨玩得開心就好
33：-77你在家無不無聊呀？我一回去就找你，好不好？
77：-不無聊，我做的兼職剛好接了個項目，這個星期都得忙
77：-所以，你不用擔心我
33：-那就好
33：-等我回去了，我幫你分擔工作！
顧其青放下手機，繼續在廚房裏盯着鍋裏的蘑菇湯。
他在家裏不外乎兩件事，給自己和顧夢然做飯，以及給顧夢然補習。
他兼職的公司最近給了他一個新項目，為期一一周，原本他想推掉，不願讓工作打擾到他和向杉的二人世界。
向杉去旅游，他有了大段的空白時間，才打算接了這活兒。
但他沒想到，他內心的空虛連這個據說條件苛刻的新項目也無法填補。
他用三天時間把項目做完了，打包發送給了跟他對接的部門主管。
主管表示很驚奇：“你這麽快就做完了？也太效率了吧，我們這兒才進行到一半。”
顧其青面無表情地想，其實他還可以更快。
向杉在海邊大約是不能總帶着手機，給他發消息的時間不多。
他悶頭寫代碼，一寫就是幾個小時，本以為這幾天總能忙一陣，結果也并不能消磨他多少時間。
顧其青交完項目，繼續給顧夢然補習。
顧夢然覺得壓力巨大，他的成績在班上中等水平，但是他哥只要一回家，他就要被貶成學渣，而且是大腦發育不全即将回爐重造那種。
“哥，你要不繼續去忙工作吧，我自己能行。”顧夢然雙手合十地祈求。
“忙完了，”顧其青淡淡說完，把他批改完的那份作業扔回給他，“正确率只有75%，你這個學期沒聽課？”
顧夢然睜大眼：“75%已經是我超水平發揮了，哥你知道什麽是鼓勵式教育嗎？我心理很脆弱的，批評會消滅我的鬥志，你要負責的！”
顧其青：“哦。”
顧夢然眼睛很大，睜太大了會讓他看起來有些呆。
顧其青想到另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見底，同時也很靈動，明亮，當他的眼睛裏有了情緒，便會變得絢麗多彩。
向杉見到的那片海，恐怕也不足他的眼睛十分之一好看。
顧其青垂着眼睛打字：-看到海了麽
33：-已經到海邊啦，我們訂了兩間海景房
33：-明天就能下海去玩了
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向杉有多開心。
顧其青點開向杉的朋友圈，看到他發的幾條動态，都關于酒店和那片海，唯獨沒有他本人的照片。
他打字說：-多拍點照片，我想看
77：-最好是你單人的照片
33：-其實我媽還想叫你一起來的
33：-不說了，我媽叫我了，回聊！
顧其青盯着那句“其實我媽還想叫你一起來的”，反複看了很多遍。
他很想去，但也很清楚他不能去。
他現在做不到和向杉看上去只是兩個好朋友，并且把他們這段時間的相處痕跡都抹去。
向杉也許也有同樣的考量，所以才拒絕了向阿姨的邀請吧。
想到向杉，顧其青心裏就一片柔軟。
顧夢然表情詭異地盯着顧其青。
他哥這是發神經了？怎麽看着手機一會兒笑，一會兒嘆氣。
顧其青放下手機，眼神冷淡地瞟向顧夢然：“繼續做題，看着我做什麽？”
顧夢然打了個寒戰，趕緊低下頭繼續寫作業。
他已經猜到顧其青在跟誰聊天了。
基本除了向杉也不會有別人。
就是不知道他哥苦戀這麽久，究竟有沒有修成正果。
顧夢然翻過一頁作業，趁他哥的注意力又回到手機上，趕緊點開手機看了一眼他有沒有未讀消息。
他點開微信，看到顧其青的聊天框排在前列。
雖然他哥對他冷血無情，他還是把他哥的聊天框置頂了的。
他看着顧其青那明顯跟他以前風格不一樣的游戲頭像，好奇地問：“哥，你怎麽換成這種頭像了，最近喜歡玩游戲了？”
顧其青本不想回答他，但說到頭像，他眼神不自覺變得有些柔和。
“這是情侶頭像。”他低聲說。
顧夢然點頭：“哦，原來是情侶頭像。”
他聲音一頓，忽然站起身，聲音很大地反問：“什麽？情侶頭像？你談戀愛了？”
顧其青：“嗯。”
他似乎并不避諱這個話題，甚至還想讓顧夢然多問幾句。
“跟誰戀愛啊。”顧夢然瞪大眼睛問他。
顧其青淡淡反問：“你說呢？”
“？？！！！！”
顧夢然心裏只有一個答案，他捂着嘴，依舊擋不住胸口炸裂，想要扯開嗓子大叫。
“什麽情況啊，怎麽突然就追上了！！！”
這時他家的大門被人打開。
“什麽追上了？”他們的父親顧景林出現在門口。
顧夢然吓得一屁股坐下，聲音抖着說：“沒有，沒有，我剛才看了場球賽而已……”
顧景林背着一只巨大的公文包，看上去又是好幾天沒換衣服。
他一回來就走進了浴室，半小時後出來，開口便是問：“做飯了嗎？”
“我跟顧夢然剛吃完，廚房裏還剩了些飯菜。”顧其青說。
顧景林大步走到廚房，拿着一只盤子，把剩飯剩菜全放到一起，再端到飯廳，坐下來大口地吃。
“爸，你這是餓了多久啊。”顧夢然不免擔憂地問。
“昨天跟人談事，只喝了酒，沒吃東西，今天又趕着回來，是有點餓了。”
顧景林大快朵頤地吃完，又喝了一大口茶。
“明天我休假，你們有沒有想去的地方？”他轉身問兩個兒子。
顧夢然驚喜地問：“爸，你要帶我們去旅游嗎？”
“旅游也沒問題，但是只有一天。”顧景林說。
顧夢然已經在緊急拿手機查詢霜城附近有哪些景點。
他還沒查出個所以然，顧其青說：“你們去吧，我不去。”
顧景林看着他：“不是放暑假了？”
顧其青簡單明了：“有兼職。”
顧景林點了點頭，又說：“我還打算明天回來再去一趟你媽的墓地，看來你也是沒時間了？”
顧其青說：“墓地可以去，旅游我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說出真心話了，”顧景林冷笑一聲，“你對什麽感興趣？”
這些年顧景林很少在家裏，家裏大小事，包括顧夢然的成長，都是顧其青一人在管。
按理說他應該對這個兒子信賴有加，回到家也應該跟顧其青推心置腹地聊上幾句。
但真開了口，往往又容易一言不合，以他發怒，顧其青轉身回房間為結局。
顧景林承認自己耐性不夠，同時也很納悶，顧其青的個性究竟是随了誰，跟塊冰似的，怎麽也捂不熱。
顧其青又是冷漠以對，低頭看着手機，沒再搭理他。
顧景林強忍着沒發火，走到沙發上坐下，默默拿起一張報紙。
顧夢然盤腿坐在地毯上，小聲問他哥：“哥，你不想去旅游，是不是因為那個誰要回來了啊。”
顧景林放下報紙：“那個誰？你倆說話不要打啞謎。”
他想參與到兩個兒子的話題裏，只是這種交談方式對他而言實在生疏，語氣也掌握不好，顯得有些嚴厲。
顧夢然給自己嘴畫了個X，不敢再說話了。
顧其青給向杉回了個消息之後，才擡頭，迎視着顧景林：“顧夢然說的是我對象，他要回來了。”
“你談戀愛了？”
顧景林一愣，又想了起來，他大兒子已經念大學了。
已經到了該談戀愛的年紀了。
“談戀愛了，好事啊，有時間是該多陪陪人家女孩子。”
顧景林說着，不知想起了什麽，表情深沉，嘴唇抿緊，眉心皺出很深的印痕。
顧夢然望着顧其青的臉，心裏忽然生出一股敬畏。
他哥怎麽這麽淡定，讓他看着有種視死如歸的悲壯感……
他該不會打算就在今天出櫃了吧？
“這題不太會，我進去拿下筆記。”顧夢然匆匆站起身跑向自己的房間，及時脫離戰場。
這種血腥場面，他一個未成年人怎麽受得住啊！
顧其青慢吞吞地，輕聲回答：“不是女孩子。”
顧景林皺緊眉頭：“什麽？”
“我對象，不是女孩子，”顧其青平靜地看着他，“是男的。”
顧夢然手抓着門把手，終究還是沒忍住回頭看去。
他只聽到砰的一聲巨響，他爸就把他寫作業的那個小茶幾給掀翻了。
他沒寫完的作業和試卷宛如雪花一般在空中亂舞。
顧夢然悵然地想，真男人果然不該回頭看啊。
這場面，簡直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