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顧其青坐在茶幾旁邊沒有動, 只是伸手護住了他的手機。
茶幾被顧景林暴躁地推翻，轉了個方向，重重地落回到地上。
顧其青把手機放到安全的位置, 左手沒能及時拿開，手腕被茶幾一角用力砸了一下。
他低頭捂着手腕, 悶哼一聲。
“哥，你沒事吧？”顧夢然馬上又飛奔回來。
顧其青的手腕一側現出一片青紫色，靠近虎口的位置甚至擦破了皮肉, 滲出鮮紅色的血。
顧其青輕輕吸了口氣，低聲說：“沒事。”
“還說沒事，都出血了！”顧夢然跑去拿了醫藥箱, 二話不說就要給他包紮。
“不用，我自己來。”顧其青用右手接過碘伏和棉簽, 給自己的傷口消毒。
他聲音平穩，表情更是淡然得仿佛傷的不是自己的手。
顧夢然轉頭看着已經慌了神的顧景林, 聲音帶着哭腔：“爸，你也太過分了吧，你憑什麽打人啊, 哥他犯了什麽錯？？”
“我沒, 沒想打人。”顧景林嘴唇顫動, 低頭看着自己的一雙手。
“摔東西也不行啊, ”顧夢然哭着說, “你忘了你答應過媽媽了嗎, 你不會再亂發脾氣, 會對我們兩兄弟好, 這就是你對我們好嗎？”
“你一年也沒回家幾次，都是我哥跟我兩個人相依為命, 你有什麽資格兇我們，”顧夢然胸口起伏，越說越激動，“你了解過我們嗎，你知道我哥喜歡那個人多久了嗎，光因為他是個同性戀你就要全盤否定他嗎？”
顧其青給自己的手腕貼上了創口貼，低聲說：“好了，別再說了。”
顧夢然立刻閉上嘴，只是依舊有些抽泣。
“我覺得沒什麽需要隐瞞的，我喜歡的是男的，我談戀愛的對象也是男的，”顧其青擡頭，淡漠地看着顧景林，“明天去我媽墓地，我也打算跟她這麽說。”
“作為我的父母，你們有知情權。”他無比冷靜地将這件事作了定義。
顧景林定了定神，露出苦笑：“我們只有知情權嗎？”
“你別讓你媽躺在地底下都不安寧。”他沉聲說。
顧其青平淡地說：“不會，她很喜歡他。”
“我媽會為我感到高興吧。”他說完，轉身回了房間。
顧景林呆站在原地。
“她很喜歡他”？
“他”是她也認識的人？
難道是……
顧景林轉頭看向顧夢然。
顧夢然已經撿完了自己的作業和試卷，根本不跟他對視，丢下一句“我回房間寫作業了”就匆匆往前走。
-
向杉乖乖坐在沙灘椅上，任由他老媽幫他擦防曬霜。
防曬霜塗在身上黏糊糊的，他剛擦完就恨不得沖進海水裏面洗個幹淨。
向新柔及時制止了他：“兒子，這會兒太陽太大了，你不要下水，給媽媽拍幾張照片吧。”
向杉乖乖舉起手機，對着向新柔連拍好幾張。
他想起顧其青發的那條消息，把照片發給向新柔之後，又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
“媽媽，我想請你幫我拍幾張照片，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向新柔接過他的手機。
向杉走到靠近海水的位置，背靠着碧藍的天空與大海，向他老媽打手勢：“媽，幫我拍帥一點——”
“那當然沒問題，我兒子這麽帥，”向新柔舉起手機，對着屏幕上的人連連點頭，“還這麽可愛。”
向杉只穿了一條泳褲，皮膚白皙，在陽光下幾乎發着光。
海邊的陽光暴曬了四天也沒能成功讓他的皮膚變黑。
向新柔給他擦防曬霜也單純只是為了防止他被曬傷。
向杉笑容燦爛地站了一小會兒，等向新柔示意已經拍好了，馬上蹦跳着跑過去，接過自己的手機。
海邊的風景無懈可擊，随處一拍都是一張完美的圖畫，向杉對自己的照片很是滿意。
他連濾鏡也不加，就直接發送給了顧其青。
添上文字：-看，我的單人照來了
他剛發完消息，向新柔就湊過來，輕聲問他：“兒子在給女朋友發照片嗎？”
向杉手一抖，手機直直地落進沙子裏。
他趕忙把手機撿起來，把沙子拍打幹淨，擡頭對向新柔露出一個傻笑：“啊，是啊。”
向新柔掩嘴笑：“那你繼續吧，媽媽不打擾你了。”
向新柔撐着遮陽傘，款款地走向沙灘另一側。
向杉長舒一口氣，重新點開微信。
這時顧其青已經給他回了消息。
77：-好看
33：-是海好看還是我好看
77：-你好看
向杉握着手機仰躺在沙灘椅上，嘴角止不住地一直上揚。
33：-77你忙完工作了嗎，有空跟我發消息嗎
77：-忙完了
77：-有空
向杉看顧其青總是只發幾個字，估計他其實正在忙。
33：-你是不是還在忙呀，忙的時候不用理我的，沒關系
77：-再忙也不會不理你
向杉望着顧其青發來的文字，眼睛不自覺地垂了下去。
他已經有些想念顧其青了。
海邊的确很好玩，風景也無可挑剔，但越是在這種美好的景色裏，他越想念顧其青。
想和顧其青一同站在這片沙灘上，牽着手散步，一同躺在沙灘椅上，擁抱和親吻。
就算什麽也不做，只要顧其青站在他身邊，他也應該會更開心吧。
向杉往聊天框裏打字：
-77，我想你了
他剛發出去不到一秒鐘，顧其青也同時發了一條給他：
-想你了，杉杉
向杉望着兩人不約而同的兩條消息，笑出聲來。
“要不我提前回去吧。”他發了條語音過去。
他是真這麽打算了。
按照原計劃，他們一家還得在海邊待三天。
三天真的太長了，他熬不住的。
而且一旦生出這個想法，就會連一分一秒都難以堅持。
向杉恨不得馬上訂機票，當天晚上就回去。
顧其青那邊沉默了許久，向杉都以為顧其青又在繼續忙了。
他站起身打算去找自己老媽說他要提前回去，這時顧其青給他打來電話。
“杉杉。”
顧其青那邊很安靜，聲音也有些許低啞。
向杉聽到他的聲音，胸口就莫名一陣酸澀，眼眶也濕了起來。
他開口說話的時候，聲音裏帶了一點鼻音：“77，我想你了。”
他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只是一直重複：“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相比之下，顧其青的聲音似乎冷靜很多。
只是他的尾音收得很緊，像是在壓抑着什麽。
“能提前回來麽？”顧其青低聲問，“我想早點看到你。”
他終于還是說出口了。
向杉都以為顧其青永遠不會對他作出這種要求。
顧其青從小就過分懂事，雖然寡言，卻對身邊的人很用心。
以他的個性，應該不會要求向杉為了他而抛下自己的父母，提前從海邊回來。
聽他說出這一句，向杉反而更想哭。
“不要哭，杉杉。”顧其青嘆了口氣。
“我可能會忍不住買機票去海邊找你。”他說。
向杉更加繃不住了。
這比剛才那一句更不像是顧其青會說出的話。
他拿手臂擋着眼睛，深呼吸幾秒鐘，把眼淚收了回去。
“我去跟我媽說，然後買明天一早的機票，”他輕聲說，“你等我。”
-
向杉跟向新柔說出自己想要提前回霜城，原以為向新柔會表示反對，再勸他幾句。
他永遠都猜不準他老媽的反應。
向新柔挽着陳樟的手臂，笑盈盈地對自己的老公說：“你看，我就說他會忍不住的吧。”
“想早點回去陪女朋友了吧？”向新柔雖然語氣憂傷，卻同時在對着向杉眨眼睛，“兒子談了戀愛，就打算抛下他老媽了，媽媽好傷心啊。”
向杉不好意思地笑笑，并沒有反駁。
他現在心裏的确只裝得下顧其青一個人，這是他否認不了，也控制不了的。
“媽，你就跟爸繼續在海邊度假吧，我先回去了。”他往前一步，輕輕抱着向新柔的肩膀。
“我們會好好享受假期的，你也要跟女朋友開開心心的哦。”向新柔摸了摸他的頭發。
向杉鼻子一酸。
他什麽時候才能跟他媽媽說，他交往的對象并不是女的呢。
他交往的人不光是個男的，還是顧其青，是陪他從小一起長大的那個人。
也是他的媽媽很熟悉和喜歡的那個晚輩。
他媽媽知道之後，會接受他們嗎。
第二天一早，向杉拿着自己的行李走進機場大廳，回頭看到向新柔站在大門處向他笑着揮手。
他露出一個笑容，也朝着向新柔大力揮手。
他想那一天應該不會太遠了吧。
他媽媽這麽疼愛他，一定會理解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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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降落在霜城機場，時間還未到中午。
向杉上飛機前把航班信息報給了顧其青。
當時顧其青沒回消息。
下了飛機，向杉看到顧其青給他發的消息：
-我在出口這裏等你
發送時間在飛機起飛一分鐘後。
顧其青可能一看到他的消息就出發去機場了。
他在出口已經等了兩小時。
向杉一看到消息就加快腳步，穿過面前許多個旅客，往出口的方向跑過去。
只要想到他馬上就能見到并且碰觸到活生生的顧其青，他就感覺自己要飛起來了。
顧其青的身影總是那麽好認。
盡管他只是靠着柱子，甚至腰也沒有特別挺直，姿勢顯得有幾分漫不經心。
但一眼望過去，他總是最出挑的那一個。
向杉隔着一層玻璃遠遠看到顧其青，再跟着排隊的人群一同走出出站口。
他在往前走着的時候，視線就沒有離開過顧其青。
他終于走出了出站口，剛往前邁一步，想悄悄繞到顧其青身後，這時顧其青忽然擡起頭來，仿佛有所感應一般。
向杉看着顧其青宛如慢動作一般朝他揚起唇角，再一步一步走向他。
這一切都很像是他在夢裏見過的場景。
向杉定了定神，連忙向着顧其青跑過去。
“77！”他飛撲到顧其青身上，再伸手緊緊抱住顧其青的腰。
顧其青穩穩地接住了他，雙臂環過他的肩膀，嘴唇貼近他的脖子。
“回來了。”他仿佛嘆息一般地說着。
“嗯，回來了！”
向杉手臂又用了些力，直到兩人的身體嚴絲合縫，緊密地貼在一起。
胸口貼着胸口，心跳也融彙到了一處，這讓他終于有了實感。
他抱到顧其青了。
是活生生的顧其青。
再不是夢醒之後會消失的那個人了。
他們相互擁抱着，過了許久才稍稍分開，眼神卻依舊粘在對方臉上，怎麽也看不夠。
顧其青眸色漸深，擡起手碰了碰向杉的嘴唇。
他的眼神告訴向杉，他絕不只是想用手指碰他。
向杉臉一紅，小聲說：“走吧，我們回東城區。”
顧其青嗯了聲，手放下來，牽着向杉的手。
向杉注意到顧其青的左手手腕上戴了個護腕。
“77，你今天怎麽突然戴了護腕？”他好奇地低頭去看。
“我在晨練的時候戴上的，忘了摘。”顧其青淡淡地說。
他見向杉仍舊很好奇，便用右手貼向他的臉，指尖在他的頰側輕輕摸了一下。
向杉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害羞地偏過頭，躲過他的撫觸。
他們現在可還在機場呢，不差這麽幾分鐘了，必須忍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