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
    水蕴星垂眸,不敢细思朱胤然话里的涵意。
    许是因为他的话让身子过度紧绷,肩头一热,紧接着剧烈的疼痛又迅速爆发开来,让她几近昏厥。
    朱胤然瞧着她痛苦的表情,二话不说地拉开她的衣衫,在瞥见印在她雪白肩上那怵目惊心的掌印时,眉瞬即拧起。“你还想逞强多久?”
    水蕴星蹙紧了眉,因为疼痛,清雅的脸庞已无暇顾及羞赧。
    “再晚一个时辰,就什么都不用说了!”一思及那可能,朱胤然的浓眉阴郁纠结,全身肌肉在一瞬间紧绷。
    三弟派出的黑衣人不但武功惊人,而且阴险毒辣,落在水蕴星肩上这一掌虽未达十成力道,却也已猛烈地足以取人性命。
    水蕴星身负重伤、灵珠再次失踪,再加上朱胤然勃然的怒意,委屈、失落、难堪的情绪百转千回顿时涌上心头,让向来倔强高傲的她抑不住地落了泪。
    “我不用你帮……你要走便走,不必张口闭口训人!”她目眶含泪,模样惹人怜惜。
    朱胤然看着她潸然落泪的模样,霍地将她揽入怀里哑道:“不是训你、也不是怪你,是心疼你,你懂吗?”
    如此诚挚的话语让水蕴星的心湖掀起了波涛巨浪,偏偏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无法反应。
    今天他一再对她做出逾越礼数的动作,她还能再抗拒他的柔情吗?
    “伤你的恶人心机歹毒,你先吃下这药丸,我再替你运功疗伤。”未察觉她的心思,朱胤然放开她的身子,扬指揩去她的泪,柔声道。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满腹的抱怨顿时烟消云散,是因为他……喜爱她?是这样吗?
    从初识开始,她莫名地就是讨厌也!
    但为何今夜,心底却窜动着奇异的骚动,这想找个人依靠的渴望完全不似她向来洒脱的性格!
    难道这一切只因那个吻……
    她心乱如麻。
    “先让我为你疗伤,待你身子舒坦一些再说。”朱胤然胸口微微发热,听她当面质问,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地淡笑。
    他们之间的气氛就犹如桌上随风摇曳的烛火,暧昧不明地紧紧缠在两人各怀心事的倒影上。
    待朱胤然为她运气疗伤后,他扶着水蕴星躺下。“我得回王府一趟,记住不要离开这里,切莫挑衅王府的办事能力,现下外头可能已经布下天罗地纲要捉偷珠之人,知道吗?”
    水蕴星扇了扇眼睫,感觉到体内充斥着朱胤然的真气,思绪浑噩地让她连应答也显得吃力。
    月儿悄悄露脸,透过木头窗棂撒下一地昏黄,岸边的芦苇随风发出摩挲的沙沙声调,湖水浅击栈道,听着这些声音,她渐渐安心沉睡。
    轻合上眼,身体的不适消失了,而朱胤然看着榻上渐熟睡的人儿,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万把烛光点亮了深沉的夜,季王府内因为失珠,整夜灯火通明,透着沉重的气氛。
    季王半披锦袍,向来锐利的目光环视偌大的偏厅,那气势让在场的人无不噤若寒蝉。
    双手落在椅上扶手,他那熠熠闪亮的眸子满是愤怒。“王府戒备森严,又怎么会让一颗灵珠不翼而飞呢!”
    “父王,失珠之事,二哥必知其因!”朱泫义眉心轻蹙,索性来个顺水推舟,将原本“栽赃”的计画落实。
    季王拧起灰白眉宇,哪里不明白子嗣之间夺权争斗的心机是何等黑暗!一思及此,额际竟不自觉地隐隐泛疼。
    “二哥派人入府鉴珠,已确定为父王贺寿的灵珠为真品,接着便发现黑衣人出现在书阁,随后灵珠即不翼而飞,孩儿推断,这是二哥的计谋。”
    季王闻言,原本平静的面孔添上几分震惊。“此话当真属实?”
    在三个儿子中,他本属意将王位传给老二,偏偏朱胤然淡泊执拗的性子一再辜负他有意无意的安排。
    此次失珠让他不由得怀疑,这是老二为了让他彻底死心而使的手段。
    “父王!二弟未到,咱们不能单听三弟的片面之词就定了他的罪;再说既是三弟的推断,其中虚实更得详加查证。”眼见父王似乎有些动摇,始终杵在一旁的长子朱衍昱突地开口,挑衅的意味甚浓。
    朱泫义脸色铁青地瞪着他。“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栽赃?”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三弟说话但凭良心!”朱衍昱语气沉重,开口的同时亦发出重咳。
    “你!”朱泫义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锐利的眸子迸出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光芒,老大打压他的意味昭然若揭!
    “够了!”季王怒声低喝,懒得理会两人的针锋相对,心里只挂念着失珠的真正原因。
    而就在此刻,朱胤然悠哉出现的模样,让争执不休的大厅在瞬间静了下来。
    “出现的正好,你上哪去了?”季王肃然的音调扬起,质询的意味甚浓。
    他这一开口,厅上所有人均大气不敢喘地静观事情的发展。
    一切状况都在他预料当中,朱胤然嘴角噙上一抹冷笑地道:“我尾随在黑衣人之后,却没想到还是跟丢了。”
    “那你聘进府中的水姑娘呢?她人呢?”哪管二哥是不是去追黑衣人,朱泫义掀眉瞪眼地质问。
    朱胤然眸光含笑,显然无视三弟咄咄逼人的指控。“水姑娘收到家书,完成鉴珠后就离开王府了。”
    朱泫义看着朱胤然沉定莫名的神情,脸色为之丕变地又道:“二哥竟然擅作主张让她离开?”
    “要不三弟以为呢?水姑娘只是被聘入府鉴珠,之后要走要留,并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朱胤然瞥向他,沉潜的黑眸高深莫测。
    “但灵珠被窃,鉴珠的水姑娘的去向自然教人生疑,此事不得不查清楚!”
    朱胤然扬眉,浅敛的眼看不出情绪。“先请父王下去休息吧!这事由我们来处理便成了,总不能让一群人就这么闹个通宵达旦吧!”
    三弟的行事素来谨慎、戒心极高,这回怕是已将水蕴星的底细摸个一清二楚,才会说的如此笃定。
    也幸好他早有准备!
    “父王!事情绝不能就此打住!”朱泫义扬声看向季王,这口气,无论如何他都咽不下去!
    顾不得失珠的疑云,三子的嚣张气焰让身为父亲的他大感失望。
    见两人各持己见,季王手一挥,沉下脸,冷怒威严地开口。“无须再争!明日寿辰过后,你们兄弟二人就各自领人寻珠,没把灵珠找到,就不用回来了!”
    “父王请先息怒,既然三弟执意要证据,那就让韩祥把水姑娘收到的家书呈上吧!”
    既已决定,季王疲惫地打了个呵欠,心想只要能找回灵珠即可,他才懒得管他们那些心机手段。
    “秋月丫头,带王爷下去休息吧!”朱胤然发现父亲疲惫的模样,朝伺候父亲的奴婢吩咐。
    秋月微微颔首,俐落地搀扶着王爷离开。
    紧接着朱胤然的眸光再转向贴身随从,示意他将已备好的家书往前递上。
    韩祥接受到主子的讯息,立刻将书信呈上。“三爷,这是水姑娘留在房中的家书,或许因为心急,忘了带走。”
    处在盛怒当中的朱泫义草率地掠过信,脸庞浮现惊愕与烦躁,他倏地揉掉信拂袖道:“灵珠最后会落在谁手上还不知道,咱们姑且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见他拂袖而去,朱胤然莫可奈何地在朱衍昱身旁坐下,感叹万分。
    “你这般摆明了得罪三弟,往后恐怕他会事事针对你。”朱衍昱神色凛然,语气沉重。
    “无妨。三弟若有本事讨得父王欢心,就由他吧!”朱胤然满不在乎地开口,心中感慨万分。
    虽然大哥朱衍昱为人深沉,喜怒不轻易形于色,但真要说起来,兄弟间他们俩人的感情还是比三弟亲。
    那日若不是在密室亲眼所见,他绝不会相信,那心狠手辣的人会是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