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说过了呀。”陶斯对她抛了个电眼,“我是妳狂热忠实的fans。”
    其实我没有什么美术天份。黄娥怜悯的看着陶斯。虽然辛辛苦苦的把复兴美工念到毕业,也在帮人画些插画之类的……但她还是缺乏某种必要性的才能。
    她最喜欢的是模仿并且糟蹋某些心爱的画家,梵谷就被她同人的面目全非,地下有知必定夜夜垂泪,而且会试图举枪再次自尽。
    可怜的陶斯,关于艺术的部份一定遭遇毫无人道的摧残和损坏,比电脑坏轨还严重。
    “知道了,知道了。”黄娥投降,“只要你别再求婚,所有我不满意的作品都送你,可以吧。”
    “我会出钱的!”
    “不要侮辱钞票了孩子。”黄娥走出去,甩上门。
    她会醉心于画画,并不是想给别人看。只是创作的瘾头无法解除,找个管道宣泄而已。
    这个年代,这个刚刚解除禁锢的二十世纪末,养活自己是很简单的。只要物质欲望很低,脑筋够冷静,那就可以了。
    将近十一点,狂热的音乐几乎炸开整个PUB,世纪末的祭典。还让她觉得生活有点意思的部份,踏着混乱的舞步,挑逗或挑衅身边的男男女女,狂暴的精神面最接近神圣的幸福。
    在五光十色烟雾弥漫,香烟的恶臭和混着体味的淫秽香水中,尽情舞动四肢和旺盛的肉欲……
    来吧。像是几百年前、几千年前、几万年前。那些绕着火堆舞蹈祈求生殖繁衍的初民……来啊。
    投火自焚的鳞翅目们。
    直到成为灰烬为止。
    但她总不是真的成为灰烬的那一个。十二点一到,她就抛下所有的狂热,挤过吧台拿回自己的外套和钱包,在气氛最狂野的那一刻离开。
    一面骑着机车,她一面轻轻哼着,“Take a key and lock her up, lock her up,lock her up,take a key and lock her up.My fair lady……”
    这首歌好像还没出现在一九九七年吧?还是已经出现了?谁知道。“伦敦铁桥垮下来”倒是很早以前就有了……最少她确定一九九七年前就有了。
    “啊,586的电脑上市了吗?忘了。”黄娥自言自语着,“明天去买一台好了……我还记得怎么拨接吗?顺便选本书好了……真的,都快忘光了……”
    骑了很远的机车,回到山区的家,其实已经很疲倦了,但瘴却难得的变化人形,坐在窗边,看着阳台的昙花,目不转睛的专注。
    虽说被命运锁链了固有的主线任务,但是偶发的支线任务还是挺有意思的不是?
    她将那盆昙花捧起,拿到室内,瘴阻止她,黄娥还是充耳不闻的放在瘴的面前。“放心吧,她会凋谢,只是因为昙花只开一夜,不是因为你而枯萎。”
    瘴的金银双瞳注视了她一会儿,无言的转到冰清玉洁的昙花上面,眼神温柔而悲哀,静静的看着,却连花盆都不敢碰一碰。
    偶尔玩玩支线任务也不错。黄娥边洗澡边想。“人生”虽然说是个烂游戏,但还值得再玩一次。
    续三、冥风
    “……结果妳没什么变嘛。”挽着西装外套的青年苦笑,“还以为经过一段婚姻会有什么不同。”
    “你倒是变很多。如何?脱离玩咖的日子,好好的走人生路?”黄娥递给他一罐宝健,自己开了一罐。
    “总是要面对现实的。”青年说,“小孩都会叫爸爸了。”他不无惆怅的看着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
    此刻他们坐在PUB门口附近的栏杆,自动贩卖机旁。几年前还是这群年少轻狂中的一份子。
    现在想起来却像是上辈子的事情,模模糊糊。
    倒是坐在身边的黄娥像是一道永恒不变的风景,从年少到现在,依旧相同。比谁都敢玩、玩得凶,却还是保持那种淡淡的、疏离于外的气质。
    “妳倒是伤心一下啊,当初不是千挑万选才点头嫁人的。”青年啧了一声,“是谁说永远不婚的?”
    “也要你们给我伤心的时间啊。”黄娥喝着运动饮料,“每一个都一副‘如何?早跟妳说过’的样子,害我只觉得荒谬而不是悲伤。”
    “不伤心?”
    “伤心啊,超伤心的。做了那么多努力结果还是如此,伤心透了。唉,我三年宝贵的青春啊,似水流年……”
    青年被她逗得笑出来。黄娥就是黄娥,遇到什么事情都保持超龄的冷静和理智。
    “怎么我才回来,你就知道了?早就不混了不是?”黄娥偏头问。
    真糟糕哪,这女人。从来不爱化妆,来PUB玩顶多就画个眼线,光着脸,头发吓死人的长,半夜绝对招不到计程车。
    谁会穿运动鞋来舞厅啊真是。
    “我听陶斯说的。”
    “还陶斯勒。”黄娥笑,“请你恭恭敬敬的喊一声王先生。最少在工作场合不要喊绰号。”
    “哈哈,职场当然不会啦……他在职场可是很严肃的当他的董事长。”
    黄娥也笑了。那个双面的家伙……听说从小学就很早熟,是小女生心目中的王子。那个可爱的绰号,就是从卡通小甜甜里的某个角色来的。
    “所以?总不是单纯来找我叙旧吧?”黄娥问。
    “嗯……还打工吗?”
    “什么样的工?你知道我打工的范围很广啊。”
    “……我现在在房屋仲介工作。有个物件似乎有点麻烦。”
    是这种工啊……结果又要重操旧业了。
    “我得先去看看。先说了,不一定能解决,我能力有限。”黄娥笑笑。
    “好像没遇过妳不能解决的哩。”青年打趣她。
    “那是你没见过。”黄娥看了看表,“喂,时间不早了,你也赶紧回家吧。时间地点什么的,传真到这。”她随意的在青年的手背上写了一行电话号码。
    “还是只有传真号码啊……几时也给真正的电话号码吧?”青年发牢骚。
    “都当爸爸的人了,少来。当心老婆也解雇你。”黄娥顶了他一句,转身步入PUB的台阶。
    那天她还是十二点就回家,回到家时已经一点多了。但是走入客厅,就看到地上躺着一个昏厥的男人。
    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的,瘴罕有的化为人形,一身黑衣的他,隐在阴影中,只有一双金银双瞳闪闪发光,不知情的人恐怕会吓出心脏病。
    他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保持沈默。
    黄娥很轻的叹了口气,摸了摸那个男人的颈动脉,嗯,还在跳。
    瘴终于开口,“是贼也。”
    “我知道。”黄娥点头,拨了一一○报警。
    “非吾所为。”瘴分辩。
    “我也知道。”黄娥苦笑。
    毁瘴大人大概看到小偷进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当然,他可以轻易的将小偷赶出去……但这个太心慈的畸凤,总是顾虑很多,害怕碰一碰就弄死了人。
    真正把这个小偷吓成这样的,大概是那个“特别的房间”。
    她现在所住的地方,理论上应该是农舍,附近还有荒废的梯田。只是这个时代农村人口外流的很严重,这个成“L”型的小别墅,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人住,租金惊人的便宜。
    当然,租金太便宜的房子都是有问题的……不过对她实在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她带来的“画”比本来的问题大得多了。
    果然,那个在转角处的“特别房间”,锁链已经被破坏了,打开来人影幢幢……其实也只是幻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