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巧的,离他最近的安全地点,就是黄娥的家。更不巧的是,黄娥刚好是“横渡彼岸者”。
    他说,等他力量积蓄够了,就会离开,寻找更无人烟的地方自我封印,不会打扰黄娥太久。
    “……也没听说有谁死了。”黄娥思考了一会儿,“我说炸了你睡觉的那块大石头后,没听说有什么灾害。”
    “此事吾亦不解。”瘴缄默片刻,“数百年前风灾曾毁封印,吾曾暂居莺歌石,因吾亦受损伤,致使瘴疠微泄……”他垂下眼帘,沈默了一会儿,“死伤无数。此次程度犹烈,何以故……非吾所因,举目皆有瘴气?”
    哈?我们就生活在瘴气中?
    黄娥想了几天,没想出个头绪,直到有回瘴飞出户外,看她发动机车,不解的问她为何行使瘴气之器,才转头看排气管。
    一九九七年,空气污染非常严重的时代。工厂林立,公害横行的时代。大量使用农药,水源污染的时代。
    连远古畸凤毁世之瘴都得甘拜下风的大毒物时代。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这个古代凤凰听。尤其是个……这么温柔的远古神鸟。
    一定是,非常喜欢这个世界,喜欢得不得了,才会想尽办法,甚至自我封印,不断的沈眠下去,希冀不要伤害任何生物。
    “……放心,”黄娥说,“这个时代的生物非常坚强,不会被你伤害到。”她拍了拍肩膀,“跟我去兜风如何?你不是说,我这个横渡过彼岸的家伙,可以压抑你的瘴疠吗?不用担心,来吧。”
    迟疑了一会儿,化身成乌鸦的瘴,飞到她的肩膀,眯着眼睛,望着一直不能张望的世界。
    就一下,应该可以吧?沈眠的时候,还可以梦见这个鲜艳的森罗万象。一下下就好。
    微带昏黄的晴空,白云在他不同颜色的眼睛里不断的变换飘过。
    看起来是那么美,那样的美。
    续二、支线
    晚上八点整,她挽着外套,细肩带上衣,柔软的针织长裤,穿着一双旅狐的黑运动鞋,出现在PUB的门口。
    负责盖章的小弟一头庞克,对她打招呼,“唷,娥姐,今天这么早?妳没带妳家小黑?”
    “什么小黑,没礼貌。”黄娥轻轻啧了一声,“说过了,那是毁瘴大人。”
    “对着乌鸦喊大人,我可办不到。”小弟嘻皮笑脸的在她手背上盖了个章,“叫小黑多可爱。下次带来哈,我请它喝酒。”
    “太便宜的酒就免了。”黄娥笑笑,步下楼梯。
    这个PUB位于地下室,座位其实不多。反正重要的不是喝酒,而是跳舞。但场子要到十点靠近十一点才会热起来,所以现在人不多,来的人也多在聊天、调情。
    诸般禁锢刚刚松弛崩落的时代,生命力和性开放跟公害同等蓬勃的时代。
    她坐上吧台惯坐的椅子上,酒保自然而然的接过她的外套和钱包保管,笑着问,“今天乌鸦先生没有来?”
    呵。只带瘴来几次,倒是PUB上上下下都喜欢上了。大概养乌鸦很稀奇,金银双瞳又更新鲜,而且还爱好喝酒,更是稀奇里的稀奇。
    当然也可能是,沈静的毁瘴大人,即使是乌鸦之身,还是能引起人类的好感。
    “他在睡觉。麻烦你,可乐娜。”她回答。
    酒保把塞了一片柠檬的可乐娜递给她,她仰脖喝了两口。熟悉的冰凉,熟悉的苦涩和微酸。
    “其他调酒也是不错的,妳就不打算点看看?”酒保有些不满,“反正妳喝酒是免费的,老板早就交代过。”
    “做人还是不要太过分了,门票和可乐娜都免费已经太好了。”黄娥举了举手里的酒瓶。
    酒保摇摇头,“该说妳什么好……今天老板来了。”
    “喔。”黄娥又灌了一口,“那个大忙人跑来干嘛?反正PUB是做娱乐的,又不会倒。”
    “因为听说妳又回来了。”酒保擦拭着酒杯。
    黄娥翻了翻白眼。
    “老板说,妳来了又有空的话,就去见见他。”
    这家伙。认识那么多年,还是个别扭脾气。她将可乐娜一饮而尽,“嗯,等会儿见。”
    长驱直入到后面的办公室,差点被新来的拦下,却被老员工喊住,笑笑的把她让进去。
    这家PUB刚开,她就是第一个客人了。算算也七八年的事情了。但是认识陶斯,却是更早之前。陶斯比她大两岁还三岁,她在溜冰场打工的时候,早就混了个眼熟了。
    长久的孽缘。
    开了门,她的头微微痛起来。墙上悬了几张画,都是仿作,而且仿得很拙劣,简直是再创作了。
    她知道,当然。因为那些都是她画的。
    面对着电脑头也不抬的陶斯出声,“唷,黄娥。”觑了她一眼,“怎么没把妳的乌鸦带来?我很想看看呢。养乌鸦的蛇头蛾……只有妳才会想养天敌吧?”
    “毁瘴大人不是天敌。”她懒得解释,“这些画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卖去旧书摊了吧?”
    “从良前,嗯。”陶斯抬头看她,“明明告诉过妳,妳所有的画我都愿意收购。”
    “因为这些画得很烂,当壁纸都没价值。”黄娥叹气,“还值得一卖的挂在大厅那儿呢!要不你就把那幅皇蛾买下来?”
    “买下来妳就不来了。”陶斯笑着斜睨她,“如何?当初我就说过,妳想从良是不可能的。”
    “我可不记得曾经堕落烟花过。”黄娥扁眼。
    “对啊,为什么呢?”陶斯沈思,“混冰宫、混溜冰场、混PUB,甚至还混过撞球间。能糜烂的不良场所妳都糜烂遍了……难道还期望能出淤泥而不染吗?”
    “孩子,你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糜烂呢。”黄娥点起一根烟,“再说,男朋友和女朋友一大堆的人这么说有立场吗?”
    陶斯笑咪咪,“我对每一个都是真心的,而且一定好聚好散。”
    “多情是双面刃,伤人必定伤己,就算一开始说得再明白也没有用。”黄娥吐烟,“陶斯,虽然知道你很爱自虐,却不知道喜欢到这种地步。”
    “啊啦,我早就戒掉自残的坏习惯啦。看。”他亮出只余浅痕的手腕。
    受不了。“走了。”她站起身。
    陶斯在她背后开口,“娥,以前我就说过,我们是同一类的人。别想跟正常人一样……获得正常的幸福。结果妳还不是……回到这里,黑暗中。”
    “同类……可能啦。”黄娥把烟扔进烟灰缸。“但我认真试过了,而且几乎成功。”
    如果愿意忍耐,或许会成功……吧?其实家居生活真的很不错,她很喜欢。
    “处男又怎么样?处女又怎么样?”陶斯嘲笑,“妳选择了一个纯洁的对象用纯洁的身体去换婚姻,结果又怎么样?妳还不如嫁给我呢。”
    “你是绝对不可能的。”黄娥回头看俊美的陶斯,皱紧了眉,“我解雇前夫就是因为他花心。但跟他负心的程度比起来……他也不过是朵酢酱草的小黄花,你可是世界第一的大王花。”
    “……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大王花是啥……那可是臭死人的!”陶斯终于发怒了。
    离题兼抓不到重点。“你到底喜欢我哪点?”她跟陶斯那群漂亮的男朋友和女朋友比起来就是泥与云,比较突出的点就是常被误认成小学老师,气质还可以。
    但陶斯彻底讨厌乖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