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把谢钧半抱地放到山洞内,自己攀住洞底却没立刻爬上去,他支撑着缓了很久,才蓄积到力量,双臂压住洞底,接力上去。
    秦时刚上去,脸上的水都来不及擦,就半跪下,倾身近谢钧,轻轻又唤几声谢钧的名字,没有回应。
    他有些害怕了,耳朵贴到谢钧心脏处听,屏息凝神,生怕漏了一个音。
    好久好久,他也真的,听不到谢钧的心跳声。
    秦时一下慌了,刚刚的相逢的快乐全似风烟飞散,他凑的更近,轻轻推推谢钧的肩,声音都发着抖:“谢钧……谢钧……我来找你了……谢钧”
    他声声期盼,而谢钧仍旧不能给他回应。
    洞外水幽幽地流动,一个水花突然打进来,秦时下意识给谢钧遮,水花又从手背反着溅到他脸上。
    水好凉,却也惊醒他。
    他要先带谢钧离开这儿。
    秦时俯下身,一只手臂穿到谢钧颈下,另一只在腿弯,把谢钧抱起来,带谢钧走出去。
    那条路弯弯折折,很长很长,秦时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只知道,水浅了、干了,外面慢慢地有光——出太阳了……
    他再也走不动,一下摔在地上,落地前,他没有力气自己垫下去,就用手臂死死护住谢钧。
    光那么亮,他终于看清谢钧的脸,甚至不能说是苍白了,秦时甚至觉得,他生机的睫毛都要褪成黯然的白色。
    秦时想要去检查谢钧身上的伤,手拉他的衣服,几下没有拉开,他才感觉到自己在发抖。
    秦时把发抖的手指握到手心安定,最后从衣摆处掀开些,只掀开些,他看到遍布的伤口,被水泡成了白色,连一滴血都榨不出,却更可怕。
    他下意识去握谢钧的手,捂到自己怀里,衣袖下垂,于是,秦时低头时发现了一直发着红光的“姻”。
    他陡然惊醒,意识到什么般去摸自己背上的伤,摸到硬硬的一条——已经结痂了啊
    秦时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睛,终于笑了,却仿佛献祭,令人胆寒——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
    雌虫的恢复能力很强,谢钧这样的高级军雌尤甚,但是,“姻”禁锢了他的自愈、禁锢他的天赋。
    如果,他毁了那东西呢?
    秦时的眼睛在剑上透出几分薄凉,也是对自己的薄凉。
    没有刀具,他就用牙齿咬破手指,想要血能承担些愈合的使命,暂且保住谢钧的命。
    然而,他不管喂多少,谢钧总尽数吐出来。
    后来,他试了抱起上半身喂、把谢钧头仰起来喂、又咬了下手指加大血量喂……使劲浑身解数……一点用都没有。
    秦时犯了难,本就苍白的脸色染上一层阴翳的灰,他自虐地咬着嘴巴,咬出了血才又回过神,目光飘渺闪几下,最后紧紧定在那个发光的“姻”上。
    但是这个东西是墨铁做的?他要用什么,才能毁掉它呢?
    秦时布满伤口的手向后按,仿佛要起身,却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迟钝一下,转过头去看:是一个木匣子。
    匣子上还带着机关锁,秦时早就没有足够的冷静去猜,而一路上木匣子被多次冲击,早生了裂纹,秦时索性蛮横地用拳头把他砸开,木渣子扎进他手里、木匣子破了,他的神态一直平常。
    里面的东西露出原貌,是一块儿石头似的东西,黑色的,又带点金色的颗粒,棱角很顿,被秦时的血染得污秽不堪。
    却不过一会儿,石头奇迹地又恢复了干净,只余些灰尘在上面,棱角处好像没有那么粗粝了。
    原来吃血啊……
    是传说中那个墨铁吗?秦时不知道,但他早已无可选择。
    他非常冷静地把手在木匣子的涂钉上深深划一道,握拳挤着血滴在石头上。
    后来,又是胳膊、是腿、又划伤了腹部,把还是粗粝的石头按上去,让他自己吸血,后来,秦时头晕地只想吐,按不住它了,他眼前一片灰色,意识到自己快要晕过去,他抬起千斤重的手不分轻重推一下,把它一角嵌到伤口里,安心闭上眼睛。
    这个石头像一个无底洞,仿佛要吸干他的血,才能,满足他的愿望。
    秦时没什么力气,头垂着虚虚抵在胳膊上,哑笑出声。
    那就吸吧,他受伤那么多,濒死那么多,也不差这一次……
    秦时的意识飘忽着,恍恍惚惚,他觉得,那个无极山未做完的幻梦又继续了,或者说,它从来没停止过……
    有的人,不是愿意留下,就能留下的。有些人注定,一生都是流浪……
    ……
    秦时下次,是被疼醒的。他咬牙攒了力气,把石头扯出来。
    石头掉在地上,滚了几圈,秦时在地上摸了好几下,才终于把石头抓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