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了甩头,硬撑着清醒意识去看——在他血液里那部分已经锋利些了。
    他无力地弯弯唇角,开心地笑,握着石头撑着地踉跄站起来,走了半步,又跌倒在地上,最后是爬到谢钧身边的。
    他的意识早就模糊,却一直拼命告诉自己不能现在睡,他两个手指穿过“姻”护着,另一只手一下、一下用石头锋利的部分切割着,什么都看不见。半梦半醒,他仿佛听到玻璃被划破了声音,最后,清脆的落地响,秦时终于无力地松开手,他却又咬自己早就鲜血淋漓的麻木的嘴唇,手抓着地上的沙子,接力一点一点往上些,唇贴住谢钧的唇。
    他不知道自己精神力等级被糟践成什么样,但,万一有用呢?如果他必须要走,那么他希望,是为谢钧而死……
    ……
    秦时听到有人叫他。他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好重,那声音也像经过声波转换变调,不甚清晰地扭曲着进入他的意识。
    是谁啊……
    “秦时……秦时……”
    呼唤的声音仿佛催眠曲,秦时又沉沉睡着了……
    ……
    秦时是在一张温暖的大床上醒来的,一睁眼,身旁就是他老婆,他整个人泡了蜜一样,甜滋滋,轻轻凑近抱住谢钧,开心的闭上眼睛继续做这个美梦。
    小鸟都在为他唱歌……
    欸,真是太幸福了,这样的梦,请让他做七天…
    “秦时,你再不醒……”谢钧的声音传来。
    秦时没给他说后面话的机会 ,立马睁开眼睛。
    床头烛光微明,烛光下,谢钧容颜鲜活,暗金的头发、平素总不近人情的眼睛都被渡了层温柔的光,不再那么凌厉。语气也柔和,只是说出来的话,依旧是冰冷的零下九度,差点没把秦时冻死:“你半个小时后走。”
    秦时本来沉溺着,眼睛都直了,突然被这句话打入现实世界,满眼痛心疾首:“我才刚醒,还没有温存一下。”他强势地翻过身背对谢钧,只是委屈,还带点无赖:“不行,我不走。”
    都没给谢钧说话的机会,下一秒,他自己又翻回来,恶狠狠地说:“不行,不看太亏了……”
    眼睛放在谢钧身上,眨都不带眨的。他的爱明晃晃的,从来毫不遮掩。
    谢钧笑了,不知气的,还是逗的。
    “我两天前联系军部来接你,他们的人半个小时就到了,你收拾一下吧。”谢钧看着他,说起正事。
    “啊?我睡了多久?”秦时如遭暴击。
    谢钧扯动了下唇,声音仿佛凝涩了下,眼睛让秦时看得难过:“四天。”
    “你那时,伤得很重。”
    秦时不会安慰人,只能装作不在乎,嘴唇挂着无所谓的笑:“那有什么,我现在已经痊愈了……”
    谢钧却没有笑,还是那样的眼睛。他突然发了狠,恶狠狠瞪秦时,手却紧紧抓着秦时的手,声音里还有心悸的颤抖,打断了秦时的伪装:“你以后,不许再让自己受那么重的伤”
    秦时张了张嘴,谢钧真挚的、在意的眼睛,让他的那些逞强与欺骗再也说不出口。
    他心里涌上一种夹杂着莫名难过的感动,直接抱住谢钧,半晌不说话。
    谢钧任由他抱着。
    中央的援救来的很快,沉默中炸开一声巨大的轰鸣——秦时要走了。
    那么多的疑问,那么多的问候,都只能先掩藏在心间。
    秦时的脸郁闷地丧下去,非常不情愿,却并不无理取闹,他的语气一直都是那样,一半无赖地装做不在意,一半撒娇着玩笑般展露爱:“这么快啊——”秦时满眼哀怨,像看着一个负心汉,他最后又紧紧抱谢钧一下,松开手,语调蛮横又可怜:“战争结束了,你等着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我吧。”
    “好。”谢钧回他,很安静,又很真诚。只一个字,也只需要一个字。
    秦时愣了下,眨了下眼睛,再也不能游刃有余地笑出来——他真的不想走了。
    外面传来催促,军部的虫已经抬着担架过来了。
    最后的最后,秦时还是禁不住,他抓住谢钧的手,目光灼灼,想要回避,却又偏偏脱口而出了他经久的疑问:“谢钧,无极山那次,为什么会,等我?”
    谢钧明明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却也并没有实施计划。
    他赌上了一切等他。
    谢钧也看着他,仿佛沉默下,低了下头,犹疑很久,最后又看他,目光坦白而诚挚,快要杀了秦时。
    他紧紧、紧紧握住秦时的手,表白一样的声音,包含着千山万水的沉重的情意:“我觉得,可以缓一缓,我们一起活下去。”
    他生来在战场。
    最初,他的亲人、朋友都在。
    后来,阿含死了,他还在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