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小圓圓大一些的時候, 兩人帶着她去串門。
小圓圓是香饽饽，好多人盼着她來，她雖然不知道自己有多麽受歡迎, 可是看到誰都是一臉蜜蜜的笑, 仿佛跟人親得不行。
她太會讨人歡心, 無論帶到哪裏，都常常惹起陣陣尖叫，聽說小圓圓要來，沈府一大早就做好了準備, 沈如風甚至提前趕回家來, 就怕錯過一眼，還有臨近的表親，也帶着自家年紀相仿的娃娃們過來串門了, 說是要從襁褓裏就建立感情。
沈遙淩自诩厚臉皮, 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聲對着母親嘟囔：“有必要這麽隆重嗎, 她還只是個小孩子呀！”
短手短腳的, 一張小圓臉，怎麽就那麽多人稀罕。
沈夫人拍開她的手，揚起一張笑臉沖她懷裏伸手：“圓圓乖乖——”
沈遙淩無奈, 更何況有人接手她求之不得，幹脆撒手躲到一旁歇息去了。
等到她玩得盡興，終于想起來去找小圓圓, 發現花廳早已人群濟濟。
今天日頭好, 曬得人身上發熱, 大家夥兒都聚在一塊兒閑聊。
能跑能走的孩子們在花池子裏挖蚯蚓，得抱在懷裏的孩子們有的睡着了, 有的在吃手指，她的小圓圓趴在寧澹的肩膀上，肉肉的小臉頰依偎着爹爹的頸窩，睜着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
要是有人被她勾住，想伸手抱抱她，她就立刻警醒了，擡起頭沖對方甜蜜蜜地笑，黑眼珠眯成了月牙兒，表情很熱情，小身子卻一個勁地往爹爹懷裏躲，兩只小手攀住爹爹的肩膀，仿佛攀着一面可以保護自己的城牆。
“別費勁了！”前面傳來沈夫人的笑語，“這孩子現在見不着親娘，心裏不定呢！不會肯讓人抱的。”
躍躍欲試的人只好收了手，又目光流連地誇小圓圓聰明可愛。
沈遙淩心中好笑，正要上前，卻聽見其餘人正在談話。
一群帶着孩子的人湊在一起，其實也聊不出什麽要緊的事，但一個個卻很是興致勃勃。
沈遙淩聽見她表姐說：“我家這個學走路學得可快呢！現下已經會走了。來，兒子，表演一個！”
說着，表姐把臂彎裏的孩子放到地上去，推着小屁屁讓人家走兩步，結果小朋友很果斷地趴了下去，手足并用地往前爬了起來。
衆人見小肉蟲似的孩子在地上扭來扭去，不由發出笑聲，表姐讪讪地把兒子撿起來道：“在家裏明明走了兩步的！”
沈遙淩忍不住在心裏搖頭，叫孩子表演走路，這些大人也真是無聊，就沒有別的節目了嗎？
寧澹一個大将軍，被迫混在一堆母親之中，恐怕早就無聊得長毛了吧。她正在心裏想着找什麽借口去把寧澹拯救出來，還沒想好，就聽寧澹開口了。
寧澹拍撫着小圓圓的後背，一邊平聲道：“圓圓還沒學走路，不過，已經有自己的喜好了，昨天拿幾塊布要給她裁新衣裳，她偏不要帶圓斑點的，只喜歡小花。”
于是，周圍的人贊嘆着誇小圓圓聰慧有主見，下一個人又接着誇耀自家的孩子會模仿公雞打鳴了。
沈遙淩聽得一愣一愣的。
怎麽，寧澹同她們聊得還挺好的？
很是融入其中呀！
她也不知為何沒有走上前，反而躲在一旁靜靜地聽了起來。
周圍人聲嘈雜，寧澹還有一半心思放在圓圓身上，并沒有發現她的蹤跡。
她就這樣聽了好一會兒，聽着寧澹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人聊着養育孩子的經驗，事事詳細，連小圓圓夜裏習慣醒幾次、每次醒來多久，哼幾聲是要喝水，又幾聲是要換尿布，都信手拈來。
心裏仿佛漫上來溫暖的潮汐，感到了一陣陣浪花拍岸的幸福。
她聽得入神，過了一會兒，他們聊的話題又變了。
小圓圓趴在寧澹的背上，已經瞧見了沈遙淩，張圓了嘴巴對她奮力“啊啊”直叫，可惜還沒有學會說話，在場沒有一個人能夠明白她的意思。
小圓圓不能夠跟這些愚蠢的人計較，只好挺着小身板往沈遙淩的方向扭動，寧澹不得不攔住她，一只手把她摁在自己肩膀上，讓她白費力氣。
她這樣有勁，簡直像一頭小牛，又招來了一片誇贊之聲。
沈夫人不自禁笑出聲，搖着頭說：“還真是一模一樣。”
随口說的一句話，聲音不大，卻引起了寧澹的注意。
寧澹一邊控制着小圓圓，一邊揚眸朝沈夫人望去，溫聲問：“和誰一樣？”
沈夫人笑道：“小圓圓這鬧騰勁啊，和乖囡小時候一個樣。”
寧澹眼神微亮，嘴角輕輕揚起些許：“遙淩小時候是什麽模樣？”
沈夫人并不吝于與他分享。
“小時候就會捉弄人，一張嘴甜得不行，把人哄得亂轉，好東西都捧到她眼前去，其實她也不見得要那些，就是喜歡逗弄大人罷了。”
一邊說着，沈夫人一邊滿眼寵溺地看着小圓圓，仿佛把小圓圓當成了已經長大的女兒的替罪羊，伸手在小圓圓腰上腋下輕輕撓了一陣：“怎麽這麽壞呢？嗯？”
小圓圓看見娘親就在不遠處站着，還對着自己擠眉弄眼，以為娘親在同自己玩鬧，也不再着急了，心情特別好，被外祖母撓了癢癢，雖然不怕癢，卻配合地尖笑出聲，粉粉的牙龈露在外面，像一只仰頭朝天的小哨子。
寧澹唇角笑意愈深，不知是附和是認同地點頭：“壞小寶。”
他伸手替小圓圓順氣，免得她興奮過頭嗆了自己，又不動聲色地問：“還有嗎？比如，圓圓不貪覺，很愛玩。”
沈夫人回憶：“乖囡沒有圓圓好帶的！她那麽點大的時候，身子弱，不如圓圓，像只小貓，睡得時間長，而且時刻要黏着人要人抱在懷裏，一放下去就要醒。有時候都還沒讓她腦袋沾到床，只是手臂動了動，她就睜了眼，水汪汪地瞧着你，委屈可憐的……”
再讓他們聊下去，自己小時候的醜事恐怕要被抖落得一幹二淨，沈遙淩聽不下去了，趕緊走上前，假裝自己剛來一樣，自然而然走向寧澹的身旁，拍拍手對着圓圓：“來吧，抱抱。”
她心裏尴尬，想抱着個圓圓擋一擋，結果，圓圓這會兒不給她面子了，本來已經半個身子朝她撲了過來，黑眼珠卻滴溜溜轉動，又縮了回去，埋在寧澹胸口不露面了。
過了一小會兒，又側過頭瞧着沈遙淩，見沈遙淩伸手似乎要去抓她，小圓圓又笑出一陣哨子音，慌忙躲得更深。
衆人的目光全落了過來，看着這對母女玩鬧的情景，沈遙淩面上隐隐燒了起來，握住圓圓的一只小手揉捏，也把自己藏了一半在寧澹的身前，借以擋住旁人的視線。
寧澹輕笑一聲，伸手順了順她耳後的鬓發。
自然有人上前來與她攀談，欣慰又豔羨地說：“侯主真是了不起！小圓圓被帶得這樣好，連夫君也調教得好。”
今日府裏都是親人，說話自然輕松，免不了有些調笑之語。
沈遙淩越發面紅，承受着這樣的褒揚，支吾不言。
什麽調教，她沒有啊，而且小圓圓在府裏，也是寧澹和幾個嬷嬷奶娘照料得多，她只負責陪着玩罷了，寧澹才是辛苦的那個，榮耀卻落到了她頭上。
但是大将軍在家奶孩子的事，也不好當着這麽多人解釋，沈遙淩只得硬着頭皮，朝左邊笑笑又朝右邊笑笑，含混過去了。
眼神卻不自覺地回轉，幽然看向寧澹。寧澹正專注地用手指梳理着她鬓邊的散發，迎上她的視線，一切盡在不言中，那黝黑深邃的雙眸裏只有溫柔笑意，如同日光之中拂動的柳枝。
沈遙淩原本有些害臊扭捏的心，又莫名慢慢平定，伸手替他拭了拭額角的細汗，同他一起并肩走到屋檐底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