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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鳴鳶在漸黯的天色中擡頭看着珠古帖娜的方向, 她三兩下将左秋奕用粗繩捆起,推着他向山下走來。
    仇敵就這樣被抓住,她心中長舒一口氣, 轉頭發現程枭正歪着身子和鳥玩, 忍俊不禁道:“對了, 你說的另一件事是什麽?”
    乘風在軟軟的絨毛上挪動兩步, 低頭兀自梳理自己亂了幾分的羽毛,程枭沒得逞, 頓了一下後回答:“喇布由斯和厄蒙脫身上的錦囊被我換了。”
    “換它們做什麽?”易鳴鳶詫異地擡高聲音, 忙向他确認換成了什麽。
    程枭不自在地碾碎腳邊的雪。
    當初易鳴鳶所交給他的三份錦囊中, 喇布由斯的第一份中寫着“尋隙蹈虛,保命為上”八字,這是希望他在戰局中乘弊善後,尋找可乘之機, 鈍其兵搓其銳, 但不要求死戰, 拘于常法, 在必要時期以保證将士們的性命為重。
    九日前, 程枭認為這種打法雖然穩妥, 但缺乏沖勁, 便改成了“取勝為重,莫憂他事”。
    事實上,若沒有左将軍等人橫空出現,試圖順手牽羊,這番改動對于克敵來說确是更好的抉擇。
    再說厄蒙脫那裏, 程枭索性把無用的勸導之語拿走,換成了剩下的半份藥糖塊, 穩住身體狀況的同時防止他在優犁面前臨時倒戈,加大勝算。
    “你……”易鳴鳶瞳孔輕顫,皺眉道:“厄蒙脫那邊,一味的勸導和威脅壓不住他,你沒有做錯。”
    出發前,紮那顏特意囑咐給新編入的厄蒙脫麾下軍隊所有人與其他将士一樣的待遇,包括矛盾箭矢,兵戈铠甲,還臨時趕制了一批厚鞋厚襪厚衣裳,因此給厄蒙脫的錦囊中,她只進一步寫了承諾和勸告,用以加強他的歸屬感。
    “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就這麽讓喇布由斯離開,合什溫也沒有如期到達,他們屈力殚貨,你們被深埋雪底,最後該是怎樣的結果?”
    易鳴鳶不敢想象,如果雪埋得更深一點,更密一點,她這輩子可能再也見不到程枭了。
    不說他一個人,服休單于,逐旭讷,還有珠古帖娜和其他匈奴戰士,喇布由斯見到原先的錦囊,說不定會毫不猶豫地轉身回來救援,這樣他們就能在極快的時間內救下更多人。
    程枭靜默無聲地受着質問,要沖虛速勝,不顧後方的方式能夠達到最佳效果,畢竟機會稍縱即逝,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做法非常冷血無情,就像易鳴鳶所說的那樣,稍有意外便會有損兵力,導致覆軍誤事。
    程枭手指微動,“我知道,等戰事平定,我自己去向塗轱領罰。”
    “戰場上的事誰也猜不準。”易鳴鳶搖搖頭,他沒有預知的能力,自然預料不到邺國人的暗襲,也預料不到厚雪坍塌。
    同樣的,她寫出那樣一份錦囊給喇布由斯,如果他刻板地照着上面辦,錯過攻城的良機,那他們在這裏所做的所有努力将全都付之一炬。
    說到底,是戰場上局勢瞬息萬變,不論如何謀算還是存在着幾分變化的可能,易鳴鳶心中滿是感慨,慶幸道:“還好上天站在我們這邊。”
    乘風休息夠了,站在她肩膀上展翅欲飛,易鳴鳶放它去天上撒野,轉眼看到程枭神色還帶着淡淡的歉疚,擡手抱住他的手臂說:“我們跟塗轱坦白這一切,如果他褫奪你的兵權,我們就卸甲歸田怎麽樣?”
    坦白來說,她覺得程枭打仗太久了,八年南征北戰,還有這半年的操練,時間在他的身上留下了許多不可磨滅的傷痕,既深刻,又痛苦。
    想來服休單于也不會因為這一個突發的決策錯誤而罰沒他的性命,沒有人生來就适合打仗的,此戰過後匈奴統一,元帥沒了用武之地,她可以跟程枭一起做許多別的事,或寒耕暑耘,或下海經商。
    只要兩個人在一塊,日子總是能過得如魚得水。
    程枭眼中是無限柔情,他抿唇少頃,把她往懷裏攬了攬,啞聲道:“好。”
    易鳴鳶擔憂地彈起來,再次查看了他的傷勢,見沒有滲出血才放心,“當心點傷。”
    “傷口愈合再抱。”
    “好。”
    ***
    夜色如墨,刀槍劍戟皆看不分明,唯有清淺的月色提供光亮。
    合什溫擠到戰場正中,他手腕靈活,近戰卻不擅長,因此花了許久的時間專練長兵器,夜晚中長兵器的優勢盡顯,他将一柄長槍耍得虎虎生風,找準機會直戳優犁身邊的護衛軍胸口
    不多時,優犁身邊近處就只剩下了寥寥數人。
    合什溫一個回馬槍,長纓瞬間沒入一個小兵心髒,再這麽打下去不是辦法,他擡眼大呵道:“左谷蠡王庭已被攻破,認輸吧!”
    聞言,前赴後繼的小兵動作停滞,不遠處負隅頑抗的優犁到現在還不知道王庭已經淪陷,認為合什溫是在瓦解消磨己方的士氣,怒聲駁斥回去,“不可能!”
    回來與他纏鬥的服休單于斬斷他的刀尖,沒有說話。
    逐旭讷沒有那麽沉穩,加之手臂上的砍傷在長久的對打中不甚崩開,急于結束這場已分勝負的戰役,直接扭頭對合什溫說:“有沒有人質讓這老東西認一認?”
    這樣的反應讓優犁心頭一跳。
    合什溫接收到他的意思,吩咐下去把亞圖然高舉于戰車之上,推到前面一點的位置,用幾支火把照亮他的面容,五六歲的孩子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沒多久就被吓得嚎啕大哭起來。
    優犁體力不支,到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見到小兒子被俘虜,瞬間亂了心神,手上武器被挑掉,一柄長槍直指脖頸,兩把鋼刀更是利落地壓到了肩膀上。
    “亞圖然,我的小狼!”
    優犁怒目圓睜,死死地盯着戰車上哭號着的小兒子,那是他的希望,他所有的一切,如果亞圖然沒了,他就算成為了匈奴之主,千秋霸業又該交給誰呢?
    “好了,帶下去。”服休單于蹙着眉瞥了一眼年幼的崽子,戰場上刀劍無眼,弄傷他就不好了。
    露個面,足矣。
    逐旭讷用刀在優犁肩上敲了敲,揚起下巴道:“我們不殺崽子,但你別想活。”
    對面的人望着亞圖然離去的方向欲言又止,緩緩垂下眼簾,在漆黑中掃過自己仿制的狼頭大刀,幾年前被趕入雪山的時候,他何嘗不知自己大勢已去,但既然要鬥,那就鬥個你死我活,既然要戰,那就戰到魚死網破。
    他就是不甘心屈居人下,就是不甘心一輩子做矮人一頭,只能聽憑號令的将領!
    優犁幾乎從不在人前吐露真情,宣洩心聲,但此時此刻,他擡眼看着服休單于和逐旭讷父子二人,頹敗地說:“服休,你又贏了。”
    在兀猛克決定送出狼頭大刀的時候,服休單于贏過一次,現在他将逐旭讷帶着身邊,全身心信任這個兒子的時候,他又贏過了自己。
    君臣父子,即使優犁再溺愛亞圖然,把全部的尊容獨寵放在他身上,決定得到匈奴,百年後交到他手上,還是會在亞圖然長大對他嚴防死守,考察他,試探他。
    就像兀猛克做的那樣。
    逐旭讷剛出生的時候,很多人掰着手指頭算日子,在背地裏嘲笑服休單于養的是親生弟弟,終有一天會因為心中膈應而殺掉這個孩子。
    但今天逐旭讷還站在他身側。
    簡短的一句話說完,優犁單手握住脖前的刀刃,向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按!
    血液噴薄而出,馬背上的人很快沒了聲息。
    ***
    火把漸次點起,在黑夜中發出暖光,照徹所有人的心田。
    服休單于帶着優犁的屍首得勝而歸,冷着臉斜睨被摁在地上的人,字正腔圓道:“中原人?”
    左秋奕心中驚愕,嗫嚅着嘴唇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這種人不過蝦兵蟹将,服休單于不欲在他身上浪費太多時間,一個眼神過去直接讓隊伍中唯二能和中原人交流的易鳴鳶和程枭處理。
    畢竟,他只會說零星幾句邺國話。
    打了個大勝仗,逐旭讷十分得瑟,試圖自己上去交流試試,他往前幾步踩在左秋奕背上,“就你害得咱們兄弟被壓死了一萬多?”
    左秋奕下巴磕在地上,勉強擡眼,卻沒有看向踩痛自己的罪魁禍首,而是轉向站在衆人前方,被擁簇着的易鳴鳶,她不僅全心全意加入了匈奴,甚至取得大單于信任,教給他們中原話,用來向他侮辱問責!
    “你是大邺子民,竟與匈奴蠻夷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