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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雪山, 天色始終陰沉沉的,不見任何光束。
    “按照地圖來看,再往前百裏就是優犁所駐紮的地方。”程枭指着臨時做出來的沙盤道, 距離優犁上一次出現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因此他們也不能确定他現在所處的方位。
    一百二十裏, 是一個相對穩妥的位置, 既能夠留足撤退的時間,也能慢慢推進探查出敵軍的動向。
    逐旭讷持着木棍, 在沙子中重重劃過, “我帶兵從第六雪山腳下過去, 最快七個時辰就能到。”
    西北高山繁多,又全都被積雪覆蓋,沒有可供辨認的特征,因此通常從第一座見到的雪山開始标號, 逐旭讷所說的第六雪山, 乃是方圓二百裏唯一的平坦地, 若想深入西北, 這是最便捷的一條路。
    “不, 孫子曰‘倍道兼行, 百裏而争利, 則擒三将軍,’”易鳴鳶搖頭,“況且如果只有此路低窪平坦,優犁也必定會派重兵把守,我們若從此處通過, 無疑是自投羅網。”
    程枭雖然聽不懂她說的前面半句,但對後面的話很認同, 最先點點頭,逐旭讷則比較直接,張口就問,“道什麽理,這是什麽意思?還有孫子是誰?”
    易鳴鳶在來之前重溫了幾遍《孫子兵法》,她明白自己不會真的上陣打仗,但只要是能出一份力的地方,她一定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到他們,聞言解釋用簡單的語言給衆人解釋了一遍,又提了一句“兵貴勝,不貴久。”
    對于目前的狀況而言,他們不清楚優犁有幾萬戰力,所以在保持将士體力的同時必須速戰速決,一舉攻城,若是戰争曠日持久,他們的優勢将會蕩然無存。
    “硬闖也不行,快馬加鞭也不行,那你說,我們從哪裏過去,爬白茫茫的山,還是打地道?”厄蒙脫把“打地道”三個字咬得格外重,原來這娘們對付自己還用上了兵法,什麽虛實結合,什麽圍魏救趙,書上還能教這玩意呢?
    “幾百裏內就第六雪山的山腳下有路,山壁陡,但也能爬,需要費幾天的事。”
    此時一道粗犷的聲音響起,是喇布由斯,經過前段日子,他變了許多,遇事也變得更加沉穩了,易鳴鳶不知道他用了什麽辦法才讓軍中的弟兄們重新信服,但不難發現的是,他手上戴着一副突兀的皮手套,而手套中的幾根指節,空空蕩蕩的。
    “不是打地道。”
    程枭望向帳外的飛雪,原本今晚就要繼續趕路,但突如其來的大雪阻礙了他們的道路,人對變化的天氣沒有任何辦法,無奈之下他們只能多留一兩晚的時間,“也不是爬山。”
    他收回目光,衆雪山陡峭嶙峋,硬要攀爬繞路勢必需要耗費更多的時間,再有無垠的雪圍在四周,稍有不慎便會迷路,他不敢冒這個風險,在沙盤上畫出兩條蜿蜒分叉的道路,從第六雪山腳下連至第八雪山,“緩行,趁大雪躲在這裏,等援軍到達以後再攻城。”
    逐旭讷直接帶兵沖過去的法子是不妥,但只要在行軍的過程中減慢速度,不過多地透支人與馬的體力,或可順利通過,屆時在第八雪山旁駐紮,就能空出一個喘息的時間。
    “合什溫那一路不知道怎麽樣了。”商議完對策,珠古帖娜擔心起了另帶兩萬人繞路的合什溫,他們這裏暴雪連綿,恐怕他哪裏也不遑多讓。
    易鳴鳶輕輕蹙眉,她與合什溫打過幾次照面,瞧着他年歲應該還不滿二十五,從後方包抄過來,且時時注意隐蔽蹤跡,不被優犁注意到,這對于一個年輕的将領似乎太困難了,她心裏不免也跟着憂心起來。
    待珠古帖娜走後,她把這個擔憂抛向了程枭,他聞言輕笑一聲,“看來阿鳶認年紀的本事有些糟糕,當初将我認老了好幾歲,現在合什溫也沒逃過。”
    “啊?難道他尚不滿二十?”易鳴鳶嘴巴微張,她還以為逐旭讷是最小的呢。
    程枭本來面色凝重地盯着沙盤看,被她這麽一打岔,臉上的愁雲頓時消散了不少,“合什溫才十七,但他十二歲就上戰場了,比我還小。”
    易鳴鳶聽到十七歲以後睜大了眼睛,憂心忡忡道:“那他一個人能行嗎?”
    “阿鳶,我們這兒不以年歲論官職,”程枭提醒她,“我相信合什溫能做到。”
    他也不是靠資歷熬出的右賢王,屍山血海裏爬出的戰功能有令人信服的底氣,既然合什溫用實力證明了他有獨自領兵作戰的機會,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他。
    “嗯。”易鳴鳶颔首,是她狹隘了。
    而後,她搬了個小馬紮坐到程枭邊上一起研究沙盤,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悄悄擡眼瞥身旁的男人,“我那時候猜你比我大十歲,你會難過嗎?”
    如果他完全不在意那句話,就不會在自己說起合什溫時提到了,他還記得,就說明心裏終究是介懷的。
    程枭一愣,旋即回答道:“有一點。”
    他很難說清楚聽到那句猜想時的感受,他只知道自己心裏确實痛了一下,卻不是為易鳴鳶的錯誤惱怒,是因為多年的羁旅在他臉上雕刻出了不可磨滅的痕跡,他怕自己數十年後比她老得更快,又怕身上的舊疾傷痛會使自己行動受累,還要勞她照顧。
    但就像他曾經說過的,有得必有失,若他沒有站到沙場上,他連走回易鳴鳶身側的機會都沒有,所以并不後悔。
    易鳴鳶緩緩坐直身體,程枭這樣驕傲的一個人,在她面前竟也有過自卑和不安的情緒,她捂着他的臉面朝自己,趕緊道:“不會有這麽一天的,我與你卸甲歸田,慢慢就能把身子養好,我還會針灸呢,說不準三十年後,你瞧着比耶達魯的大兒子還白嫩。”
    程枭應了一聲,腦海中不由得浮現起自己站在黑臉耶達魯身前,被他質問為何幾十年來容顏不變,還變成了一個小白臉,他一時間有些啼笑皆非,心情也好了不少。
    易鳴鳶看到他眼中的笑意,這才把手松開,“好了,讓我來看看接下來要用兵法的哪一招哪一試才能出奇制勝,打得優犁措手不及。”
    有前幾次的勝利在,她對這次的戰役還是頗有信心的,可是一炷香後,她愈發僵直的左手抽動一下,眉間顯出憂慮的神色,“所謂‘虎不離山,龍不離灣’,要是優犁一直躲在深山裏面不出來,用散兵誘我們出戰,打幾下便撤退,以此消耗我們的兵力和士氣該如何是好?”
    程枭用小木棍點了一下被最高大的幾座雪山包圍住的空地,那就是他們推測出優犁所躲藏的地方,難得用了一個成語:“引蛇出洞。”
    他們不進去,讓優犁自己出來。
    “你做了什麽?”易鳴鳶驚奇道,他們紮營後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一起,沒見程枭有什麽舉動,難道他在路上就派人出去了?
    更罕見的是,程枭這次沒有直接為她解答,而是讓她再等一等,“阿鳶過些時日就知道了。”
    “不嘛,我現在就想知道。”易鳴鳶纏着他說出來,為了撬動他的嘴巴甚至動手想要撓他癢癢,誰知這男人皮糙肉厚的一點反應也沒有,愣是沒告訴她。
    聽着懷中搗鬼的人洩氣發出的一小聲哼哼,程枭一把将她摟到懷裏,也圍着她的腰肢撓了一遍癢癢。
    易鳴鳶是最怕癢的,瞬間如泥鳅一般躲閃,整個人滑不溜手的,邊躲邊喊着,“不告訴就不告訴,幹嘛撓我……幾天而已,我等得起……程枭!”
    ***
    風雪初歇,分別在即。
    程枭下令三千人留在原地待命,其餘人等全部繼續向北前行。
    鐵甲冷硬,他想最後抱一下易鳴鳶,但唯恐傷了她,無奈下只能把手按在她肩膀上說:“必要時我以煙火為號,煙火一旦爆開,所有人都要撤離,阿鳶記得跑快一點。”
    易鳴鳶明白他這是在叮囑她如果戰敗,自己應該怎樣自保,即使他陷入危險,也會燃放最後一支煙火,作為提醒自己快點逃亡的訊號。
    她不顧硌人的铠甲,伸手用力地擁抱上去,卡在他肩膀上低聲道:“你知道的,逃跑我很擅長,但是你不回來,我也沒法活下去,記住了嗎?”
    這句話有兩重意思,一重是在說解藥的事,另一重則是在威脅他,要是他敢死在那裏,自己肯定也會跟着殉情,死而已,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寫信給我,三天寫一次。”
    程枭點頭,臨走前附在她耳邊留下一句話,随後扯掉易鳴鳶拽住自己領口的手,毅然決然地領兵出發了。
    “衆将士聽令,此去誓要折斷優犁的腦袋!不勝不歸!”
    “殺!殺!”
    易鳴鳶退開三步,聽着這樣撼天震地的喊聲,心髒莫名地突突一跳。
    ***
    九日後,又是一個漫天大雪的午後,易鳴鳶站在帳外翹首以盼。
    她要程枭記得給自己寫信,哪怕是三言兩語就好,可是到今天為止,還是什麽都沒有收到。
    第四天的時候,她輕松地勸慰自己雪埋沒了氣味和痕跡,鷹一時迷路也是常有的。
    第七天的時候,她緊張地告訴自己程枭他們定會沒事的,人一時事忙也是正常的。
    可現在是第九天,第三個傳信的日子,她還是什麽也沒有收到。
    “達塞兒阏氏,有只鷹叼來的。”一個士兵把東西交到易鳴鳶手上。
    終于來了!
    易鳴鳶迫不及待地回軍帳拆開,左手不能動彈,頗花了一些功夫才終于解開纏在外面的繩子。
    良久,她枯坐在漸冷的軍帳中,身邊是剛經人送來的一株新鮮錦葵,她拿起錦葵放到心口,瞬間想明白了一切,“……‘你一定會沒事的’,原來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