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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枭領兵穿過第六雪山後, 當即讓人把地上的死屍和車轍馬蹄印掩埋掉。
    緩行通過這裏,他們用人數的優勢快速消滅了在此駐紮的防守,雖然損失了一些兵力, 但好歹有驚無險地過來了。
    逐旭讷抹掉臉上的血, 狠狠一鐵鍬下去, 以他的力氣竟只撬動了兩三寸凍土, 他驚異中帶着倔強,又揮動着臂膀重新向下戳, 呼哧一聲道:“這都什麽破土!”
    “別喊。”程枭在一旁沉默地挖着, 聽到他聲音如此洪亮, 快速伸手按在他肩膀上提醒,雪山之中最忌諱的就是高聲呼喊,音量稍大點便極有可能引發雪崩,所以到了這裏,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低聲說話, 把動靜降到最小。
    經他一說, 逐旭讷當場反應過來, 他謹慎環顧一圈後道:“對對對, 第四雪山前雪都淺, 我一時忘了, 還好沒事。”
    幾個時辰過去,屍首收拾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流淌進雪裏的血跡,半天後将會被完全覆蓋,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
    天色漸晚上, 程枭下令衆人就地生火煮飯,在這裏休息一夜。
    翌日
    程枭勒缰行至喇布由斯馬前, 從懷中掏出兩個錦囊丢給他,“達塞兒阏氏給你的,進城前拆一個,進去以後再拆一個。”
    接着,他又繞到一臉看戲的厄蒙脫身邊,臉色鄭重地把東西塞到他馬前挂着的袋子裏,“見到優犁以後打開。”
    厄蒙脫是個不大守規矩的人,當場就要往錦囊裏摸去,剛碰到一點,就被時時監視着自己的耶達魯制止了下來,悻悻然道:“啧,你那阏氏生了個狐貍心眼不成?整日裏都在搞什麽花樣……”
    他重重撚手指回憶方才的觸感,塊狀,硬的。
    回到陣前,程枭俯身摸了摸戟雷的臉,把它當盧上結的冰霜盡數擦去,末了,他為随自己馳騁疆場數年的紅漆牛角大弓重新抹上一層油,确保它不至于開裂分層。
    待所有人吃飽喝足,程枭帶着足足八萬人馬軍械前往距離優犁的左谷蠡王庭三十裏之外的第八雪山,還未行至一半,就見前方人頭攢動,是整整齊齊的一隊騎兵,約有三四萬,遠處狼旗招展,是優犁的圖騰。
    “我們中埋伏了!?”
    喇布由斯詫異優犁早有準備,自己作為前鋒,恐難以全須全尾地活下來,但轉念想到自己犯下的過錯,他握緊手上的鋼刀,打算正面應戰。
    “別急,”程枭伸出牛角大弓攔住他的動作,“先聽聽他們怎麽說。”
    對面左右翼齊步分開,從中間走出一個彪壯粗犷的漢子,他是優犁身邊最得力的部下,略掃一眼他們的模樣心裏就有數了,招來一個将士道:“去,再調六萬人過來。”
    他輕蔑地回頭望向程枭,擡手用氣聲吼:“帶這麽點人,就以為能踏平左谷蠡王庭嗎?鹿見了狼還懂得掉兩滴眼淚,你們再不為自己哭喪,可就來不及了!”
    說罷,他身後的人都跟着笑了起來。
    “你們,狼?”程枭狂妄地說道,“優犁像老鼠一樣躲在雪山裏,能操練出多少人?五萬還是十萬?捅破了天也就十來萬,你們要是能打贏,從今天起我名字倒着寫!”
    對面的人想起身後王庭中裹糧坐甲的其餘人等,被程枭這麽一激,按耐不住道:“膽敢在這裏跟我叫嚣,老子告訴你,整個西北加起來二十萬人,你們這點人頭,還不夠我塞牙縫的。”
    他打了個手勢,身後的騎兵紛紛沖過去砍殺,一時間血霧漫天。
    喇布由斯這一番話攪出了火,他才不管什麽人數多少,左右他都是打頭陣的,直接提着刀就上了,冰冷的銅鐵在空中撞出火花,他削掉一個敵軍的肩膀,粗聲道:“殺!”
    戰場上瞬間回蕩起兵器交接聲,在沒人注意到的地方,耶達魯在托吉腿上綁好字條,快速将它放飛出去。
    ***
    寒風襲來,凍徹肺腑。
    易鳴鳶捧着那株新鮮采摘下來的錦葵,只覺渾身血液都凝滞不動了。
    她不敢去想程枭遭遇了什麽事情,也不敢去想為什麽解藥來了他的回信卻沒送來,她只知道現在自己心裏是說不出的痛。
    雪下得反常,擡眼望出去竟看不到一丁點除了白之外的色彩,易鳴鳶披上雪狐披風,讓人把手上的草藥煎煮出來,另外吩咐:“把接到鷹的人帶來,我有事要問。”
    人很快被帶來了,俯身恭敬道:“達塞兒阏氏。”
    “那鷹送來的時候你可看清了,是什麽顏色,熟悉嗎?”易鳴鳶手上拿着一根玉笛,正用幹淨的絨布一點點擦拭着玉笛的孔洞。
    經達塞兒阏氏點出,那人忽然意識到那只鷹似乎從沒在轉日闕內出現過,他養鷹多年,幾乎能把每只鷹的模樣畫出來,“屬下看清了,是灰白色羽毛,短喙,身上有黑色花紋,模樣倒是不熟悉……以前好像沒見過。”
    “沒見過?”易鳴鳶微微蹙眉,托吉最是明目識途,按理說解藥這麽重要的物件,應該由它來送,怎麽會讓一只從未見過的鷹帶回來呢?
    “達塞兒阏氏,您的藥。”
    這時,有人送煎好的藥進來了。
    “放下吧,都出去,我一個人靜靜。”易鳴鳶開口讓所有人都出去,她拿起溫熱的藥汁仰頭飲下。
    好苦。
    還未喝完,她就被苦得直哆嗦,趕緊擱下碗,剩下的那半藥汁在碗中輕輕搖晃,寒冷的天氣下,任何熱食都能在極短的時間內冷卻,不消片刻,解藥便成為了半碗冷水。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應該待在原地,等程枭一行人凱旋,可他們現在音信全無,這支解藥被陌生的鷹送回來亦沒有一句解釋。
    他在哪裏呢?有沒有生命危險?我能做些什麽?
    兩行熱淚從眼角流下,易鳴鳶嗚咽出聲,口中殘餘的藥味愈發苦澀,這時候沒人往她掌心放一顆牛乳糖讓她含在嘴裏,也沒人給她擦到眼淚柔聲輕哄,程枭現在身處雪山,生死未蔔。
    不行,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距離他們出發剛剛過去九天,還沒到下定論的時候,況且錦葵都送來了,她應該往好的地方想。
    哭了半晌,易鳴鳶用力吸鼻子,強迫自己停止悲傷,思索起僅有的消息。
    一支解藥,一只陌生的雄鷹。
    灰白色的鷹不常見,或者說在匈奴東南部并不常見,剛到匈奴時,她曾遍覽族中所養的上百只雄鷹,它們多為棕褐色,鮮少帶着白色羽毛斑點,喙稍長,包括蒼宇和乘風,都是深棕色的羽毛,只有身形大小的不同而已。
    程枭曾說過,為了鷹能在雪山中不被發現,他們打仗時傳信用的都是偏灰白色的鳥,就像将自己定下婚約的消息送到他手上的雪鸮,是白色的。
    所以,這只鷹,包括鷹叼着的錦葵,不是程枭派人送來的。
    不對。
    是他想辦法送來的,但不是出自他之手。
    而是……優犁。
    想起他附在自己耳邊篤定地承諾一定會讓自己平安無事,易鳴鳶心中的石頭放下了大半,不管他是用了什麽辦法手段,或換或詐,從優犁那裏取得了解藥,都側面說明他現在安然無恙,沒有性命之憂。
    思及此,她吐出一口濁氣,将藥汁喝完,拿起玉笛往帳外走去。
    悠揚婉轉的曲調在軍營中響起,帶着思念和企盼,流淌進每一個出門在外的将士耳中,很好地緩解了大家久在警戒中的緊張情緒。
    易鳴鳶極目遠眺,通過遮天蔽日的雪點數着眼前的高山,他們什麽時候能回來呢?
    一曲畢,将士們都很捧場地拍手叫好,還有個膽子大的被撺掇着想讓達塞兒阏氏再吹一首。
    站在帳前的易鳴鳶有些羞澀,這首曲子是她跟着程枭學的,深冬裏待在寝殿裏無事可做,他哼了兩句匈奴的歌謠讓自己學着吹,斷斷續續地練呀練,現在竟也能受到他人的稱贊了。
    盛情難卻,她只好把手指按在孔洞上,打算再吹一曲。
    突然,遠方傳來一陣響聲,乍一聽像是鞭炮炸開,又想靴子踩在硬雪上的擠壓聲,易鳴鳶愣住,四處張望尋找發聲的地點。
    但是很快,有經驗的将士擡臂一指,驚慌失措地跌倒在地,“雪,雪崩了!”
    易鳴鳶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吓得差點當場昏厥。
    山巒的頂端像被切斷了一般,整塊積雪從山頂滑落下來,周圍塵煙四起,難以想象厚重的大雪壓到人身上的重量有多大。
    而雪崩的地方,正是程枭計劃中暫時駐紮的第八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