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今天也在讨厌自己的朋友。
自己睡不着于是也不让别人好好睡觉的阿斯蒂是屑！
“我下学期准备跳级毕业了，你想和我一起吗？”
对方一句话惊醒了他的瞌睡。
布鲁斯瞪圆了双眼从被子里探出脑袋，愣愣地看向靠坐在床边手中捧着书本翻看的金发男孩：“为什么这么突然？”
昏黄的灯光照在对方脸上掩盖了苍白的唇色，连发丝都泛着柔和的光泽，阿斯蒂扭头看来的绿色眼眸黏稠深邃，但他只察觉到无害的平静。
“我的知识储备完全足够跳级去中学。”
阿斯蒂感受着书页锋利的边沿摩擦过指腹，这份触感令人上瘾又不至于危险。
布鲁斯拧着眉心，迟疑道：“可是父亲说童年一去不复返，应该好好珍惜如今这份天真无忧的时光，韦恩家虽然也有私人授课，但他更希望我能去学校多交一些同龄的朋友。”
太过快速的长成未必能达成所愿，或许是揠苗助长也说不定。
“我母亲也是这样说的。”阿斯蒂笑了笑，“但现在……我希望早些毕业从政，哥谭的上层需要有更好的领头人，而我的家族背景能保证我少受些威胁和打压。”
虽然那只是一场梦，但蝙蝠侠的所作所为告诉他，暴力压制并不能彻底终止问题。
“如果不彻底清洗哥谭这座罪恶之都的根基，那么永远有人沉溺在贪婪和欲望之中。”
阿斯蒂的嗓音轻得如同羽毛。
“把控经济的人肆无忌惮压榨，导致底层民不聊生只能铤而走险一代接一代走向犯罪道路，东区的混乱我虽然并未亲眼见到，但在父母和外界口中那片黑暗只要一经踏足就万劫不复。”
他低垂着视线俯视身旁的布鲁斯。
“你父亲做得很好。”
他伸出的指尖点了点男孩的眉心，像是一个夸赞，对方乖顺地闭上眼睛任由他的手指顺着鼻梁一路游走，甚至勾了勾颤动的睫毛、触碰到自己脆弱的眼睛，都丝毫没有对他的行为做出警惕。
阿斯蒂也没有给他带去危险。
“建立慈善机构、增设孤儿院和学校、改造城市发展交通，这些都在让人们的生活变美好。托马斯叔叔已经为韦恩家开辟了一条道路，你只需要将这些延续下来并保证它经久不衰。”
“那么你呢？”布鲁斯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紧接着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阿斯蒂的回应带着笑音：“你猜？”
布鲁斯倏地睁眼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我知道！”
“你肯定第一步先修改宪法推动死刑，让那些罪犯不管手握权势还是精神疾病都必须得到应有的审判，你的心思简直明确摆在脸上了，看新闻的时候都一副恨不得扑上去杀了那群罪犯的眼神！”
“……有吗？”
阿斯蒂忍不住想摸摸自己的眼睛，但对方用侧脸压住他的手指不让他离开，逼迫他此时略微窘迫的表情无从遮掩地暴露出来。
布鲁斯凝视着自己的小伙伴，笑容收敛，略微困扰地叹了口气：“阿斯蒂，说实话我们都有些担心你。”
“你想要改变的心实在太过迫切了，但希望你还能记得自己尚且年幼，就算想做最年轻的市长检察官什么的也得再等二十年，如果过程中……出现一些问题，我很害怕你会走向一条偏激的路，毕竟你真的有些固执。”
他握住阿斯蒂的手用力捏了捏，似乎是一个警告，也是他的担忧。
连普通人都难以忍受一次又一次失败，而在面对哥谭阴影背后的庞然大物时，这份坚持就显得更困难且无力了。
“我希望你能够更稳定的缓慢渗透，而不是一蹴而就再从高峰陨落。”
布鲁斯同样比同龄人聪颖。
他是韦恩家未来的继承人，接受托马斯和玛莎理性又柔和的教导，他心怀善良却并不无知。更何况有卡舍尔家的惨案在前，他就算身为哥谭首富之子自小衣食无忧，也能感受到城市深处蔓延上来的腐坏气息正蚕食着人们的躯壳和神经。
群众在市政厅大门前愤怒的哭喊声同样时刻萦绕在他的耳边。
但他尚且理智，不像阿斯蒂因为父母被谋杀而急切地想做些什么来压制这份悲痛。
最终布鲁斯瞪着他用恶狠狠的语气威胁道。
“希望你能慎重行事，阿斯蒂，不要被情绪摧毁了理智和信念。我可不希望有一天哥谭法律还没通过死刑，反而看见你先被关进监狱里，那简直太滑稽也太愚蠢了！”
阿斯蒂忍不住笑出来，眉眼弯弯地说：“那你可以在我即将行差踏错的时候，就像这样……”
他反握住黑发男孩的手轻轻晃了晃。
“把我拉回来。”
————
“我们抓住了那个连环杀手。”
菲什穆尼的电话搅乱了阿斯蒂一天的计划，女人轻松含笑的语气透露出对方的好心情，意味着这场交易就快达成。
他坐着奥斯瓦尔德开的车在清晨天光微弱的时候回到了卡舍尔家。
别墅附近不远处的巷口散落了一地垃圾，雨水砸在塑料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炸响，奥斯瓦尔德扶着他的肩膀为他撑着伞，阿斯蒂走进小巷深处，任凭飞溅的水花沾湿鞋面和一小片裤脚。
“来看看是不是他吧，小少爷？”
菲什的手下一个正打着伞，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枪身沾上的雨水，另一个则反擒着一名男性的双臂，粗暴地用膝盖抵住对方的后颈，将他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见到阿斯蒂走近，男人被凶狠地拽着头发将脑袋抬起露出正脸。
“这个人在早晨跟踪你家出门的女佣试图对她行凶。”菲什的手下示意他看向一旁墙角下用毛巾捂着脖子尝试止血，明显惊吓过度瑟瑟发抖的女人。
地面还残留着尚未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淡色的红晕开在水中被砸落的雨珠搅弄得支离破碎。
“在他差点儿把那女人杀死之前我们发现了他，并搜出了他原本准备留下的信纸，和你之前给我们看过的材质一样，这个男人的长相也符合你的描述，从附近的眼线口中打听到这混蛋很久之前就在你家附近出没过，他应该早就在监视你的情况了。”
阿斯蒂接过递来的那张信纸。
红色的字迹沾了水有些模糊，本就狰狞的形状更是张牙舞爪得像是恶魔留下的恫吓。
“回、家？”
阿斯蒂念出上面写的话。
他忍不住笑了笑，蹲下身去仔细打量面前被扯掉了面罩的男人。
对方的年纪大概四十多岁，脸颊瘦削眼窝深陷，黑发乱糟糟的结成一团，他腰部和肩膀都被子弹击穿，鲜血和雨水一起湿润了衣物，分不清哪样更多。颧骨上还有一大块青紫的伤痕，面颊滑落的污水中掺杂着泥沙。
而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目正紧紧盯着面前脸色苍白的金发男孩，贪恋的用视线一寸寸舔.舐他。
男人勾着笑容沉声复述他的话：“回家。”
一张狼狈又陌生的脸，但是并不陌生的眼神和语气。
“我回来了。”阿斯蒂微笑着轻声问道，“你想做什么呢？”
男人同样露出微笑：“杀了你！”
阿斯蒂一把按着他的后脑将他的头狠狠砸在了地上。
他松手，示意菲什的手下再将对方的脑袋提起来，笑容不变地问道：“再说一遍？”
“杀、了、你！”
“杀了你！！”
“我要杀了你！！！”
男人赤红着双目一声比一声更尖锐地厉呵道。
“你为什么没有死？！你本该去死的，去和你的父亲母亲一起幸福的在地狱里团聚！”
他重重地喘着气，挣扎的身体几乎要撞上阿斯蒂，但却被菲什的手下紧紧按在原地。
“坏孩子！阿斯蒂，你可真是个自私的孩子！”
男人愤怒地咒骂道。
“看看你脸上的笑容，在你惨死的父母面前你也会这样笑吗？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妈妈那头金发的手感是多么柔顺、她的脸是多么漂亮、连流着血哭着求我的时候也那么动人心魂，简直可以算得上我见过最美丽的妻子和最慈爱的母亲！”
“我本以为自己找到了最幸福的一家人……”男人怨恨地死死盯着他，“可结果呢？”
“她没坚持多久就碎了一地，我花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她拼凑回来，但她还是顶着那张丑脸和秃头去死了！噢天呐……我真心实意地为她感到悲伤，可你显然忘记了那副场面，你为什么不哭？你妈妈在你眼前那样凄惨的死去，你为什么不哭？！”
“夜晚她游荡在你梦中流着血泪求救，喊着你的名字让你抱抱她，你也会这样笑着看她被绝望淹没，看她得不到你的回应而怨恨你的冷漠吗？！”
他癫狂愤怒的模样仿佛被面前的男孩残忍夺走了整个世界。
明明对方什么也没有做，可却被他将所有的愤怒与仇恨加诸在身上，被那些疯狂浓重的情绪缠绕碾压、逼迫残害险些杀死，连带着一生都被这份痛苦的阴霾压制。
阿斯蒂感觉热意在眼底汇聚，但眉眼反而随之弯起，轻声道。
“原来你的家庭竟然如此不幸到就算去别人身上恳求一丝慰藉，也无济于事根本无法弥补的程度吗？”
金发男孩目光怜悯地俯视着他，像是在盯着一只污水中无力挣扎的臭虫。
“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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