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报丧者[无限] > 31 第二次小游戏 进入镜中世界
    之后双方又做了些交易, 可惜黎秋告诉他们的信息,和秦月他们本来就持有的这些几乎完全一样。

    虽然在描述方式上有所不同,但表达的意思没有任何差别。

    也就是说, 他们在两个不同的家庭里,用着同一套规则进行这场游戏。

    由于双方是一人一次互换信息,也不存在黎秋刻意撒谎隐瞒不同规则的可能,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可是这样一来,这场游戏似乎就进入了一个僵局。

    目前已知的信息无法让他们完成游戏,可在这小小的房子里, 又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去找到新的线索。连那对父母的房间都已经探索过了。

    除非……

    秦月默默想着, 也许真的只能尝试完成一场“家庭小游戏”了。

    毫无疑问,这是这场游戏里最明摆着放在那里的危险。但她始终觉得, 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容易找到关键线索, 尤其是现在他们已经进了条死胡同, 唯一的路就只剩这一条。

    她暗暗下了决定,不论如何, 今晚的游戏都要由她来做。

    “大伯”一家在这里待到了吃午饭之后才离开。

    秦月站在客厅里, 看着他们的身影被入户门彻底关在外面, 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在那个家庭里, 可是只有黎秋一个“孩子”了。不论如何她都只是个七岁的小孩, 心智再怎么成熟, 也淡定得有点过分了吧。

    别说是小孩了, 就算是成年人, 要独自一个人待在那种环境里, 心里多少都会有点紧张和担忧才对。

    可她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任何一点担忧的样子,甚至在描述她那里的其他玩家死亡过程的时候也没什么感情——

    在交换完双方的信息之后,她详细说了一下经过:“一开始那个玩家不是杀了两个人吗, 他本来还想伪装成他们是触发了规则才死的,但是游戏时间太短了,伪装得再好也让人生疑,所以他准备杀第三个人的时候,对方早有准备,把他给反杀了——大概他是觉得我一个小孩子没什么威胁吧,想把我留到最后再杀。”

    “然后,就剩下我和另一个玩家两个人,他没对我动手。倒不是因为他人好,是因为第一天就死了三个玩家,他怕其他人全死光了,那对‘父母’会把账全算在他头上,连他一起杀,直接团灭。”

    “但是呢,和你们这里一样,晚上是有一场家庭小游戏的,他被‘父母’选中了。我不知道游戏过程发生了什么,反正第二天我开门出去就看到他死在卫生间里,变成了一滩连人形都看不出来的烂泥。”

    是因为这样,就只剩下了她一个玩家。

    按常理来说,在这么危险的游戏中人类是希望有其他人可以互相抱团取暖的,谁也不想自己独自一人面对险境。

    更何况,玩家还需要在每天晚上被“父母”挑选出来进行“家庭小游戏”。现在其他人死光了,今晚就必然轮到她。可黎秋这样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女孩,在看见过上一个玩家因游戏惨死后,却一点儿都不害怕不担心。

    另外,秦月问过她那个玩家做的游戏主题,是叫“糖果人”。

    据说这是一个从国外流传过来的游戏,需要玩家在半夜时独自一人站在镜子前,对着镜子喊五次“dyMan”,然后关灯,过几秒再打开。

    这游戏玩法是写在“父亲”交给那个男玩家的纸条上的,具体的游戏背景什么的完全没提。

    规矩也和秦月这边一样,被选中的人独自在凌晨进行,其他人则必须待在自己房间里绝对不能出去。所以黎秋并不知道游戏过程如何,只是在第二天看到了对方惨不忍睹的尸体。

    之后,这一整天都无事发生。四个玩家把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过好几遍,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干坐着等待新的线索出现。

    到了晚饭时,毫无疑问“父亲”又要指定今晚做游戏的那个“孩子”了。

    秦月为了被选中,故意打翻了他最喜欢吃的那盘凉拌人肝。他怒火中烧,一拍桌子就指定了她。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父亲”交给她的纸条上,刚好就写着“糖果人”的游戏规则。

    翁雅看到游戏玩法之后显得有些担心:“你怎么还故意惹怒他呢?那个小孩都说她那里的玩家在这个游戏里死得很惨了……你想到办法破解了吗?有把握吗?这还能不能像昨晚的笔仙游戏一样,既完成又不完成呢?”

    办法当然是有的。

    游戏玩法里说需要玩家在半夜时分站在镜子前去做,并没有规定必须用某个特定场所的镜子。

    也就是说,只要在今晚之前把所有镜子全都破坏掉,这场游戏自然就会因为“不可抗力”因素而无法进行了。

    如此一来就不是玩家不肯做游戏,而是没有条件去做了。

    不过,秦月并不想用这种找漏洞的方式去避免危险发生。她已经决定了,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完成这一次游戏。

    虽然这样一定会面临很大的危险,但她必须亲自去做:万一其他玩家做了,可不一定会把冒险得来的所有线索都告诉其他人,更何况他们之中说不定还有内鬼,只有她自己亲身经历才能放心。

    在上一场游戏里秦月就确定了一件事:哪怕触发了错误的规则也不是必死的,只要找到正确应对方法就能破解。所以她不怕完成游戏会触发死亡规则,只怕自己找不到正确的方法应对。

    那么……如果她死在了今晚的游戏里,那就只能怪她太蠢太笨,没有活下去的资格。

    “我看你就是飘了吧,”顾义皱着眉说,“因为昨晚找到游戏漏洞活下来了,就以为自己聪明得天下无敌了,居然敢主动给自己找麻烦……啧,你是不是活腻了啊?”

    虽然听起来像是在嘲讽秦月,说风凉话,但其实他的本意是好的,是在担心她,只是说话难听。

    因为所有人都很清楚,如果是随机选择一个“孩子”的话,顾义也是有几率被挑中的。

    秦月主动揽下了这个危险的游戏,就是变相救了另外三个人一条命。

    顾义和翁雅不明白她的真正想法,但都清楚自己因为她而逃过了一劫,所以还挺有良心的对她表示了担心。

    许妄很明显是唯一一个看出了秦月真实意图的人,摇着头感叹道:“看着像个胆小的小女生,没想到胆子倒挺大的。”

    他虽然也很想得到新线索,可他的想法是,最好能选中其他人让他们拿命去试。不管他们第二天是死是活,应该都会出现新的信息。

    尽管黎秋一个字都没说,但想必她在那个人的尸体上也有所发现才对——毕竟一条人命嘛,总不可能毫无收获。也许她就是发现了关键线索,才会这么淡定冷静。

    现在这样一来……

    许妄悄悄打量着秦月,心中暗想:如果她能活过今晚,明天必然不会将所有线索都告诉他们。这一点从之前她拿到镜片后对他隐瞒了镜中世界的信息就能想得到了。

    真是麻烦啊——也许她今晚死掉反而比活着更好。

    可惜其他玩家到了夜里必须回房间待着,否则他就可以找机会让她活不下来……

    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八点半,“母亲”回房之前已经强调过,除了做游戏的玩家外,其他人需要在九点之前回房间睡觉。

    趁着他们还没走,秦月拿着纸条向三人虚心请教:“不好意思,你们能不能教教我这句英文怎么读啊?”

    没办法,她脑子里总共就三份比较完整的记忆,分别来自一个连环杀人出租车司机、一个嗜赌成性只读过小学的中年男人,还有成绩稀烂跟社会人混在一起的精神小伙。

    就算加上那些来自其他人的只有片段的记忆,也凑不出一个会读这句英文的。

    秦月这话一出,另外三人都愣了一下。

    许妄笑出了声:“看你年龄应该是高中生,连这都不会啊?那高考怎么办?”

    秦月:“我直接进厂打螺丝。”

    顾义啧啧两声:“看不起厂工啊?人家文化水平可不一定会差到哪里去。”

    翁雅笑说:“我在国外住过几年,口语还不错,我来教你吧。”

    秦月跟着她学了几分钟,尽可能说到最标准,之后也一直在练习,直到快要九点的时候其他三人都不得不回了卧室去。

    她便趁着外面没人了,悄悄进入已经死掉的精神小伙房间里,拿出那块碎镜片照了一遍。

    白天人多眼杂不方便,不过现在她也什么都没看见,这个房间内部和其他的一样,都是一片漆黑。

    于是她也只好先回了房间去,等着到凌晨十二点再做游戏。

    游戏规则并没有说必须在哪一面镜子前进行,她可以不出去,就在自己卧室做。

    虽然已经是夜晚了,但白天犯困的秦月没机会睡觉,现在竟也觉得有些困,便调了个十一点的闹钟,打算浅眠两小时。

    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先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还是秦家的三小姐,却不是十六岁,而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

    她快活地坐在秦府花园中的秋千上,身后的小丫鬟轻轻推着秋千,让她荡来荡去。阳光从花架之间洒落下来,时不时照着她的眼睛,刺眼得让人睁不开。

    于是她闭上眼睛,想象自己变成了一只快乐的小蝴蝶,闻着身边环绕的花香,无忧无虑的感受着脸颊划过的微风。

    忽然,一股力道按在了她的后背上,让秋千停了下来。

    她睁开眼,回头望去。

    那是一个身材高挑颀长的少女,穿的却不是她常见的那种长裙,而是一身干净利落的骑马装。

    阳光刚好从对方身后照过来,刺眼得令秦月不得不眯着眼睛,完全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她只知道那个少女对她笑了,笑得非常宠溺。然后伸出满是老茧和伤疤的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对她说:“你就是秦家的三小姐呀,长得可真好看,像个雪娃娃似的。”

    五岁的秦月好奇地看着她,歪着头奶声奶气地问:“你是谁呀?”

    少女站直身体,昂首挺胸,看起来十分自豪:“新任君主上个月派过来的大将军你知道吗?我是他的独女,我叫……”

    逆光之下,她的话突然没了声音,却明显还在继续说着什么。

    秦月猛地睁开眼,目光落在正上方那颗昏黄的电灯泡上,恍惚之间,这黄色的灯光与梦中的阳光似乎融为了一体。

    她呆愣地躺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地念出两个字:“卫……灵……”

    她没有听见,可她能够百分百确定,梦里那个少女说的是:“我叫卫灵。”

    因为她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和卫灵一模一样的气质与性格,还有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那一定是卫灵,绝对、绝对不会错。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

    是因为她重新“活”过来之后,所认识的人里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卫灵,所以才做了这么离奇怪异的梦吗?

    还是——她们真的,在几百年前就认识彼此?

    这不可能。

    如果她们早就认识,她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虽然沉睡了几百年,可她对曾经经历的一切都记忆犹新,却对卫灵没有任何印象。

    所以,应该只是个梦吧?

    虽然这么想着,但秦月心里却隐隐有种感觉:这并不是一场毫无根据的、胡乱拼凑而成的梦。

    “滴滴滴滴——”

    床头的闹钟响了起来,她转头按掉,同时也将脑海中的疑问暂时搁置。

    很快,时间便到了凌晨零点。

    这场游戏不需要准备任何东西,秦月在零点整准时站在了卧室内的镜子前。

    镜子里,清晰无比地映出了她的脸。

    进入游戏前涂在脸上的粉底早就已经没了,可能其他人在那个过程中都看顺眼了,不知不觉中,现在她脸色惨白也没人做出什么异样的反应。

    昏黄的灯光下,秦月闭了闭眼,与镜中的自己对视着,开口一次次念出了同一句话:“dyMan”。

    第一次,无事发生。

    第二次,在她眨眼的那一刻,似乎看到镜中的自己笑了一下,可细看时却又毫无变化。

    第三次,镜子里的她明显歪了一下头。

    第四次,镜中的“秦月”表情冷漠,脑袋以一种很诡异的角度歪斜着,双眼透着不怀好意的意图,死死地盯着她。与此同时,秦月发现镜中的背景也有所改变,那些模模糊糊的轮廓很显然和她卧室里的布局完全不同。

    第五次,那个恶意满满的“秦月”,嘴角逐渐绽开一个疯狂的狞笑。

    秦月眼看着“自己”的眼角和嘴角流出鲜红的血液来,一只手缓慢地向着正前方的镜面伸过来——而真正的她,双手垂在身侧,没有任何动作。

    但令她有些紧张的是:不是她不想动,是她动不了。

    当她第五次念出那句英文时,她的身体就在一瞬间彻底僵住了。

    她只能看着那只手一点点向前接触到了镜面,然后,就像触摸到了平静的湖面一样,指尖碰到的地方开始向外荡开一圈圈涟漪。

    而在涟漪的正中心,白皙得不像活人的指尖,一点点穿透了镜面,从中探了出来。

    很快,一只完整的手伸到了秦月面前。

    它看起来和她的一模一样,纤细小巧,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可就是这样一只仿佛完全无害的手,忽然一下子抓住了秦月的衣领,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唰”的将她拖向了镜子!

    那个瞬间,秦月脑子发出“嗡”的一阵轰鸣,当她反应过来时,便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周围的一切都非常陌生,那个将她拉入镜中的“秦月”却不见了踪影。

    既然附近看起来没有危险,她就先观察了一下周围坏境。

    首先,秦月进来的地方是一间破旧的卧室,里面的一切物品都已经布满灰尘。

    屋内陈设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

    中央是一张铺着被褥的单人床,旁边有个小衣柜,上面自带的穿衣镜都碎了,看那碎裂的痕迹,像是被某种东西扔过去砸烂的。

    墙壁上贴了几张早已褪色的海报,看起来是球星打篮球时的动作。

    床头柜上摆了一些零碎的小玩具,包括塑料小汽车,塑料超人之类的,看上去都很廉价。

    秦月打开衣柜看了看,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两套男孩的夏季衣物挂在一角。

    这屋内的东西简单到一眼就能看尽。

    床头柜抽屉里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只有小孩喜欢收集的卡片和折纸。

    为了防止遗漏,秦月将那些折纸玩具都拆开看过了,里面也没藏着什么不能告诉别人的话。

    接着她搬开衣柜和床头柜去看后面的墙壁,依然没什么发现。

    就在她打算打开卧室门出去时,忽然想起还有两个地方没检查——海报后面和床底下。

    她立刻过去撕掉了所有海报,可惜后面干干净净的,连一点特别的痕迹都没有。

    而当秦月爬到床底去查看时,终于有所发现了。

    这张单人床是木质的,下方的横隔木板上,有人用铅笔写满了相同的文字:

    好想去死,好想去死,好想去死……

    所有的木板,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字。

    而这些文字,在第一格木板上还是用一种非常稚嫩、歪七扭八的字体写上去的,到后面的格子上文字就越来越正,越来越好看。

    无论让谁来看都会产生一个想法:写下这些文字的那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就有着想要去死的念头,而这种悲伤绝望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他长大。

    或许也没有真正的长大——因为衣柜里的两套衣服看起来并不属于成年男性,而是大约十二三岁的男孩。

    那么,应该是这个孩子从小学开始就有了厌世的念头,直到初中。至于后来……既然出现在这个游戏里,恐怕人已经死了吧。

    在看到这些文字后,秦月原本不确定的心情定了定:看来正如她所料,不论那两条关于“家庭小游戏”的规则谁对谁错,冒险完成它都一定会获得非常重要的线索。

    在这游戏里,危险和收获是成正比的。

    房间里再也没有别的信息了,秦月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后听了听,没听见任何动静。

    于是她轻轻拧动把手,拉开了卧室门。

    房门开启的一瞬间,大量灰尘扬起来,又脏又呛,不知道多久没有住过人。

    秦月扇了扇面前的灰尘,才看清外面的客厅——虽然很脏很破旧,但与玩家们所在的那个世界里是一模一样的。

    她等了片刻,感觉没什么危险会突然蹦出来,才迈步走进客厅去。

    进了客厅秦月便看出来了:这个地方的布局与她前天晚上用“父母”房中的镜子所看见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她现在就在那个镜中世界。

    这边不像玩家那里有整整七间卧室,这里总共四间房,她刚刚出来的是第二间,左边靠墙的那间就是“父母”的卧室位置。

    秦月想了想,感觉这种环境下不太可能还有人藏在屋子里,便直接走过去打开了门。

    就在她推门的一瞬间,身后忽然吹来一股冰冷的风。她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于是她走进了卧室去。

    由于这个世界的房间数量比玩家那边少,所以房间相对的也大了很多。

    这里面有一张双人床,床头的墙上挂了一个发黄的相框,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上面太多灰尘,秦月看不清照片里的人。

    她走近了些,直接拿起床上的枕头在相框上蹭了蹭,将大部分灰尘抹去后,露出了一对年轻夫妻的合照。

    这是一张中式的结婚照,二十多岁的女人穿着鲜艳且合身的旗袍,身边的男人则穿着红色的长袍,两人并肩站在一起,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时间过去太久照片变色了,他们的脸看起来白得不像真人,仿佛这是一张恐怖电影里的截图。

    但是,虽然照片中的人年轻很多,身材也没有走样,秦月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对夫妻就是玩家那边的“父母”。

    身材标准的男人变成了大腹便便脾气暴躁的中年油腻男,纤细苗条的女人浑身赘肉,在岁月的磋砣中彻底丧失了往日的美丽。

    照片上的两人看起来也不怎么高兴,甚至彼此间隔了一点距离——应该不是自由恋爱结婚的,倒像是被迫凑了一对。

    秦月又花了一些时间翻找这间卧室,在她翻床头柜的时候,眼角余光扫到了门口似乎有道黑影一闪而过。

    她跑到门口又什么都看不见,刚转身往里走,下一秒又忽然听见一道“嘻嘻”的怪笑声。

    那声音轻得若有若无,让秦月甚至分不清到底是真听见了还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因为当她停下来细听时,它再也没有响起。

    好在她胆子不小,虽然这些现象明摆着有危险,她还是返回卧室继续寻找线索了。

    大约花了半小时,夫妻俩的卧室也被找了个遍。

    其中值得在意的地方是,在床头柜抽屉里有一本相册,里面只有十张照片。其中七张是夫妻二人和同一个男孩子拍的,时间跨度有好几年。

    而在另外三张里,却有另一个年纪稍微大点的孩子站在他们旁边。从眉眼上看,他也是夫妻两的儿子。

    不过,这个男孩显得有些拘谨和自卑,在照片里总是站在最边上,微微缩着脖子垂着头,从内到外透着一种与这个家庭格格不入的气息。

    夫妻俩似乎也不在意他,两人之间站着满脸幸福笑容的小儿子,他们的手或牵或搭着他,对另一个大儿子却不闻不问。

    除此之外,这间房里就只有门边墙壁上那句“杀了告密的孩子”,再没什么别的有用信息了。

    随后,秦月直接打开了另外两个没去找过的房间,发现其中一间是卧室,另一间则是孩子们用来写作业的书房。

    从屋内情况可以看出来,剩下这间卧室是属于小儿子的。

    不仅房间更大,里面的玩具和家具也比大儿子的好很多,虽然因为老旧和灰尘而显得破败,但依然看得出来这是被家长精心布置过的卧房。

    父母更喜欢哪一个孩子已经一目了然。

    总有父母会说“我们当父母的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可却总是没有父母肯承认,在不止一个孩子的情况下,他们一定会偏心其中某一个。

    这种偏心有可能是物质上的,有可能是感情上的,也有可能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更喜欢另一个。但作为孩子,不论遭遇哪一种偏爱,他们都能敏感地察觉到。

    另外,这间属于小儿子的卧室里,线索非常明显——床上有一大滩黑色血迹,血液已经浸透了整张被褥,掀开褥子甚至能看到床板上也有许多的血迹。

    毫无疑问,有人躺在这张床上死去了。

    最后一间房,就是两个孩子写作业的书房了。

    秦月进门最先注意到的就是书房左边那一整面墙:上面整整齐齐的贴了好多奖状,名字都是同一个——岳聪。

    她还记得,第一次那两个串门的客人上门时,曾把“父亲”喊为“岳哥”。这进一步证明了,这个世界的父母就是玩家那边那一对。

    两张书桌上有孩子们的书本和作业本,秦月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的名字,并且根据书本年级确定谁是老大。

    没有任何悬念,成绩优秀贴满奖状的“岳聪”就是被父母喜爱的小儿子。

    而大儿子“岳智”的作业本上,却满是被老师红笔批出来的叉。

    从两个孩子的名字也看得出来,这对父母从他们出生开始所报的期望就是:希望孩子聪明。

    老大岳智并没有实现他们的期望,老二却偏偏聪明得很,所以这对父母的偏心也明显得过分。

    他们的偏心并不是仅仅体现在秦月所能看见的照片和卧室装潢上。

    在玩家们无法看见的地方,吃饭、穿衣、说话语气、甚至每一个眼神,都一点点地蚕食着岳智稚嫩的心灵。

    从小到大,每一天,每一秒,他都活在父母的偏心对待下。这是外人永远无法体会到的感受,也是文字描述不出来的痛苦。

    正是因为这个,他的床底下才会从小学开始就写满了“好想去死”。

    找完这些房间之后,秦月便又看了看之前从镜片里照出来过的厨房和卫生间。

    这两个地方和上次看到的差不多,厨房里有一口炒菜炒到一半停下来的锅,锅里的东西早就在时间里逐渐腐化消失了。

    冷冻柜里还是放满了冻货,那些东西上结了厚厚的冰晶,不知道已经多久没被拿出来过。如果不是这个房间还通着电,早就臭不可闻了。

    卫生间里还是满地干涸变色的血迹,以及一把锈蚀的带血小刀。

    但是和在镜中看到的不同,这次秦月可以很近距离地去观察,因此很快发现那些干涸的血迹里有个很大的鞋印。

    这么大的鞋印,在这个家里只有“父亲”才有。

    鞋印正对着血迹最多的地方,但只有那一道。

    她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只脚转过来往门外走了,地面还留下了非常淡的红鞋印。这些印记由于上面的灰尘太多,之前在镜子里根本看不见。

    站在卫生间,秦月几乎能脑补出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的一幕:父亲走进卫生间,看到了某个孩子躺在血泊里,于是走近查看,又不知发现什么,转身快速离去。

    她贴近地面,用力吹掉厚厚的灰尘,小心翼翼地清理干净,终于在客厅里也看到了一点带血的鞋印——是向着小儿子岳聪的房间去的。

    由于地面除了血鞋印之外没有别的血迹滴落痕迹,可以确定“父亲”是空手出来的,没有带走卫生间里那个浑身是血的孩子。

    那么,就不难推断出这样的场景:

    某一天饭点的时候,父亲走进卫生间看到了躺在血泊中的大儿子岳智,于是大声喊出了在厨房炒菜的母亲。

    虽然他们偏心,但也没想让儿子死掉,所以母亲也很着急,急急忙忙关掉火扔了锅铲就跑出来了。

    不过这时候,母亲或者父亲,突然察觉到小儿子岳聪在这么大的动静下都没出现。

    也许其中一人先跑进了小儿子的房间,也或许是两个人都同时发现了这个问题一起赶了过去。

    总之结果就是,像以前的每一次偏心一样,他们扔下了卫生间里的大儿子,急急忙忙地去看自己的心肝宝贝。

    然后,发现小儿子已经死在了床上。

    秦月想,应该是老大先杀掉了老二,然后自己去卫生间里自杀了吧。

    这是一种报复吗?报复他的父母只知道偏心弟弟,所以哪怕自己决定要去死,也要先带走他们最爱的孩子?

    或者,是因为老二也过得不快乐?毕竟承担了父母所有期望的那个孩子,也不会真正感到幸福的吧。

    “嘻嘻……”

    之前出现过的诡异笑声又一次传来,秦月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黑影从老大岳智的房间门口闪了进去。

    她立刻追上去,可空荡荡的卧室里却什么都没有。

    下一刻,“嘭”的一声巨响,身后的房门毫无预兆地重重合上了。

    秦月心中一惊,转身便去拉门,但不论她怎么摇动门把,它都纹丝不动。

    看起来只是简陋木板的房门固若金汤,就算她用尽全力拉扯踹踢它也完全没反应。

    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秦月选择了放弃。她走进屋再次翻找起来,试图再找到一些能让这道门打开的线索。

    而就在她找了几分钟之后,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不该出现的说话声。

    ——是有人对话的声音,不止一个人。

    她连忙跑到门口,一边尝试开门一边贴近门板去听。

    门依然打不开,但外面的声音却能模模糊糊听到一点。

    “你太笨了……不喜欢……要杀掉……没用的孩子……”

    “我没做错什么……我只是……不聪明怎么了……难道就不是……吗?”

    “他们只喜欢……你们都不行!房间里的那个也……”

    “都怪你们太笨了……杀了……爸爸妈妈一定……我!”

    这些断断续续模糊不清的对话声都是从客厅里传出来的,从语气上可以判断出是两个人在说话。

    可是——这两道声音一模一样,而且它们从没有在同一个时间响起,一道声音说完之后,另一道会在几秒钟后才开始说。

    中间的停顿虽然不算特别长,但在对话中出现这样频繁的停顿显得十分怪异。

    秦月心里很快产生了一个可能有点过于大胆的念头。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因为外面的孩子提到了一句话:“房间里的那个也……”

    而她,现在就被锁在房间里。

    从对话内容中判断,其中一个说要杀掉其他没用的笨孩子,会不会连她也算是一个“孩子”?

    毕竟在玩家们那边,他们的确都是“父母”的孩子啊。

    秦月已经明白,此时此刻,她将要面对的就是这场“家庭小游戏”里那个致命的危险。

    门外的“交谈”声已经停止。

    一道轻巧的脚步声随之而来,一步接着一步,不急不缓地走向了她所在的卧室。

    秦月盯着房门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过身,目光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快速扫视了几圈。

    她没办法从这道门里出去,而危险正从门口接近,就说明如果有破解方法,那它一定就藏在这间卧室之内。

    这间属于大儿子岳智的卧室实在是太简陋了,东西少到几乎一眼就能望尽。

    单人床、床下的文字、床头柜的各种便宜玩具、被秦月撕扯下来的旧海报、衣柜上不知被什么打碎的穿衣镜、还有衣柜里两套属于岳智的衣物。

    只有这么一点点东西,所以秦月的目光立刻就落到了最可能有效的那件物品上——嵌在衣柜柜门上那张破碎的穿衣镜。

    她立刻走了过去,从破碎的镜面里看到了无数个碎裂的自己。

    “嘭”的一声,房门应声而开,门板重重砸在墙面上,震得发抖。

    秦月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小男孩手里拿着把带血的锈刀,表情阴狠冷厉地站在门口。

    因为看过照片,她认出来这个孩子正是大儿子岳智。

    他的容貌还带有孩童的稚嫩,可那双眼睛里却盛满了愤怒和杀气。

    甚至秦月能从他身上感受到浓烈的危险气息——她有一种预感,哪怕她是一只僵尸,在他面前也绝对不能硬碰硬。

    所以……她迅速回头拉开衣柜躲了进去,从内部紧紧的关上了柜门。

    这看起来是极其幼稚的行为:只有小孩子才会在遭遇危险的时候躲进衣柜里试图逃生。别说是遇到鬼怪了,就算是坏人,也不可能因为她躲进衣柜就选择放过她。

    可是,秦月对此很有把握。

    她在黑漆漆的柜子里蜷缩着,视线盯着柜门缝隙间透出的一丝亮光,心中默默的想:如果她猜错了,那就是活该笨死。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从门口开始一步步走向了衣柜。

    很快,柜门间唯一透光的缝隙被外面的身影挡住。

    来了,就是现在——秦月脑子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一门之隔的衣柜外,就忽然间传来一道极其尖利的大叫。

    男孩的惨叫声拔得奇高,仿佛有一个高音喇叭怼在秦月耳边放肆大喊。

    好不容易捱到尖叫声结束,那道声音惊恐地喊道:“怎么会……我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不!不!这不可能——啊——”

    最后,不可置信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秦月揉了揉被震得难受的耳朵,在柜子里静悄悄等待了片刻,确定外面没了动静,才推开柜门走出去。

    卧室里,已经空无一人。

    果然……她猜对了。

    还记得吧,外面的“对话声”中屡次出现的关键词是“他们”和“你们”。

    可是,经过她的调查,这家里显然总共只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要杀其他“孩子”,绝不可能用复数去称呼另一个人。

    再加上,那对话声中的两道声音分明是一模一样的,怎么听都是来自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

    秦月大胆猜测,门外的那个孩子患上了人格分裂症。

    他知道父母喜欢聪明的孩子,于是其中一个主导人格变成了聪明孩子,并且也像父母一样,看不起其他无能的、蠢笨的人格。

    他可能把自己臆想成了“弟弟”的模样,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样子,但一定不会是大儿子岳智本人的容貌。因为那张脸,就代表着蠢笨和不受父母宠爱。

    他既然为了获得父母的爱都人格分裂了,又怎么会允许自己长着那样一张脸呢?

    所以……当他试图杀掉秦月这个“笨蛋人格”,接近衣柜时,却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就是岳智的真相。

    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至少这个人格现在应该正处于崩溃之中。

    暂时安全了,秦月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