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盧栩和顏君齊他們回來時,盧舟已經和江家兩個公子混成朋友了。
    并且,發現盧舟口中的“賀先生”是賀承業後,江郡守只想了一秒鐘,就把兩個兒子打包扔來北庭縣跟盧舟一起上課。
    北庭縣好啊,有盧舟當同學,有賀狀元小班教學,還能學蠻語。
    身為定北郡郡守家的公子,怎麽能不會蠻語呢?
    為此,江家倆少爺還對盧舟不爽了一段時間,這不是扮豬吃虎坑他們嗎?
    等他們倆真到了,又馬上樂不思蜀了。
    賀承業每天有四分之一的精力在虎贲軍和政務上,二分之一的精力在教阿維他們和熟悉蠻人上,剩下的四分之一,是教他們和盧舟,而盧舟有請教不完的問題,他一個人就能吸引走賀承業授課時的大半精力。
    簡而言之,他們倆從三歲啓蒙開始,就沒上過這麽輕松的課!
    賀承業授課還深入淺出,講得又好又有趣,引經據典,抽絲剝繭,舉例也全都是當朝當下的事,有時候像聽八卦似的,一點兒都不枯燥。
    而且無論他們提問什麽問題,賀先生都沒不耐心過,也不嫌棄他們問的問題幼稚基礎。
    或者說,賀承業授課,就是能将非常基礎的問題講的無比深入。
    最重要的是,賀先生給他們布置的功課都比他們先生布置的有意思。
    兄弟倆私下和盧舟抱怨,“我們先生還是我爹親自拜訪聘來的大儒呢!”
    他們現在覺得他們先生可能是在坑錢。
    盧舟見過的先生不多,不過憑他和江家先生半日的接觸,也能察覺出人家學識很好,比他們觀陽縣學的先生水平可高出一大截了。
    只不過是嚴厲了點兒。
    盧舟委婉道:“不能拿所有先生和賀先生比,賀先生可是狀元。”
    他們大岐建國來,才幾個狀元?
    哪個狀元會跑去授課?
    江家兩兄弟想想也是。
    于是更珍惜跟賀承業上課的機會。
    他們可聽說了,賀承業只教一陣子,等顏縣令他們回來,人家可就要回卧虎關了。
    除了賀承業上課之外,他們最大的快樂就是學騎馬了。
    他們一直是有騎射課的,但在宅子裏的騎射,和草原上的騎射,根本就不是一個概念。
    阿維他們教他倆騎射,可以多對一“悉心”教導,繞着城撒歡兒似的邊跑邊學。
    他們還跟着縣城的大小孩子學滑冰,參加集市的賽跑比賽。
    唯一比別人慢的蠻語,也在和阿維他們混了幾天後,就開始慢慢入門了。
    他們倆在北庭縣玩了一陣子,再跟着盧舟到北關縣時,家裏老太太直納罕,怎麽倆文靜的孫子全活潑了。
    尤其是小孫子,再想讓他留在北關縣他都不肯了,還是北庭縣好玩,他要去集市上比賽贏只羊!
    盧栩回來這天,盧舟照舊早早起床,把日程理了一遍,便開始一日的繁忙。
    江郡守帶着兩個縣令來北庭縣巡視過一次後,見盧舟能管控北庭縣城,便沒多做幹預,而是同他商量,等顏君齊和盧栩回來,再一起詳細制定連通三縣各鎮的商路,再在三縣內選地點,制定固定的集市。
    先讓三縣的百姓日常生活物資無憂。
    盧舟這次組織商隊,就是将同蠻人換來的東西,帶到江郡守選的六個鎮和北關縣城、西峰縣城去,參加集市貿易。
    北庭縣的商人們還沒跑過這麽遠,這次盧舟又不能全程帶着他們,到中途就要分成兩個大方向,六個小方向,他們有點兒慌。
    盧舟正事無巨細地安排着每個人負責什麽,忽然聽見外面炸了鍋似的歡騰。
    他連忙往外走,還沒出門,便聽清外面喊的是盧栩和顏君齊回來了。
    盧舟一怔,随即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往外跑,蹦過縣衙臺階,直撲才在街上走了一半的盧栩:“哥哥!哥哥——我考上童生了!我是第一名!”
    盧栩被他撲個滿懷,聞言驚喜道:“真的嗎?!”
    随即也抱住盧舟拍拍拍,他們兄弟倆在大街中央又蹦又跳,勾肩搭背,快樂地讓不大懂科舉流程的百姓們都紛紛問,童生是什麽?童生能幹什麽?考上童生是不是就能考狀元了?
    顏君齊也忍不住笑,催他們倆別堵路,趕緊回家,也給辛苦一趟的官差們放假。
    官差們卻誰也不急着回家,紛紛圍着盧舟問啥是童生,連家人找來了,還在問個不停。
    顏君齊讓他們趕緊回去,他們又拽上相熟的蠻人同僚回家做客。
    人緣好的,好幾個人邀,人緣差的,眼看左右都有人邀請,就剩自己無所适從,一急,大岐話、蠻語混雜,茫然問:“我要去哪兒?”“我跟誰走?”
    混亂中盧栩振臂一呼:“沒地方去的跟我走!去縣衙找個屋子擠一擠!阿維,阿維呢?”
    盧舟:“阿維帶江雲和江闊去騎馬了。”
    盧栩:“江雲、江闊又是誰?”
    盧舟:“是江郡守家的兩個公子,這些天在咱們家做客,跟賀先生讀書。”
    盧栩:“哦,江郡守?江郡守又是誰?”
    他茫然地看顏君齊,他們郡守不是姓蘇嗎?
    一群人吵吵嚷嚷各回各家,分別快兩個月,都有一肚子話要說。
    盧舟更是掏出他的本子,一件一件趕緊對公務,省得耽誤了正事。
    盧栩聽完,拿過盧舟的行程本翻看,阿維他們幾人也牽着馬回來了。
    盧栩看看盧舟的每天從睜眼到睡前,以刻為單位,塞得滿滿當當的行程安排。
    再看看在院子裏聊天認人的阿維幾人,又看看跟個陀螺似的轉個不停,把自己都累瘦了的寶貝弟弟……
    盧栩怒從心頭起,一拍桌子,沖去院子裏逮着阿維他們罵他們不夠義氣。
    怎麽能只讓他們家盧舟累呢?!
    都去幹活兒!
    所有蠻人官差的住宿、吃飯問題交給他們了。
    屋子不夠就去搭帳篷,誰有什麽問題全找阿維。
    阿維一臉懵逼,他不是縣衙的官差啊!
    他不是他們縣衙的人啊!
    他一個蠻語講師,為什麽要做這個?!
    盧栩又安排熊昆一會兒去找衛二,一起将新來的蠻人官差們重新編隊,每隊派一兩個大岐的官差,負責教他們大岐語,還有官差的職責。
    不用執勤,沒什麽事的,全去幫夥夫做飯,然後燒水,排隊洗澡,洗漱完全體換上制服,再統計個子過大或過小的,拿制服去找繡娘趕緊給改改……
    盧舟是個非常有條理的人,每天要做什麽,頭一天晚上就已經計劃好了,而且安排時,還會安排到每個人具體做什麽。
    全縣衙官差們習慣了盧舟那貼心、文靜、細致的安排,突然換了風格,吵鬧得簡直不适應。
    滿縣衙這個喊那個嚷的,在衙門口學算數的百姓們都忍不住樂:“真熱鬧啊!盧大人回來了。”“哎!大盧大人回來了。”
    盧栩跑出去霍霍一堆人幹活兒,又叫上盧舟和顏君齊,讓盧舟帶他去庫房看睿王給他弄來的戰果。
    盧栩:“各鎮都發好糧食了?”
    盧舟:“嗯。”
    盧栩又問正在飛速看貨單的顏君齊:“夠吃麽?夠吃麽?”
    顏君齊飛快大致算了一遍,“夠。”
    盧栩一樂,馬上開倉放糧,大手一揮及時行樂:“告訴廚房,晚上做包子吃火鍋!我要吃大包子!!大號的肉包子!!”
    省吃儉用快兩個月的縣衙瞬間沸騰了。
    衆人嗷一嗓子喊起來:“大人我想吃面!火鍋煮面吧!”
    盧栩:“行!”
    “大人能煮點兒米嗎?”
    盧栩:“煮!”
    “大人我想吃饅頭!放一半白面那種!”
    盧栩:“蒸!”
    一群人腳下生風跑去将夥夫逮來,得到了許諾又一群人推着夥夫去開倉,“趕緊的!多舀點兒,大人都答應了,別小氣!”
    新來的蠻人官差們聽得一臉懵逼,包子是什麽,饅頭是什麽,米是什麽?
    火鍋和面條倒是知道,他們在路上偶爾也吃的。
    還有人跑來詢問能不能吃餃子,炸餃子。
    盧栩全沒意見。
    倆夥夫要爆炸了:“大人你還是走吧!包什麽餃子?這麽多人吃,累死我們倆嗎?”
    盧栩:“是不是傻,誰要吃你讓誰包啊!”
    夥夫一怔,馬上嘿嘿樂起來:“還是大人你聰明!”
    盧栩:“幫我們包點兒!”
    夥夫:“放心吧!”
    少了誰也不能少了東家的!
    縣衙慣例,盧栩開倉,超出他們縣衙夥食标準的,可都是他私人貼補大家的。
    他不在家時,誰也不好意思找盧舟要吃的,盧栩回來那就不一樣了,多坑一塊肉就多吃一口肉,多坑一粒米就多吃一口米。
    他們縣尉大人在吃上,可是超級大方的。
    盧栩也很滿意,水那麽冰,洗菜那麽涼,切肉揉面那麽累……
    可偏偏有一群人上趕着給他做好吃的,他歇着等着吃就好了,這就是當大人的自在呀!
    把人都安排出去,盧栩也嘩啦嘩啦看賬單,看睿王和管事給他寫的信。
    盧栩一目三行地先掃向京城的生意賺了多少錢,他弄回去的西北特産賺了多少錢,還有他換那條腰帶賣了多少錢,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越來越大。
    盧栩:“嘿嘿,嘿嘿嘿,舟舟,去叫廚房多烤一只羊!有的是人請客,還是京城的勳貴老爺們有錢啊!”
    盧舟失笑,提醒道:“哥哥,買糧的銀子裏,還有盧文和盧軒從家裏寄來的三千兩。”
    盧栩一怔,顏君齊聞言也怔了,他們倆連忙又将信攤開,從頭到尾掃一遍。
    中間一段,睿王果然提了他們走後老家給他們寄了東西來,他們已經不在京城,官驿只好送到吏部,吏部要安排給他們轉送到定北縣來。
    正好他去吏部辦事,聽說其中有三千兩銀子,便替盧栩拿去采購物資了。
    知道有家書,盧栩将其他的信件往箱子裏一塞:“信呢信呢?!盧文他們寄來的信呢?!”
    愛賺多少賺多少,有家書誰還看賬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