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娘乃是草莽粗人,哪配谈什么心事,先生说笑了。”
“呃……那你这么晚怎么还没歇息?”
枝娘看了眼院中北屋:“小六和北苍叔先歇,我守前半夜。”
“不至于吧?”陈益壮诧异道:“这地方这么偏,除了咱几个也没别人了,哪个笨贼会想不开来这种地方搞事情?”
枝娘回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是江湖道义也是职责所在。”
这话说的真是令人肃然起敬。陈益壮暗自叹了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来到这个世界越久,陈益壮便越觉得,这古人的性格两极分化的特别明显。
有些人有一千一万个心眼子,令人琢磨不透防不胜防。
这一类型的杰出代表首推严正清,其次是温如晦,海棠,和于氏等人……哦对了,就连看着很像老实人的王虎,我虎哥,应该也归属于这一类人。
还有一众人属于是要多固执就有多固执,完全不会变通的类型。
比方说金瓶儿,王过云,钱戈,还有就是眼前的枝娘,说句不好听的,典型的缺心眼子。
朋来客栈偏离官道,地处荒郊野岭,周围也没见着有别的人家,说实在的一入夜黑灯瞎火的,鬼都得嫌渗得慌。真要是有人闯进来了,不用想一准是喝大了回不去了。
所以说,守夜完全是没必要的,踏实蒙头一觉睡到大天亮就得了。
搁在以前,陈益壮高低的劝上几句,如今遇到这类人,还是算了,多劝一句感觉都在为难自己。
陈益壮索性打了个招呼,便转身回到了房间,这时温如晦和海棠已经睡下。
已是夜深时分,约莫丑时七刻左右。
枝娘起身正准备去右厢房叫醒六子来换岗,刚转身忽然敏锐的察觉到院外大门方向好像有动静。
她下意识的侧身躲到柱子背后,同时双手握紧了手中的砍刀。
那是一阵非常轻,几乎不易察觉得到的挪步声,听仔细了绝不止一两人。
能在这个时候摸上门的,除了孤魂野鬼,就只有贼人了。
枝娘定了定神,她很清楚,此时一旦朝六子等人喊叫,必会打草惊蛇,惊走这伙贼人或许容易,但后续只会更加麻烦。
借着皎洁的月光,枝娘紧盯着大门。
门闩在一点一点的挪动,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便是这毫不起眼的细节,让枝娘立刻意识到,来人绝不是普通毛贼那么简单。
对方的行动极其谨慎,若不是自己刚好就在院中,距离大门位置很近,极有可能到此时也不会察觉到有任何异常。
顺着门缝,陆续进来了三个穿着夜行服,蒙着面的黑影。
中间的黑影向左右快速打着手势,左右会意,分头朝着房屋两侧缓步移动。
而为首之人等了片刻后,径直朝着中间正房的位置走去。
就在此刻,忽如起来的一把大刀,势沉力猛的朝着为首之人的头顶劈来。
然而令枝娘万万没想到的是,即使自己隐藏的几近完美,偷袭之时也选择的恰到好处,对方居然还能第一时间擦身躲过,只在左肩处留下并不致命的一道刀伤。
那人也是使刀之人,被偷袭后,本是左手握刀,立即转为右手,扭身闪开的同时顺势一刀砍向身后。
刀兵相撞的清脆声响,立即将另外二人吸引过来,转眼间,三个蒙面人将枝娘团在了中间。
枝娘反应也是极快,见偷袭不成,立即用刀身猛烈的拍打着柱子,邦邦邦的声响,立即惊醒了屋中众人。
“恶虎还是盘头?”枝娘沉声喝道:“敢问来者姓什么!”
三人相视一眼,随即一言不发同时抬刀便向枝娘身上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六子衣服都没来得及穿了,提着一把板斧,吼叫着跳杀了出来。
随着一阵激烈的兵器相接声,夜幕在此刻放佛被划开了无数道口子。
三人对三人,枝娘几乎以一敌二,六子挥舞着板斧堪堪招架,另一个赤胡老者手持两把铁叉,一时竟帮不上手。
“先生,这是怎么了,外面是怎么了!”
温如晦衣服都没穿,凑到陈益壮身边,紧张的浑身直哆嗦。
陈益壮转头示意温如晦二人不要出声,院中的三名黑衣人来者不善,且双方的打斗一时僵持不下。
“此地已不安全,不要出声,跟紧我……”
陈益壮轻声道,指了指另一侧的窗户。
三人趁着院中打斗仍在持续,悄无声息的翻窗出了屋。
陈益壮头也不回的朝着远处逃窜,大概跑出百米开外时,院中忽然亮起火光。
那火光首先在正房处燃起,蔓延之快,只在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成了熊熊烈火。
温如晦吓的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惊愕万分的看着陈益壮,一时话都说不利索了:“多……多亏先……先生,若不然……”
很显然,如果不是陈益壮当机立断弃屋而逃,以那火势蔓延的速度,三人只怕此刻已经葬身于火海。
“先别出声……”
三人趴在一道土坡背后的阴影中,煎熬的等待着。
陈益壮很清楚,此时此刻绝不能留在院中,也不能离枝娘他们太远。
如若枝娘他们打赢了,赶走了贼人,能第一时间找到他们。
如若枝娘他们输了,那么三人继续仓皇的逃窜,只会更快的将贼人引来。
这个位置刚刚好,既能远远的看到院中的大概情况,又不至于被贼人第一时间发现。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接连燃起了火把。
温如晦都快哭了:“完了,他们来找了,先生,你快想想办法,难道咱们要眼睁睁等死吗?”
“不对……”从头到尾始终一言不发的海棠,此时开口了,她紧皱着眉头看向陈益壮:“对方只有三人,而火把却一共燃起了五把,也就是说……”
“没错了,是枝娘他们把对方赶跑了。”陈益壮长松了口气,不由的对海棠再一次刮目相看。
能在生死攸关命悬一线时,还能保持极为冷静的头脑,就这一点,海棠注定不会是寻常女子。
反观温如晦,明日里不动声色,看着比谁都淡定,真遇到危险了,要不是陈益壮给死死的按着,只怕他这会儿早跑就抛下所有人,自己先跑没影儿了。
陈益壮望着正在朝这边靠近的火把,脑中飞快的搜索着,自打来到朋来客栈所发生的事情,包括一些可能被忽略掉的细节。
换而言之,为什么会发生今晚的意外,对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