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撇了撇嘴：“温老板连这都不懂？”
“这肉食历来就有三种，一种是常见的草肉，顾名思义吃草畜生身上割下来的肉。”
“第二种是为虎肉，说的并不是老虎身上的肉，是说老虎吃肉，从吃肉野兽身上割下的肉。”
“剩下一种自然就是米肉了。”
温如晦睁大了眼：“吃米的是……是人？人肉？！”
小六耸了耸肩。
陈益壮望着手里的骨头棒，瞬间觉得很恶心。
海棠更是夸张，弯着腰捂着嘴就想吐。
“你们这些有钱人可真有意思，咱吃的这是正儿八经的山羊肉，嫌恶心啊，得，咱还嫌吃不够呢。”
“小六你最好把嘴给我闭上！”枝娘桌子一拍：“若惊着了陈先生！老娘要你好看。”
“言重了……”陈益壮摆手道：“只是头回听闻米肉的说法，陈某一时有所不适，怪不着小六兄弟。”
温如晦接过话问道：“温某着实不解，咱湖州自古便是鱼米之乡，从不缺粮，如何要沦落到吃……吃人了？”
这时姜老头从门外端着一个木盆，边走来边叹气道：
“还能为个啥，百姓日子难熬啊，打了米得先交六成地租，衙门紧跟着再来收一道米税。”
“这搁在以往倒也还能勉强，可眼下朝廷在跟牧蛮子打仗，得先管着兵爷们吃饱吃好，哪里顾得上咱百姓死活。”
“咱碧水县这一带已经很好了，若是在往西边走，到处都是卖米肉的，这世道，唉，真是说不得……”
这话一说众人皆是唏嘘不己，唯有陈益壮的关注点却不一样。
“老伯，你刚说碧水县一带已经很好了，此话怎讲？”
问到这儿，姜老头搬着凳子挨身坐了下来，显然是来了兴致。
“那自然是咱碧水县出了一位好官。”
“你是说……严大人？”
“那还能是谁，咱严大人那是真正可怜心疼咱老百姓，衙门也来收粮税，但跟别的县一比，压根就是走过场，每家每户都给留活口粮。”
“咱碧水县有吃不饱饿肚子的，但很少听说又是真饿死的，遇到灾荒过不去的年，衙门还给咱发口粮呢。”
“咱百姓是傻但不糊涂，严大人的好咱心里可都记着呢。”
“姜老哥这话是真没差。”温如晦接过话：“咱远的不说，就说临县的曹县，你们看看曹县百姓过的是啥日子，吃糠咽菜还得感恩戴德，再看看咱碧水县老百姓，嘴上不说，哪个心里不盼着严大人好，严大人好了，咱碧水县的安稳日子就能一直过下去，姜老哥你说是这个理儿不？”
“那是那是。”姜老头连连点头，憨笑着。
听了这话，陈益壮内心一时五味杂陈。
之前听红拂提过，严正清为碧水县父母官多年以来，从未刻意为难过当地百姓，陈益壮当时听闻并未在意。
但此时听了姜老头的一番话后，由不得不信了。
过去陈益壮只知碧水县百姓日子并不好过，但他从未认真想过，好过不好过其实是相对的。
也不是没认真想过，而是穿越至今，陈益壮几乎就出过碧水县。
原因说来并不复杂，主要是整日在碧水县有打不完的官司，扯不完的皮。
闲下来时，金凤楼里的姑娘们又很热情，不是缠着他讲西厢记，就是要给他展示最新偷学到的才艺。
一个字忙，里里外外尽是折腾。
这次之所以极力鼓动温如晦去州府走一趟，除了盘算利害关系以外，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大奉的江山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十分的辽阔。
趁着年轻欢脱，得去走走看看，开阔开阔视野。
再者金凤楼里的姑娘固然漂亮，固然美，山珍海味吃惯了，偶尔也想尝尝野味……人之常情嘛。
众人聊着吃着，没一会儿一锅羊肉吃的也只剩下骨头，见天色不早了，枝娘提醒着还是要早些歇息，明日好早些赶路。
朋来客栈整体结构就是个凹形合院，所谓的上房，便是其中的正房。
平日里打扫干净，闲置着等类似枝娘这样的熟客上门。
姜老头二人住在左侧侧房，一老一少平时和其他农户没什么区别，扎在土地里挣着口粮。
那少年管姜老头叫爹，实则并非亲生，而是多年前捡到的一个弃婴，姜老头给他起名叫姜来命，意思是捡来的一条命。
入夜，陈益壮三人进了正房，正房很宽敞，在东西两头各摆了一张床。
见到这一幕，陈益壮啥想法都没有了，赶了一天的路，也确实有些乏。
索性脱衣上床打算蒙头就睡，也不知海棠是不是故意的，俩人在东头蛐了半天，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这就让陈益壮很不爽了。
闭眼吧，听着动静又忍不住好奇心，总觉得她俩是不是在偷摸着办事。
心想着，应该不至于，姓温的不会这么不讲究。
就这么控制不住的琢磨着，听着远处的断断续续的狗叫声，陈益壮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披上外套轻手轻脚的从侧门走了出去。
深秋的月光最是明亮，陈益壮抬头望着，不免出了神。
“陈先生为何不在屋中？”
陈益壮吓了一跳。
主要是大半夜的光线不好，枝娘那魁梧的身型，忽然出现在背后，压迫感太足了。
陈益壮指了指屋内，苦笑道：“等他俩睡熟了再说。”
枝娘尴尬的笑了笑：“看来是某没安排周全，不如先生到我房中歇息？”
这话给聊的……
陈益壮下意识的边后退边连连摇头，顿时觉得好像更尴尬了。
“呃……枝娘你听陈某解释，陈某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
“陈先生想哪里去了。”枝娘也显得尴尬：“某是想说……某自小走南闯北，习惯了打地铺，屋中的床空着便也空着。”
“这样啊……”陈益壮还是摇头：“那也不妥，枝娘你毕竟是女儿家，孤男寡女共度一夜，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那倒也是。”枝娘点头道：“是枝娘没替先生着想。”
枝娘块头是惊人了些，但相貌却是正常女性相貌。
通过短短一日的相处，陈益壮对她印象挺好的，但也仅限于此，至于其他方面，是真不敢去想，连念头都不曾多有。
“你怎么也还没睡？是有什么心事吗，说来听听呗，实不相瞒，陈某最擅长开导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