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朝圣[西幻] > 正文 第84章 猝不及防
    尘封许久的爱兰尼宫昨天迎来了暂住的主人, 今天又被各种奇珍异宝填满了。
    王储宫殿的女仆长恭敬站在宫殿的一楼,她身后的女仆与侍从把各种华服、珠宝、稀有的各地特产都送了进来。女仆长悄悄抬起头,看着站在二楼的栏杆附近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少女, 看到她毫无欣喜,冷眼旁观。
    女仆长的心微微一沉,虽然她也毫不意外,毕竟……
    “莎莉, 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
    她果然听见了对面的少女说话的声音,很平静:“我对这些兴趣并不大,哪怕是我在里面最喜欢的亮晶晶的宝石, 那也只是相对其余的东西来讲的, 与其给我这些, 倒不如把爱兰尼宫殿的书房用书籍填满。”
    艾斯特尔从宫殿的顶层走了下来:“虽然有书房, 但是怎么一本书都没有?”
    她换了一件绿裙子, 披着半透明的白色披肩, 慢慢走到莎莉面前,女仆长却是苦笑一声,她低下头:“抱歉,小姐, 殿下不允许我们给您送其余的东西, 包括书籍。”
    ‘会动手吗?’
    她不敢去看艾斯特尔的表情,忐忑地揣度着她不久后是勃然大怒, 其余女仆与侍从更是噤若寒蝉。
    莎莉感觉到一只手托住了下巴:“睁开眼,看着我。”
    仿佛是被什么蛊惑住一样, 女仆长不由自主睁开眼,看到了对方如同湖泊一样的眼瞳。
    ‘真漂亮啊……’
    莎莉一瞬间忘记了恐惧,她听见了艾斯特尔的声音, 一如往昔一般,毫无怒意:“是埃德温亲自和你们说的吗?”
    莎莉只是犹豫一下,便对着艾斯特尔轻轻点了点头。
    她看见了对面的少女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样子让昏暗的宫殿为此一亮:“我知道了,辛苦你了,莎莉。”
    【真奇怪,他竟然不允许您看任何书籍。】
    艾斯特尔看了眼一地的珍宝,随手一挥,地上的东西分门别类排好,自动飞向了储物的地方:“并不奇怪,毕竟我是一位魔法师,魔法师的力精神力量来自知识……”
    她又笑了起来:“你发现了吗?”
    【他惧怕您,惧怕您的天赋。】
    “是的,他在惧怕我。”
    “但还是有点烦,那我岂不是没有什么娱乐了?我自己找点事情做吧。”
    这种无聊因为温伯恩·普利莫的上门被打破了,文雅的青年抱着足足有半人高的书走进了宫殿,走到了艾斯特尔面前,歪着头露出自己的脸:“请您指导我……呜哇!”
    艾斯特尔眼明手快地抱住了几本倒下的书,其余书本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飘在两人身旁,少女抿了抿嘴,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书:“你就不怕埃德温迁怒吗?”
    温伯恩抓了抓头发,弯起眼:“我不怕,您怕吗?”
    她会怕他?
    艾斯特尔嗤之以鼻,她看着温伯恩,突然轻咦了一声,凑了过去:“你这是?”
    她的脸突然的贴近,黑发下的面容虽然是天生的娇艳,但眼角眉梢的凛然让她的容色生出了冰霜,就像花瓣被冰雪冻结的玫瑰,这种美丽甚至带着某种神性,一种因为超越了想象力而让人类不由战栗的神性。
    温伯恩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甚至闻到了一种分辨不出的香气,大概是几秒后,他听见了艾斯特尔说话了:“你这是要突破了?恭喜。”
    她挺直了身体:“你的魔力活跃得有些过分,看样子魔导师指日可待了。”
    “啊?嗯嗯。”温伯恩胡乱点头,这才判断出艾斯特尔话语的含义:“您可以看出来吗?”
    “通过感知可以。”艾斯特尔笑着说,这个时候,她的心口突然一痛,占星术士的预感再一次作祟,她忍不住有看了眼窗外。
    ‘这种感觉?难不成是……艾荣?’
    希贝尔并没有带着艾荣返回特雷吉耶。
    “要是把你带回去,下次我看见你的时候,恐怕你已经不完整了。”
    纯美的少女也不知道是在恐吓,还是在陈述事实,她居高临下看着艾荣,脸上还是一如既往般挂着圣洁的笑容:“我想,你应该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艾荣脸上的血迹已经消失了——刚才希贝尔直接一个水球丢到他的脸上,他仰起头:“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
    “杀人?”
    希贝尔重复了一遍,突然大笑起来,笑到捂住肚子,艾荣被骇住:“喂,你疯了!”
    “不不不,我很清醒,你说错了,我没杀人哦?”希贝尔摊开手,“难道你觉得,杀死一具尸体也是在杀人吗?”
    “你在说什么啊?你是真的疯了吧!”艾荣一瞬间想要呕吐,愤怒战胜了恐惧,“他们都是活人!不是你说的尸体!”
    希贝尔摇了摇头:“艾荣,在你的心里,到底什么才能被称之为活着?有呼吸吗?有心跳吗?这样也能够称为是活着吗?”
    艾荣抿着嘴,他想起了艾斯特尔过去的叮嘱——不要去跟随一个疯子的思想,闭上嘴,让他自己表达。
    “有的时候,他们只是在充当演讲家,需要的只是观众罢了。”
    希贝尔自顾自继续往下说:“如果一个人仅仅是能够呼吸,却没有思想,没有自我,只是一个傀儡,一枚棋子,他根本不能被称为是活着吧。”
    艾荣的目光逐渐冷了下来,他看着希贝尔,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傲慢、自大、疯狂的人。
    自以为是地对周围的一切做出判断,并基于这个判断来决定一切的生死。
    ‘她是把自己当成神,把周围的一切当成蝼蚁了吗?’
    但艾荣也从她的话里捕捉到了其余的信息:“你是想说你杀死的人都是傀儡?”
    希贝尔转起了圈,她白色的裙子就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哈哈,是啊,就像曾经的我一样……”
    她张开了手臂:“就像过去那个任由命运和剧本,摆布的我一样!”
    如同百合花一样的少女低下头:“是不是看见原本的女主角偏离了轨道,无比震惊?”
    “你!”艾荣紧缩,“你竟然,你竟然知道?”
    希贝尔看着他的神色突然变得悲悯起来:“是啊,我已经知道了,可你却忘记了,那个最重要的谜底。”
    “艾荣,你还要继续浑浑噩噩下去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希贝尔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艾荣感到一股无法抵抗的睡意,她说:“睡吧,睡吧……到了最后,我会让你死在艾斯特尔的面前,就像那个时候一样。”
    不!我不能睡!我还没有,还没有……
    *
    在温伯恩告辞后,艾斯特尔与他一起走出了宫殿,两人在路口处分道扬镳,文雅的青年忍不住回去看去。
    ‘那个方向,是陛下的寝宫……’
    他低低叹息了一声:“埃德温那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真的会如承诺那样做吗?”
    【他对您好的有些过分。】
    另一边,虚空的声音也提到了温伯恩,艾斯特尔在心里回答。
    【因为愧疚感吧,我曾经说过,温伯恩本质是一个相当守原则,且具有正义感的人,他应该是为了自己站在了埃德温那边不能帮助我而愧疚吧。】
    虚空的声音此刻却显露出非人的冷漠。
    【但这些行动并不能让人可以无视他的立场和行为。】
    【是啊,毕竟人是复杂的。】
    艾斯特尔一边回答,一边走入皇帝的寝宫,侍从依旧守在皇帝身边,在看见艾斯特尔走近的那一刻,他便鞠躬闪到了一旁。
    艾斯特尔的手指点在了他的额头,一点点用魔力将已经被污染的精神海净化,或是把已经没有办法净化的污垢聚拢在一起等待最后一起拿出去。
    她隐约听见了皇帝梦魇的呓语:“奥凯西……对不起……”
    少女听到这句话,睁开眼,忍不住低头去看喃喃自语的皇帝,侍从用打湿的毛巾擦去皇帝不断渗出的汗水,在艾斯特尔看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对着艾斯特尔苦笑一声说:“自从陛下昏迷后,他好像一直在梦见皇后殿下,我怎么也叫不醒他。”
    艾斯特尔静静看着他,许久后,垂眼,重新点上了他的额头。
    她又闭上眼,过去了足足二十分钟,她又睁开眼,擦了擦汗:“好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我已经把导致他昏迷的东西□□了,但是因为残存的污染,一时片刻他还是没办法清醒过来。”
    艾斯特尔双手交叠放于小腹前:“他这些日子想必一直在重复着噩梦,再加上长久没有好好进食,无论是身体和精神都需要时间恢复。”
    侍从低头想了想,又问道:“大概需要多久?”
    “最短也需要十天,长的话十五天左右。”
    侍从似乎想到什么,他看着艾斯特尔欲言又止,透露了一点消息:“王储殿下最近有一些动向,是和您有关的。”
    “嗯?啊……”艾斯特尔恍然,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背:“我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感谢您先生。”
    “没关系,您不需要向我道谢。”
    因为我是陛下的眼睛,我是陛下的嘴巴,陛下的意志就是我的意志,他抚上胸口躬身行礼:“希望您能如愿以偿。”
    艾斯特尔站起身:“多谢您的祝愿,那么我先走一步了。”
    【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就像是……】
    直到艾斯特尔远离了寝宫,虚空的声音,斟酌着言论,少女侧过头,恰巧看到了那池塘中开放的莲花:“这不奇怪,他已经习惯做一个传声筒了,而传声筒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他看上去心甘情愿。】
    “我不清楚,所以我没有资格去做评判,也许是迫不得已,也许在他看来,这反而是荣耀。”
    艾斯特尔伸出手:“也可以说是一种交换吧?可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交换呢……”
    她的情绪有些低落,艾斯特尔摊开手,手上的污浊块比起昨天清澈了一些:“的确很难净化,并不是什么精密的魔法,只是纯粹的污染,埃德温是从哪里弄来这个东西的?”
    有温柔的风吹过,吹乱她脸颊的发丝,一只棕色的小鸟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艾斯特尔伸出手:“总之,今天晚上,先去探查一遍吧。”
    多去看看,多去搜集,这永远是不会错的。
    “那就拜托你了,我的‘眼睛’。”
    *
    ‘想念她,想念她!’
    埃德温听见了自己的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话,在他看似正常的处理文件,在他与人进行交流的时候,在他按部就班去做每一件计划中的事情的时候,他都能听见自己心底的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在一遍遍重复,在一遍遍最直白的说出自己最迫切的愿望。
    ——他想见她。
    埃德温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当自己“苏醒”后看到她的第一眼时,他多想冲过去紧紧拥抱她,亲吻她,在她耳边一遍遍倾吐自己的爱意、思念、一次次失败的痛苦和悔恨……
    他一次次想要拯救她,却每一次都在成功在望的时候,眼睁睁看着少女决绝地离开人世。
    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你明明知道这样做的后果都难逃一死?难道说和我在一起比死亡还要更令你难以忍受吗?
    他伸出手,却永远只能看着她的背影,他再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再来一次。”
    埃德温在纸上写下一串单词,他低语着:“您早晚会知道,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您的那个人,最想保护你的那个人,您早晚会知道……”
    “两周后举行婚礼?”温伯恩一拍桌子,“埃德温那家伙是疯了吗?这根本不可能!”
    这种不可能并不说时间过于紧迫,而是因为执行难度太大了!首当其冲的便是斯托克家族,他们的态度很明显,根本不可能屈从于皇太子把自己的子嗣交给这位在谋权篡位的王储,更不要提艾斯特尔本人——他毫不怀疑,那个孤傲执拗的天才在听到消息后会因为形势便半推半就默认了婚事。
    急躁、冒进、愚蠢!
    温伯恩的头脑里出现了这几个词,一种不知名的复杂情绪占据了他的内心,他近乎鲁莽抓起了手边的一份文件,冲出了屋子。
    在窗外,一只棕色的小鸟跳到了另一根枝丫上,婉转地叫起来。
    “两周后举行婚礼?”
    爱兰尼宫殿里的少女睁开眼,她短促地冷笑一声,就像是即将捕捉到螳螂的黄雀一般。
    她抬起头,举起手,一本书凭空飞起落到她的手心上。
    “谁会如愿以偿还不一定呢。”
    这样看似平静地说着,但艾斯特尔捏着书脊的手指越来越用力,这个容貌无瑕,拥有近乎刺破人眼球一样灼灼美丽的少女脸上寒色更重,这让她的美丽就像是天上的寒星一样。
    ‘如果身处此地的是那个我,她又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埃德温又何尝考虑过,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都是自己顽固且自我的一意孤行?’
    不,他从来没有想过,他整个人沉迷在一种在艾斯特尔看起来非常自我感动的一种“拯救”情感,看似是在奉献其实只不过是在自我取悦。
    她打从心底替某个她所能看见的,属于另一个自己的未来而感到惊怒,艾斯特尔转过头,咬牙切齿:“突然很想对着埃德温的脸狠狠来一拳!”
    【最好打掉他几颗牙!】
    “对,最好打掉他几颗牙!”
    【那现在呢?您是打算离开皇宫吗?】
    “不。”艾斯特尔想到了什么,她难得带着一点恶意说:“留下来,等到婚礼那一天,我有一个计划。”
    斯托克庄园里,路西菲尔追赶上了前方的女仆长。
    “姐姐她去哪里了?”
    黑发的俊俏男孩抓住了女仆长的裙摆,抬起头,脸上很不安:“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爱丽丝弯下腰,她的脸上难得有些憔悴,但还是对着路西菲尔露出和往日没有差别的笑容:“没有哦,路西菲尔,小姐只是处理事情去了,她并没有打算丢下你。”
    路西菲尔的眼睛漆黑得就像是黑曜石:“我都听见了,她要结婚了!她不要我了!”
    爱丽丝有些惊愕地看着他,但很快女仆长就明白了,一定是家里的侍从说的时候被他听见了。
    女仆长单膝跪地:“不是的,路西菲尔。就算小姐她真的结婚,也不会不要你,更何况……小姐她根本不想缔结这桩婚约。”
    爱丽丝身为斯托克家族历代的家臣,自然是站在家族的立场上坦率表达事实,路西菲尔眼里的黑色更深了:“姐姐她不愿意吗?那是有人强迫她吗?”
    “不。”
    爱丽丝的脸上又挂上了完美的笑容,她说——
    “没有人可以强迫小姐,谁也不行。”
    她低下头,看见了路西菲尔带着懵懂的目光后,笑了笑,牵起了路西菲尔的手,柔声安慰他几句,便带着他走回了他的房间去了。
    *
    玫瑰色的云朵吞吐间被深蓝色的天幕浸染,偶尔会有侍从的笑声传入宫殿中,艾斯特尔偶尔也会在窗边看向宫殿外,她目如银镜,澄澈干净。
    直到天色逐渐变暗了,艾斯特尔又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正翻阅着温伯恩“一不小心”留在这里的书籍中的一本,不得不说,温伯恩实在是很贴心,带来的书籍都是一些高深的古旧魔法秘籍。
    有一些书上的内容就连她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在心里默默地演练一下实际操作的效果。
    就在这时,她的手指停顿了
    ——空间魔法阵的波动!就在门外!
    艾斯特尔一挥手,紧闭的屋门“嘭!”的一声摔到墙上,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影掀开了兜帽。
    艾斯特尔最先看到的,是浅青色,就像是刚刚破土的小草一样的头发,然后看见的,是如同琥珀一样的眼瞳,沉稳且淡定,他的面容很是俊秀,带着学者独有的气息。
    她愕然地瞪大眼,仅仅是第一次见面,这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让艾斯特尔呼吸一窒,她整个人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您好,就连我也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与您相见。”面对这个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岁的青年向她行礼,“我是西格尔·阿普顿,是一位炼金术士。”
    他顿了顿,看着艾斯特尔:“您看起来好像有些伤心,是我到来的时机不对吗?”
    “……不。”
    许久后,艾斯特尔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笑了一下:“与你无关。”
    “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