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我娶了美强惨戏子 > 正文 第七十二章
    濃重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其中還夾雜着一股難以言說的黴味與食物腐敗後的馊臭,朦胧間似是有火光閃爍,遠處時不時地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哀嚎聲。
    周崚強撐着睜開眼, 發覺周身是四面灰撲撲的牆,牆上無窗, 屋內光線昏暗,她剛清醒過來,只發覺自己的手腳被捆得嚴嚴實實側倒在地, 那地上也不知原先有什麽污漬, 她一邊臉貼着地,便感覺胃裏一陣翻湧,似是要嘔出來些什麽。
    “養尊處優這麽多年,應是沒有在這般差的地方待過吧。”
    一陣聲音傳來, 她掙紮着擡起頭,便發覺是吳林坐在角落裏,一只手托腮平靜地注視着她。
    反應過來自己已是落入吳林的手裏, 周崚一聲冷笑, 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并不回答她些什麽。
    “這是死牢,陛下已下令将你處死,兜兜轉轉那麽多年,當日你沒有因為貪污赈災的銀兩而被處死, 如今卻是難逃此劫了。”
    說話間, 吳林緩緩起身走近兩步,語調略低, 語氣極為冷淡。
    可到底還是便宜了她, 她偷來了将近六年的時光, 在外錦衣玉食,高高在上,過着人上人的日子。
    “怎麽,在我這耀武揚威麽?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沒錯,當年的銀子是我拿走的,可那又怎麽了?又有誰是幹淨的?就連陛下...等等,你現在這般像狗一樣為她賣命的樣子...你該不會還不知道她做了什麽吧?”
    周崚像是走到窮途末路上的亡命之徒,再也無法維持住平日裏的溫文爾雅,咧着嘴笑得極為詭異,布滿血絲的雙眼瞪大注視着吳林。
    她像是想要挑釁吳林,可吳林卻是噙着若有若無的笑,傾身道:“我确實不知,你要不要開口說說?”
    牢裏安靜兩秒,周崚突然啐了口唾沫,喪心病狂地大笑着道:“我呸,你休想知道,你以為我死了,你便會好過?那個女人就是個瘋子,誰位高權重,誰就是她的眼中釘,且看你能逍遙幾日,我就在黃泉路上等你,看你能風光幾日!”
    她的聲音回蕩在地牢內,吳林垂眸看她,如同在看個死人一般。
    周崚擡眼看她,只是還沒來得及笑多久,她忽然感到有什麽東西重重地壓在了她的臉上,将她一張臉壓到撞在地面上,一聲極難察覺到的“咔嚓”聲後,周崚的鼻梁骨一痛,有熱流從鼻孔內湧出。
    原來牢裏還有人,一直站在她的身後默默不語,方才她的注意力全被吳林吸引了去,直到現下才發覺。
    她的笑聲就這樣戛然而止,眼珠子緩緩上移,才瞥見身後的魏亦明眉目肅然,嘴唇緊抿,眸中是一片冰冷。
    往日的回憶與現今的身影相重疊,她雖是知道魏亦明可能就在京城,卻因着吳林的原因一直未能見到他,現在一看,當初那個清冷的小公子确實是長大了,從青澀長至成熟,美得不可方物,一雙桃花眼像極了他父親,讓她霎時就想到當年的魏國公妻夫倆。
    見她終于停止了狗吠,魏亦明才不再踩她,深吸口氣,壓抑着胸腔內燃燒起的怒火開口威脅一句:“你最好把話說清楚。”
    “又有什麽可說的,你就等着看吧,看你的妻主落得和你母親一樣的下場,甚至是更...”這話還未講完,魏亦明便再度重重地踩在她臉上,叫她“嗚嗚”半天,再也講不出一個字來。
    魏亦明氣得肩膀都在顫抖,他眸中的冷意散開又凝聚在一起,凝聚成一把利刃,看向她時似乎便要将她千刀萬剮。
    “從未得罪過你,我母親因你年長,尊你,敬你,你卻背過來捅我們一刀,周崚,你死一萬次都不足以抵我心頭之恨。”
    更不要提而後她要讓自己的女兒暗算吳林,又在朝中屢屢刁難,若不是因為還要從她嘴裏得到些線索,他現在就想叫周崚人頭落地。
    “捅一刀?是你母親自己的錯,她出身豪門望族,自幼錦衣玉食,她當然可以不想方設法地賺取錢財,可她哪裏懂旁人的艱辛,行走在朝廷上,哪處不需要銀子打點?她發現我拿了錢時,我都與她說了與她五五分,一再妥協,她竟還是不肯從,那我能有什麽辦法,我只有想辦法扳倒她,正巧她倒黴,叫我知道了她在查些什麽,她才落得這樣的下場,我自是問心無愧,她活該。”
    一口氣把憋在心中多年的話說出來,周崚都覺得暢快許多,悶聲笑着,像是在拿一把刀不斷戳向魏亦明的心口。
    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有那麽一瞬,魏亦明覺得自己眼前是一片模糊,他強撐着吸一口氣,往後退了一步,下一刻便有人緊緊地摟住他的腰,一使勁便将他拉回來。
    魏亦明轉眸望向吳林的側顏,一顆痛到躁動不安的心才有片刻的安靜。
    “真是嚣張啊,到這個份上也能趾高氣揚,太傅您這般硬氣,不知道您女兒清不清楚。”
    吳林淡然地說完話,指一指牢房外,遠處又傳來哀嚎聲,周崚方才還聽不真切,現在一經吳林提示,她突然之間心頭一緊,惡狠狠地盯着吳林,嘴唇發白,低聲問道:“你都做了什麽?”
    “聖上要處死你們,可至于是如何處死的,卻也沒有規定,那自然是我想如何殺,便如何殺的。”
    說話間吳林嘴角輕揚起一個弧度:“如果你想讓你女兒好受些,那不妨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那哀嚎聲叫周崚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試圖往前挪了點,吳林卻往後退一步,低聲道:“是淩遲,你醒來前半個時辰,她便已經上刑了。”
    “你敢!你這是濫用私刑!這是刑部...你...”
    “我與刑部交好,沒有誰會出面阻攔,周崚,留給你的時間也挺多,你就留在這慢慢聽,直到你願意告訴我們了為止。”
    她說話間便似乎要轉身離去,周崚面色一變,慌張地喝道:“你站住!”
    吳林轉眸看她,抿唇不語。
    周崚掃一眼在場的二人,面無表情地說道:“是聖上執意要殺的魏國公,魏國公查到了當年月牙江洪水決堤,是因為多年前修建堤壩時,有人暗中克扣了銀兩,大壩草草建成,根本扛不住多少年,因而當初水患傷亡慘重。”
    “至于這筆銀兩到底是誰克扣的,呵,是聖上當年的門生為了讨好她所為,她也是有了這筆銀子,才好在朝廷上站穩腳跟,最終坐到皇位上的,你說她會讓魏國公将此事查清說出去麽?”
    周崚是早早站在了聖上這一邊,一條船上的螞蚱,聖上當年自是無須擔心些什麽,可魏國公卻不同,她太幹淨了,中立于朝廷之上,她知道這件事後會做出怎樣的選擇,聖上壓根就不清楚,唯一能做的,便是徹底清除掉這個隐患。
    吳林一只手默默地攥緊了衣袖,她轉頭看了看魏亦明,發覺他眸子顫動着,啓唇卻又說不出話來,下一瞬便低頭望向周崚問一句:“你此話當真?”
    “真的假的,你難道還沒有數麽,你不是很聰明麽,難道連是真是假也分辨不出來?”
    早已沒了平日裏的得體,周崚自是想如何諷刺別人,便如何諷刺。
    是不是真的?
    吳林知道,大約就是真的,一樁樁一件件串聯起來,這樣的答案也就不讓人覺得吃驚。
    可吳林還是心底一寒,是徹骨的涼意,她輕呼出一口氣,卻又說不出話來。
    見吳林沒有說話,周崚眸裏閃過絲異色,低聲道:“你是為虎作伥啊,吳林,輔佐一個昏君,做她的狗,那可是半點都讨不到好,今日是我死,明日就是...”
    吳林沒有聽見她說的最後幾個字,魏亦明及時地伸手捂住了吳林的耳朵,轉身輕柔地吻過她的唇,稍稍用了點力将吳林往牢外推,用氣音簡單道一句:“我想自己動手,殺了她。”
    周崚已經沒有用處,已然到了送她上路的時候。
    聽懂了他的意思,望向他堅定中夾雜着絲悲傷的眸子,吳林不多說一句,只從袖子裏掏出把匕首遞給他。
    垂頭望見那把匕首,魏亦明才啓唇輕笑了下,拿過後便“嘩啦”一下将門一關,把吳林關在了外面。
    是不想讓她髒了眼睛。
    牢房外也是陰森森的,一條狹長的長廊上只點了幾盞燭燈,吳林喚來遠處的小卒,吩咐她直接去殺了周啓,待人遠走後,吳林才嘆口氣,背靠着牆垂頭望地,神色複雜地思考起自己如今做的所有事,是不是樁樁件件都正确。
    一心想要幫助百姓,可她輔佐的人,正是置百姓于水深火熱之間的人。
    一個昏君的心腹,那她算是什麽呢,來日若有真相可以公之于衆的那一日,史官要如何評價她,一個昏君的狗腿,一個奸臣?
    “吱——”一聲,門再度打開,吳林站直身子,側頭望去,便看見是魏亦明緩緩走出來,他低着頭用手帕努力擦拭着手上的血跡,光線昏暗,吳林看不見他面上的神情,只能感覺魏亦明似是在深呼吸,肩膀在他呼出氣的同時随他起伏,順着他的肩膀往上看,便發現他下颌沾有血跡。
    星星點點,約是飛濺到他臉上的,吳林從袖口拿出帕子湊近,剛擡手要觸碰到他的臉,魏亦明便趕忙扯住她的袖子放下。
    “這些很髒,你不要碰。”
    手上的血跡還沒完全擦幹淨,魏亦明擡眸看她,皺眉搖搖頭。
    聽他說這樣的話,吳林毫不猶豫地牽過他的手,魏亦明有些無措地想要松開,卻又真做不出推開吳林這樣的事,只能硬着頭皮由她牽着走。
    外頭有水缸,吳林取過一瓢,轉身一點點澆在魏亦明的手上,幫着他将手上的血漬洗盡,取過帕子用水沾濕,才擡手溫柔地擦過他的臉頰,将他白皙肌膚上的血點悉數擦掉。
    魏亦明的眉眼都柔和下來,只安靜地凝望着吳林,有些疲倦地将頭歪了下,好讓自己的面頰可以貼在吳林的手掌心上。
    “好了,現在什麽血漬也沒有,你又是幹幹淨淨的了。”
    吳林微笑着用手指摩挲過他的面龐。
    她的聲音很輕,是一陣柔風,魏亦明聽了默默不語,只是眼眶卻紅了,怔怔地看着吳林,想說什麽,卻又沒法說出口,最終只緩緩摟過她,把最心愛的寶藏牢牢地護在懷裏。
    “那是一個為了權力什麽事都做得出的皇帝,吳林,說實話,我當真害怕,我怕她傷害你,走在她身邊便是日日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是萬丈深淵,我知道你走到今天極為不容易,可我更不希望你...”
    他聲音漸弱,不吉利的話魏亦明不想說出口。
    “你想讓我退一步?或許以後可以,但絕不是現在,她是殺害你母親,也是害死無數百姓的兇手,不解決掉她,難解我心頭之恨,也沒法讓這個國家變成我想看到的模樣。”
    吳林目光堅定,溫聲解釋道。
    “這是必須有人要做的事,我想去試試。”
    魏亦明無奈又寵溺地望着她,順着她的話點點頭。
    何其不幸,他捧在手心裏愛護的至寶要擔起那麽重的擔子,又何其有幸,這樣一個身擔重任的女君是他的寶貝妻主。
    只是思索片刻,魏亦明試着為她提出點建議:“以退為進,或許也能完成這件事。”
    吳林眉心微動,轉眸瞥他一眼,邊與他十指相扣往回走,邊不斷思索起來。
    ——
    入夏,王相意圖謀反,未果,上下牽連衆多達官貴族,其罪孽深重,理應誅滅九族,因其主動投降認罪,因而只誅三族,其門生與黨羽與其同罪,一并誅殺。
    周太傅與其女在王相兵臨城下時,背叛聖上,理應當誅滅九族,然因其皆在獄中畏罪自戕,因而從輕發落,抄家即可。
    朝廷對外便是如此簡述這兩件事的,聖旨上是只言片語,可六部卻是為此忙碌起來,先是抄家,而後是抓人,這一抄家,便極為不得了,王相的家産幾乎抵得過半個國庫,私下貪污受賄的賬本亦是被成堆成堆地翻出來,尚有虧損的國庫竟是一下子被填了大半。
    夜裏看着奏折,聖上自是心情愉悅,舒口氣靠在椅背上,眯着眼嘆一聲:“終于拔掉了這根刺,日後的朝廷,便瞧着順眼許多。”
    身側的宮人趕忙附和道:“陛下說得是。”
    聖上難得帶着笑伸手再拿過一本奏折,一看是吏部交上來的新官員花名冊,頓時便想到暫代吏部尚書一職責的吳林。
    “若要說起來,朕當初是真沒看走眼,養了這麽一條好狗,放她去撕咬敵人,她果然是聽話照做的,又聰明又乖巧,這樣的人,朕是當真喜歡。”
    談笑間她便伸手在那名冊上随意批閱了幾下,這花名冊是吳林整理好的,上頭選的大多是出身普通的官員,無權無勢任誰看着都放心,朝廷殺了一大批人,自是需要新人填補空缺,此事她是全權交由吳林去做的,她果然完成得出色,讓人滿意。
    手上的筆一頓,聖上思索片刻,方自顧自地颔首道:“照朕看來,除了她,再無人能擔任宰相的職務了,那便傳朕旨意吧,她理應是百官之首。”
    那宮人乖乖記下了聖上的話,随即想去什麽,笑着問道:“陛下,那吏部尚書與翰林院掌院這兩樣職務,是否依舊由吳大人擔當着呢?”
    “把吏部的差事留給她,翰林院的,交由別人吧...等等,吏部尚書一職,再選選合适的人,一個宰相的職務留給她就夠了。”
    聖山說話間眉峰微一揚,深思了片刻方斟酌起來:“她入朝不足兩年,現下就封她為相,會不會...”
    誰都不能有過多的權力,她不希望日後會再有威脅到她皇權的存在。
    吳林是拿來制衡王相等人的,現下王相也不複存在,或許這枚棋子...
    “陛下,吳大人求見。”
    門外有聲音傳來。
    聖上擡頭望向窗外,點頭道:“讓她進來。”
    一陣開門聲後,是吳林踱步進屋,躬身作揖:“參見陛下。”
    垂眸算了眼時間,聖上緩聲道:“難為你了,這麽晚的時辰進宮,所為何事?”
    吳林笑了笑,溫聲道:“陛下,臣以為,王相借月牙江流民一事謀反,此處到底還是個隐患,現下正是酷暑雨季,乃是洪災最嚴重的時候,臣自請離京,協同各地官員開設粥棚,赈災救濟百姓。”
    她要離京,在她最風光無限的時候,去忙着到處施粥。
    國庫空虛的時候,聖山自是不會同意這件事,如今剛抄了不少豪門望族的家産,若要取出一點來赈災提升一下她的威望,倒也不是不行。
    聖上似是沒想到她會要求離京,抿唇不語,片刻方道:“朕欲封你為相,即使如此,你也要離京麽?宰相大權在握,身居要職,自是不可随意離京的。”
    “即便如此,臣亦是會選擇離京,再者,臣以為,大權在握的從來都不該是宰相,而是陛下。”
    吳林垂頭解釋道。
    對,她說得當真好,大權在握的,永遠只有聖上。
    她也想要一個沒法大權在握的宰相,一個離京的宰相,頗合她的意。
    “你當真是一個,無論坐在什麽位置上,都頭腦清醒的聰明人。”
    心裏剛起的一點忌憚頓時便消散開來,聖上輕聲笑着擡筆寫下封她為相而又準許她離京的聖旨。
    作者有話說:
    雖然王相被殺掉了,但是之前的那個庶女王粲小朋友沒死哈,番外或許會提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