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庸。——先秦·周·不详《尚书·大禹谟》
刚才和谨闲聊的澄，在交谈中，焦虑的心情得到了短暂的放松，脸上也逐渐露出了愉悦的笑容。
但这片刻的喜悦，被门外的“不速之客”无情地打破。
在他回头的那一刻，脸上昙花一现的笑容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僵直的面容。
澄大张着嘴，脸上浮现出不知什么原因造成的扭曲表情，眼神闪躲着，透露着恐惧的目光。
“你给我出来！”门外的人皱着眉，朝教室里气愤地喊到。
那个人，正是澄的父亲。
拿走父亲书房的东西，肯定会挨批，这个澄早就预感到了。
只是，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澄两条腿好似灌了铅，牢牢地固定在地面上，即便听到了父亲的话，也还是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他用一只手挠着头，刻意避开父亲锐利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说道:“爸，您找我有什么事？您现在这个时间不是已经穿上工作服，去研究所工作了吗，怎么还穿着便服？”
“算你走运，我今天要是去研究所工作，回家有你好受的。”父亲稍微冷静了一点，走进教室，说道，“你是不是拿了我书房的匣子？”
澄神色慌张地看着步步逼近的父亲，硬着头皮继续撒谎:“没有，我昨天拿了书就走了，您书房里其他的东西，我碰都没碰。”
“咦？你今天展示的那个东西，不是你爸让你带过来的吗？”一个正趴在窗外看风景的同学听到后，回过头，朝澄所在的位置说到。
谨见情况不妙，朝窗边的同学一个劲地使眼色，那个同学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捂着嘴，把头扭了回去。
澄眼看瞒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把父亲所说的匣子从桌兜的书包里取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父亲一个大步跨到澄的书桌前，拿起桌上的匣子，仔细检查，发现匣子外部没有任何损毁，匣子中的材料也完好无缺，便松了口气。
他低下头，看着座位上的澄，说道:“还好没什么损毁，我今天要拿着它去准学班上课，下节课就要用，今天就原谅你了。以后除了书之外，我书房里的东西，没经过我的同意，不要随便乱动，更不要擅自拿走，知道了吗？”
澄虚惊一场，对着父亲使劲点头，说道:“您说的话，我时刻牢记，保证下不为例！”
父亲看到澄认错的态度很积极，也就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抱着匣子，朝教室外走去。
注备出门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了下来，扭头朝澄问道:“匣子最边上的那个‘记录’按钮，你没有碰吧？”
……
研究所根据新物产研发出的初代实验品，主要有以下三个巨大的缺陷:
第一，由隐砂作为动力，再经过复杂的工序，青灰色碎石所保存的动态画面虽然可以在空中呈现出来，但画面极为模糊。
这是上周父母闲聊的时候，澄无意中听到的。
第二，新物产虽然能够记录真实的动态画面和声音，但它能够记录的时长是有限的，超过一定时间后，匣子就无法再录入新的内容。
第三，新物产虽然能够保留声音和画面，但无法像活人一样“遗忘”，也就是说，匣子中录入的内容无法删除。
最后两个缺陷，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如果还想录入新的内容，就必须更换新的物产。
但偏偏这两种新物产，目前发现的数量极少，比隐砂还要稀有。
因此，研究人员在研究时，如果用到这两种物产，通常都会小心使用，生怕因为一时的疏忽，造成资源的浪费。
最后两点缺陷，澄记得比谁都牢靠，大概这辈子都很难遗忘。
因为课上最后的展示，那天放学回家后，澄受到了自出生以来的第一次皮肉之苦。
一直到父亲周五去研究所工作之前，父子两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澄穿过中心区最东边的钟楼后，路上的行人渐渐变少。
他加快速度，待空中的太阳快要照射到头顶时，远处的房屋变得清晰起来。
澄朝不远处的站牌驶去，脚下的脚印逐渐减缓速度，在站牌前停了下来。
澄看着地上的黑色脚印消失后，用手按了一下站牌上的“往返”按钮，隐砂丸便从地下的孔洞中升上来。
他弯着腰，拾起隐砂丸，便朝着站牌前方走去。
不远处，父亲站在研究所外的大门前，静静地等候着，手里拿着那天的匣子，似乎正准备秋后算账。
“这是我妈让我带给你的药引，正好一周的量。”澄低着头走到父亲面前，把药塞到他的手里，转身注备离开。
“等等！”背后传出了父亲的声音。
澄只好停下脚步，转回身去，站在父亲面前，一眼不发，做好挨训的准备。
“那天晚上打你，是我不对，我们最近的研究遇到了瓶颈，你那天正好往瓶颈上添塞子，我一时生气……”父亲看着面前的澄，惭愧地说到。
“是我的错，我不该擅自动您的东西，我闯了那么大的祸，说不定研究所还要处罚您，只是您没有告诉我……”澄听到后，赶忙说到。
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父亲听到后，一改刚才严肃的面孔，大笑着说道:“如果研究所惩罚我，我绝对会和你说，我才不会憋着，你听听这个！”
他笑了一会儿，一只手把匣子举了起来，另一只手注备去摁匣子上的“声音”按钮。
澄看到父亲诡异的样子，慌了神，说道:“老爸，你该不会是因为压力太大，精神不正常了吧。我刚才的道歉你听到了吗？我闯了大祸，你想怎么惩罚我都行，你别想不开。”
父亲咳嗽了一声，说道:“不要胡说八道，我是让你听一听那天录下的声音。”
父亲把“声音”按钮按下，里面传出了澄和谨对话的声音……
澄想起来了，那天他和谨聊天的时候，把一只手放到了桌兜里，大概是不小心按到了匣子的按钮。
“我那天不小心多录了一些内容，您该不会是要惩罚我吧？”澄小心翼翼地说。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问，你们对话里提到的影像机，是那天和你说话的那个女孩的父母造出来的吗？”
“对啊，怎么了？”澄疑惑地回应。
“她父母在哪里工作？”父亲继续问。
“生产区的玩具坊。”澄接着回答。
“你们对话中提到的那个东西，和我们目前的研究有点类似，研究所里很多人都对这个东西感兴趣。我就把这段声音放给研究所的领导听，他让我抽空去见一下她的父母。现在地址也知道了，我明天就去玩具坊找他们！”对面的父亲神情激动，连珠炮似地说完。
“我今天去找谨说一下这个事，你明天再过去，我怕你没什么事直接闯进去，人家当你有毛病。”澄听到后，连忙说到。
“也好，那你记得和你的同学说一声！”父亲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对澄说到。
……
周一课前，谨和澄聊到了他父亲登门拜访的事情，听说他的父亲和谨的父母聊的很投机。
……
两个月后，研究所好似抬着八台大轿，破例把谨的父母请进了研究所。
……
又过了几个月，研究所的规定中新增了一条内容:不论学历，凡是有新发现和新创造的人，可以带着自己发现的科学理论，或是自己做出的发明创造，来研究所面试，研究所对民间出身和准学班科班出身的研究人员一视同仁。
附则:面试过后，非科班出身的研究人员需要补习准学班的专业知识。
在那之后，一次家中闲聊的时候，澄从父亲口中听到了研究所的最新消息:因为那件事，研究所还在大门外贴上了新的横幅，横幅上印着四个大字——吃苦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