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的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右手和她紧密贴合着，他们近到几乎没有距离。
鹿野身上清淡的气味，肌肤相贴的触感,这一切都在提醒五条悟，她此时就在他面前。
可他在听到她不带情绪的那句“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时，他切实的感受了极度遥远的距离，是鹿野专门对五条悟亲手划下的宽阔到跨不过去的沟壑。
白发男人的心脏“咚”的一下重重落下。
与他被裹紧的心脏不同,他在鹿野耳边响起的声音还算轻松：“……这可真够伤人的。”
听到他这句话,鹿野觉得很困惑。
她选择把手抽出来,将五条悟的脑袋从她的肩膀上推开，碧色的眼睛和他对视着：“比起那些你和我说的,这算什么？”
确实，比起五条悟先前说的那些不留情面的分手宣言和三番两次主动划分界限的行为,鹿野可以算得上是很温和了。
她只是很平静地去阐述自己的想法,可不像五条悟当时完全否认过去的喜欢一样。
说完后,鹿野主动伸出双手抚上五条悟的脸，他没有露出不自然的神情，发出一声“嗯”的轻微的鼻音，听到她的话后只用那双好看的苍蓝色眼睛安静的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又喜欢我这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人了,但这对于我来说没有区别。”
不得不说五条悟这张脸真的长得太过优越了,只要不露出糟糕的本性,他站在面前什么都不做都会让普通女孩为之心动。
在这方面鹿野也是普通女孩的其中一员。
“我和你不一样的是——我不会否认过我喜欢过你的事实，但是你说的有一句话我现在倒是很认可。”
她的指拂过五条悟如同展翅蝴蝶般微颤的雪白睫毛，然后毫不留念地收回手。
“‘现在的我,看着你这张脸也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
和先前一样,她用五条悟所说过的话来反击他,不一样的是这个时候他们两个人的心态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类似的行为却达到了完全不同的效果。
“……”
五条悟几乎都要将这句话忘记了。
他在说的时候也从没想过自己随口一说的话原来能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五条悟知道鹿野喜欢他的脸，他也从不介意她对他的喜欢有很大一程度上都是因为脸，这个男人还会在某些时候将这个优势在她面前发挥得淋漓尽致。
对于他来说只要结果达到就行了，并不在意这个喜欢是不是很浅薄。
在他看来，鹿野喜欢他的脸不就等于喜欢他。
但当他发现鹿野当时或许喜欢他的不仅仅只有这一点的时候，心间的温水会溢出来灌进他的四肢百骸。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纯粹的爱意。
可这时看着鹿野的眼睛，五条悟很明白。
这种喜欢已经没有了，消失的干干净净的。
啊。
五条悟不喜欢鹿野这个眼神，好像自己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了。
这比任何事情都让他觉得……不快，又或许应该说是难过……？
这对五条悟来说又是一个新的体验，他先前很少会有这些情绪，所以对于他来说有些难以分辨。
不变的是依旧是从鹿野身上获得的，依旧很糟糕。
这么想着的五条悟干脆抬手捂住了鹿野的眼睛。
鹿野：“？”
这家伙一言不发地捂住她眼睛干什么，他今天真的是话少到不正常，鹿野都习惯他三句里两句都是招人厌的风格了。
不过对于鹿野来说无所谓了，他话少点不惹她生气更好。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如果没有就带我回到横滨。”她也懒得把他的手拽下来了，也不指望这会能从五条悟口中听到什么能够让她觉得爽快的话。
五条悟本身就是个很敏锐又聪明的人，很多事情他不是想不明白，而是懒得去想，懒得去在意。
鹿野这次提起先前他说过的话狠狠扎了他一刀，这个男人自己感受到痛了立刻从中反应过来。
只要结合之前的事情仔细想一想就知道他当时那段话对鹿野来说伤害有多大了。
……到底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来啊。
“鹿野。”五条悟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少见的没有那股轻飘飘的悬浮感。
接着鹿野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的后续。
这人搞什么。
她将五条悟的手扯下来，往后撤了撤身子，抬起脚抵在他的肩膀上用了些力道将他踢开，面前没有了这么个大型挡路标后，她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子。
“算了，我自己坐电车去吧。”
真是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和他浪费什么时间。
看出她是真的不耐烦了，五条悟这回没有再阻拦，在短暂的发泄以及调整后，他看上去恢复到了平时的模样，散漫地跟在鹿野身后走到玄关，问起她来的声音懒洋洋地像在撒娇：“你去横滨做什么啊？”
鹿野瞥了他一眼，回复道：“我要找中也聊一聊。”
五条悟不快地挑眉。
……又是那个港口黑手党的干部。
在和她出了门后，五条悟朝鹿野伸出双手做出索求拥抱的动作，勾着唇说道：“过来，我送你过去。”
他本来就该送她过去，也不想想罪魁祸首是谁。
“不准再用那种姿势。”鹿野没有犹豫朝他走过去。
五条悟知道她是指婴儿抱的姿势，将她抱起后歪着脑袋说：“为什么你这么讨厌这个姿势？我觉得抱起来很方便啊。”
鹿野的个子在五条悟面前显得很娇小，单手抱起其实要比公主抱方便多了。
她微笑道：“因为我觉得很丢人，你走不走？不走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
五条悟的瞬移得提前计划好路径，一般情况下是在空中进行的，他们之前在交往的时候五条悟来过几次她的公寓，路线可谓是很熟悉了，落点干脆定在了那栋公寓的顶楼。
到了后鹿野从五条悟的怀里跳下来，这倒也省了她还要从电车站走过来了。
送到她后，这个男人似乎还不准备离去，跟在她屁股后面下了顶楼的阶梯后想要一同进电梯。
“你跟上来做什么？”
“唔，这个——”他拿着手机的待机界面对着鹿野晃了晃，上面显示着现在的时间：“一会没有电车了哦，我走了的话你怎么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我可以住在这边一晚。”鹿野一边说着，一边摁上电梯。
“不要跟着我，你要下去的话坐旁边那辆电梯。”
“……好吧。”
对方今天真是听话得不像五条悟，属性都像是从猫变成狗了，在她说完后竟然真的没有再跟上了。
他毛茸茸的白色脑袋在电梯门关上后彻底看不见了。
鹿野刚刚也注意到了在五条悟资料底下出现的那个隐藏数值。
她怎么都没想过会是“奉献值”，甚至有怀疑是不是系统出问题了，毕竟这个数值真的和五条悟没有任何的关系。
在加上现在的系统连人工智能都算不上，先前还能偶尔和她对对话，如今的作用就是用来查询他们的资料罢了。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
从电梯下来后，鹿野本来是准备先回自己的房子里，先等等看中原中也今天会不会回来，这个家伙不回家是常态了。
运气要是差的话估计等一晚上都可能等不到他，但她总不能去港口黑手党找他。
但是很显然——
鹿野今天的运气很好。
在出了电梯后，她就正好看见了准备开门进去的中原中也。
他还是穿着熟悉的西装三件套，大衣已经被他脱了下来勾在手上，估计是准备进门就挂起来。
“中也。”鹿野直接喊道。
……是不可能会在这时听见的声音。
橘发青年猛地回过头，蓝色的眼眸里印上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鹿野脸上挂着温柔又灿烂的笑容，她碧色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发光，和他记忆中的没什么两样，甚至还要更加的精神。
“中也。”没有得到他的回应，鹿野又叫了一声，走过来后将脑袋探到他的跟前。
眼前的橘发干部在看到她后愣在了原地，她很少能见到中也这幅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抬起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接着她还没来的说什么，对方抬起手抚上了她一边的脸颊。
率先触上来的是黑色手套有些冰冷的质感，在过了一会后又将他的体温传了过来。
中原中也沉默地看着鹿野，抚摸她脸颊的动作轻柔又小心翼翼，生怕稍微用力一些就会惊扰了这个梦。
鹿野都习惯了他们三个人在看到她后几乎一致的确认动作，站在原地任由中原中也的抚摸，觉得痒了还会皱着眉缩一缩脖子。
在短暂的确认完毕后，橘发干部的动作顿住了。
鹿野看见他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被雾水蒙上了一层，在暖色的灯光下泛着波光，连带着眼角都泛了红。
然后他另一只手勾着的黑色大衣坠在了地方，中原中也低下头上前拥抱住了她。
他像没有安全感的幼崽，将脑袋埋进了她的颈窝，就连他心爱的那顶帽子弄掉了也懒得去管它，冷冽的气息被覆盖上了一层薄膜。
鹿野准备回拥的手微微顿住了。
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眸，轻声、迟疑地喊道：“中也……？”
她不是因为这个拥抱感到惊讶。
而是中原中也藏不住的温热泪水在这个拥抱中落到了她的皮肤上，浸湿了她垂在脖颈上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