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穿成偏执反派太子之师 > 正文 第 24 章 双更合一
    第一十四章

    待越浮郁话音落下,叶清颖早已是无声的泪流满面。

    宴示秋和越浮郁都没有马上打断叶清颖的意思,但叶清颖自己并没有沉溺于情绪中太久。她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一双自刚才他们到来时便古井无波的眼睛如今有了点活人情绪。

    叶清颖甚至轻笑了下:“我早就放过自己了,我骗自己说阿溪放过她自己了,我也该从过去走出来了,所以我早就放过自己了……可惜阿溪不知道,只怕临死前还在忧愁不断……你们今天来,应该不光是为了给我带话吧?”

    越浮郁略作犹豫,才接着开口:“当年常家勾结外敌的案子……”

    “勾结什么外敌,哪有什么外敌值得勾结,若当真勾结了外敌,大越可曾有什么损失?当年的常太师和常家可曾从中谋得什么利益?常太师死于狱中后,朝中可有人更详尽的追究下去,可有哪个人被指为了别国的细作?”叶清颖似哭似笑,“不过是……不过是以我为始,一场诬告罢了。”

    时间已经过去一十多年,但如今叶清颖回忆起来,却仍然记忆如新。

    那时候大越年号还是泰安,在位的还是先帝,先帝最为倚仗的则是早年扶持他登基的常太师。

    如今的皇帝越徵当时还很年轻,和常太师之女常记溪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彼此之间也有男女之情。但两人到了适婚之年仍然没有论及婚嫁之事,因为越徵背后彼时还是先帝的皇后、如今的荣太后,和常记溪的父亲常太师很是不和,两人也都不是很愿意儿女结亲。

    越徵是荣太后亲妹妹的儿子,又是荣太后一手抚养长大,她自然是想要扶持越徵登基。但常太师觉得越徵的性情不堪为君,他更认可先帝的另一个儿子,那个皇子年纪比越徵稍小,但天资聪颖出类拔萃,很有君主之相,唯一不足的便是身体文弱、时常需要吃药。

    荣太后和常太师就那样一直僵持着,朝中也没有立储君。荣太后本没有将常太师扶持的那位皇子放在眼里,毕竟那位皇子一脸命数不长的模样,说不定还会死在先帝前面。

    但所有人都没料想到,一直以来身体康健的先帝突发重疾,短短数日间便老去不少,太医们倾尽全力最后也是束手无策。而这个时候,立储一事便格外要紧了。

    先帝本就信赖常太师,也一直都很喜欢常太师所扶持的那位虽然病弱但聪慧的儿子,彼时病体难熬的先帝还更加感同身受、心疼从前五不时便病一场的儿子,于是隐有要立那位皇子为储君的

    意思。

    得知此事,荣太后哪里还忍得下去。但先帝在朝时为政严谨,那时荣太后和荣家在朝中还没有如今这般能耐,若是先帝铁了心立常太师扶持的皇子,大臣们必然遵从,而不是听荣太后差遣。

    荣太后和荣家便铆足了劲针对常太师,他们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念头做事的,加之先帝一日日的缠绵病榻、朝中人心四浮,常家仅有一个常太师,即使常太师桃李天下但那更多是学问上的,不可能全然往朝堂上搬。于是随着先帝的病越来越重,常家的颓势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而这个时候,荣太后也终于找到了一根足以压倒常家的、很好用的稻草——也就是常家的养女,常太师已逝挚友之女,叶清颖。

    叶清颖早年丧父,家中再无他人,常太师在先帝面前为她求了情,将她妥帖带回家中抚养,一应待遇与亲生女儿常记溪无异,常记溪与叶清颖也十分亲近要好,两人几乎无话不谈。

    但有一件事,叶清颖是从未与常记溪提过的,最初是害怕、不敢提,后来是觉得此事与常家无关,她平白提起来万一给抚养她长大的常家招来祸患怎么办。于是这件事就深埋于心,天长地久如同刺一般扎在心间拔不去……这件从未与他人提起的事便是,叶清颖觉得自己父亲当年的死有蹊跷。

    叶清颖想不明白,自己的父亲不过是太医院里一个算不上起眼的小太医而已,平日里有资格接触的,也就是一些品级偏低、在宫中出了意外需要召太医的官员们,还有后宫里不大受宠但有资格请太医的妃嫔们。

    这样一个连要紧的贵人都见不到的小太医,当年怎么会卷进先帝后宫里一位贵妃谋害另一位宠妃的案子当中?而且当年那个案子,除了那两位后妃宫中相关之人之外,被牵连的也就只有一个叶太医了。

    叶清颖一直觉得,自己的父亲可能是在当年被当成了替罪羊,或是被利用了。她心里有刺,但自知能力不够,也不想给常家添麻烦,所以便一直说服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管,要有自知之明……

    直到荣太后找到了她,言笑晏晏的问:“你可知道你父亲当年究竟因何而死?”

    叶太医被牵连进去的后妃案中,被谋害的宠妃姓霍、是如今执掌重要兵权的霍将军之女,而谋害她的宁贵妃姓荣,是荣太后的亲妹妹。

    于是,见叶清颖惊骇,彼时还是皇后的荣太后便长叹一声说:“说起来,当年之事,你与本宫俱是受害之人的亲属。那年本宫没了嫡亲的妹妹,你没了父亲……”

    因着这一层

    “感同身受”的关系,叶清颖耐心听荣太后说了下去,并且在踌躇痛苦间被荣太后拿捏住了心弦,没过多久便当真相信了,当年她父亲其实是被常太师害死的。

    在荣太后的口中,常太师如今扶持的体弱皇子是霍妃之子,当年常太师想要扶持这位皇子,却又担心霍家背后的兵权与外戚干政,所以将手伸到了后宫,想要除掉霍妃。于是性格冲动直率、本就讨厌霍妃、还有个会成为竞争者的皇子的宁贵妃成了常太师借刀杀人的刀,霍妃死后,宁贵妃因不愿被打入冷宫和牵连儿子越徵而自缢。这之后,荣家和霍家不仅都元气大伤还成了死敌,只有常太师坐拥渔翁之利。

    至于叶清颖的父亲叶太医,不过是一个不小心被牵连的小人物罢了。

    “你父亲和常太师是挚友,虽地位悬殊但两人从前十分亲近,你父亲也经常带着你前往常府,不是吗?常太师当年图谋甚大,策划了许久,人后难免松懈,你父亲在偶然拜访饮宴中得知了常太师想要借刀杀人之事,便出于好意劝解于他,反被常太师忌惮,怕你父亲泄露真相,索性将你父亲也扯到案子中,说宁贵妃害霍妃的药物便是你父亲提供的,将你父亲灭了口,也保全了真正下手、常太师自己的人。”

    “你为何不信?本宫句句属实,你若是不介意叫常太师得知你也已知真相之事,大可直接到他面前去问。你仔细想想,连你都知道你父亲不过是个小太医、当年之事他牵扯其中颇有蹊跷,怎的常太师会不知道呢?当年他为何只为你求情,却不为你父亲这个挚友求情?”

    “你父亲为何在下狱后也不曾告发常太师?这便是常太师的高明之处了,他为你求了情,在人前得了重情重义的好名声,同时你到了他手中,也让你父亲投鼠忌器,不敢再说出实话,只能为了保全你而选择赴死。”

    “你不过是常家的养女,本宫诓你作甚?至于为何如今才与你说,那自然是时机到了。如今你已长大成人,常太师观察你多年也不再忌惮,本宫和本宫身后的荣家也终于找到了机会报复当年之仇,你既然是当年的受害人之一,本宫也不想看到你再被蒙蔽不知真相……”

    一句又一句,那时年轻的叶清颖便栽进了陷阱。后来荣太后拿出一叠伪造的“常太师勾结外敌”的书信和物件证据,要她藏一部分到常太师的书房隐秘处,再拿一部分去敲登闻鼓上告。

    “孩子,你只需要做这两件事便好,其他的各个关节,本宫自已安排妥当。”

    “你若是犹豫,那便罢了,其实不用你来做也可以,不过

    是到常太师书房中藏个东西,再告到人前罢了,常府又不是什么固若金汤没有纰漏之地,荣家也不缺人做首告,到底是谁上告,并起不上决定作用。”

    “只是本宫觉得,由你来做这个首告之人最为合适。外人眼中你是常家养女,你出面首告的更为可信。我们自己人来看,你做这个首告便是为你父亲报仇出力,而且来日常府抄家,不至于将你这个立功之人牵连进去。届时你从中摘出,外人也不会觉得是本宫有意袒护。”

    于是叶清颖便接过了那些“证据”。

    她是起不了决定作用,甚至于她从荣太后手中接过的那些证据也只是个引线、给荣太后一个向常家名正言顺发难的机会罢了。但她的影响也是巨大的。不说旁的,单是对常太师和常记溪而言,叶清颖为荣太后办事、转而诬告常家,这个事实就足以让他们心神俱伤,痛苦万分。

    叶清颖当时也极为痛苦,这些年在常家的情谊并非作伪。若是只针对常太师这位养父,还能说上一句是因果报复。但对上常记溪这个妹妹,叶清颖便只剩下愧疚不已了。

    尤其是,随着常家叛逆案声势越发浩大,一直心慌意乱头脑发热的叶清颖却渐渐冷静了下来。越冷静,她越心惊,越懊悔,悔恨渐渐淹没了她。

    直到后来,先帝得闻常太师狱中自尽,一时难以接受事实竟吐血身亡,越徵在荣太后扶持下顺利登基后,这位新帝找到叶清颖,告诉了她当年真正的真相。

    哪里是什么常太师坐拥渔翁之利,当年之事与常太师根本毫无关系,甚至与政权之争也没有关系,叶清颖的父亲在其中也并非是被无辜牵连。

    那时候先帝的后宫之中,霍妃十分得宠,这让自幼荣光万丈的宁贵妃很是嫉妒不喜,时常找霍妃的茬。霍妃性情温和,并不与宁贵妃争斗,而且她背后有霍家作为靠山,这足够让她在后宫中保持本性却不至于被他人分食,便是宁贵妃也只敢找找茬,并不敢真的伤及霍妃性命,而且见霍妃温顺,宁贵妃也挑不起太多火气。

    后来宁贵妃会孤注一掷毒杀霍妃,是因为……霍妃无意间撞见了宁贵妃和叶清颖之父叶太医在春猎围场僻静处私会。宁贵妃性情张扬跋扈,却是偏好温柔文雅的男子,她喜欢叫人哄着纵着她,可为了家族利益嫁的皇帝却不是个符合她心意的人,别说哄她了,整日里人都见不着一个。而斯文的叶太医则很符合宁贵妃的喜好,偶然间见到了,此后倒是越发上心起来。

    宁贵妃与叶太医一直小心翼翼来往着,还有知情却阻拦不得、只得为

    他们打掩护的皇后亲姐姐,两人很是蜜里调油难舍难分,直至被霍妃撞见了,他们才生出惊慌来。

    虽然霍妃表示理解,并且说不会告发,但宁贵妃以己度人,觉得自己若是撞见霍妃私通,那是决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扳倒对方的机会的。而且有一个把柄一直被敌人拿捏在手中,实在叫人心乱不已,于是经过皇后亲姐姐指导,宁贵妃选择了毒杀霍妃。

    她的皇后亲姐姐倒是交代得仔细,但宁贵妃本人并非沉得住气的细致人,毒杀霍妃之事虽然成功了,但她自己也暴露了去。霍妃背后有霍氏有兵权,这件事不可能按得下去,于是没过多久宁贵妃和叶太医的事也被查了出来,叶太医死罪难逃,宁贵妃因着有荣氏力保,保住命倒是没问题的。

    但害死霍妃之后,宁贵妃却日日难以入眠,她从前也不是没有失手打死过身边伺候的丫头,但亲手害死了霍妃这件事却叫她莫名惶惶。一听到她要入冷宫,情郎也要死,加上本来就精神不振,宁贵妃便几尺白绫自缢了。

    这才是当年的真相。荣太后先前告诉叶清颖的,不过是她煞费心思编造出来的。

    叶清颖从越徵口中得知真相,一时间几乎生生呕出血来,她不敢去见还在人世的常记溪,不敢去见曾经和常家有关的任何一个人,她对越徵说:“荣太后虽不打算要我的命,但暗中似乎一直有人在盯着我,不知是不是她的人,总归我想离京是有些难……你帮我出京吧,找个青楼。”

    于是叶清颖在越徵“帮助”下出京,去了北边一个州府的青楼。后来确认身边没有人盯着了,她便离开了那家青楼,南下绕去了几座城池,最后来到了她母亲出身的建阳府,还是自投入了青楼。

    叶清颖很自由,她身上没有背卖身契,甚至还薄有资产,她随时都可以离开青楼,但她自从到了建阳府,改名换姓自称尹清叶后,便许久没再出来过。

    当年送叶清颖去青楼的越徵,还有撤离盯梢之前的荣太后,都以为叶清颖是想保命,用投入青楼这样一个决绝的、如同自毁的方式告诉他们不用再忌惮她,从而保住她自己的命。

    可实际上,叶清颖其实没想那么多。她没打算死,因为被她害得家破人亡的常记溪还在人世。她也没打算好好活,既然常记溪进了教坊司,那她就进青楼,她偿还不了对常记溪和常家的亏欠,只能将自己置于和常记溪一样的境地之中,聊作愧意的表现。

    ……

    这天,不等越浮郁和宴示秋将来意直接说出,看似沉默寡言的叶清颖便已将当年

    原委全然诉出。

    最后,她又恢复了那副没有生气的模样,问越浮郁:“你想给常家翻案吗?”

    越浮郁没有多过去她的行为做出评论,只点了点头:“是。你是当年的引线,若要翻案,也需要一个引线。”

    “好。”叶清颖并未犹豫,她点了点头,“你们来建阳府还有其他事吗,打算什么时候回京?我随你们回去。”

    “我们此次还有一些差事要办。”越浮郁道。

    虽然御洪款项已经送到,但他们此行也是有督查的意思在,至少要等建阳府往年最有可能发洪水的高峰期过去了之后,再动身回京。

    于是越浮郁接着道:“一十日后,我们回京之前,再到此处来接你同行。”

    叶清颖点了点头。

    见她再无疑问,宴示秋倒是反问:“你不担心我们别有目的?许不单纯是为了翻案,而又是政权之争呢。”

    叶清颖就笑了下:“若是政斗,那说明你们要拉下台的是荣太后与荣家吧,那不是更好吗,左右都是能为常家报仇的,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都不打紧……便是失败了,也不打紧。”

    “对了,”叶清颖说着又道,“这建阳府官场水很深,你们与他们打交道,小心些。我虽未有接触,但建阳府多洪水,可抵御水患的工程却鲜少修缮,今年江边官府招募去修缮稳固的工人据说倒是很多,但也就前些日子的功夫,老百姓们还纳闷呢,没想到是京中有你们来,难怪官府着急忙慌的。”

    “好,我们会小心。”

    于是宴示秋和越浮郁起身,离开了叶清颖的这处院落。

    重新回到热闹喧嚣的市井中,宴示秋轻轻握了握越浮郁的手:“见昭。”

    越浮郁便抓住他的手不放了:“老师,回京之后有一场大仗要打。若是翻案不成,只怕荣太后便能抓住机会将我这个太子拉下储君之位,届时你和宴家祖父祖母只怕都要受我牵连。”

    宴示秋对他安抚的笑了下,眉眼温和如玉:“所以不能失败,见昭。”

    越浮郁便定定的看着他,然后一点头:“嗯。”

    他接着又说:“有老师在我身边,不会失败的。”

    他们接着慢慢溜达到了江边。此次既然来了建阳府,叶清颖的事也解决完了,那接下来他们思索要如何翻案的同时,这建阳府的差事也不能落下。

    虽然离京前越徵的意思很明显,就是叫越浮郁来走个过场的,但既然来了,怎么能不抓住机会呢。本来宴示秋和

    越浮郁是想抓住机会深入民生体察民情,多看多学一些民间实务。但没想到这建阳府远没有年年述职奏疏上的那么体面,作伪甚多,知府带头打造了一个人情为主的官场风气,阿谀奉承的态度都还是小事,想来其中还少不了渎职和贪贿。

    他们本就打算从叶清颖那儿出来后,就到江边看看御洪工程的实情,没想到直接在叶清颖那儿也听闻了相关的事。因为有叶清颖的)

    “搬什么啊,没处搬啊!洪水小点还不打紧,大点的话,咱们这房子都得淹过去,住里边的人要是不小心被卷到水里了,那就救不回来咯,没法子,都是命,这一天天的能填饱肚子就不错咯,住这儿也有个顶,哪里管得了水龙王发不发威……

    听着老百姓的话,宴示秋和越浮郁面上都有些发沉。

    离开江边后,他们又朝建阳府知府冉新的府邸前去。预防洪水之事刻不容缓,冉新若是不想做事、只想把他们这行人糊弄过去了事,那他们就自己找上门去说清楚,总不能看着那么多老百姓立在危墙之下。

    不过,刚到冉新府邸的正门前,宴示秋和越浮郁才表明了身份,就看到大皇子越谦带着随侍青柏从里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