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接下了那个紧急委托,但是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都是那个教授的错,我很讨厌那个教授,非常讨厌。
    他现在几乎可以说是我最讨厌的人之一了。
    而且关于毒气的研究,那个容器采集的也不全是毒气,还混杂了爆炸的硝烟和浑浊的空气,能不能顺利从里面分离出毒气都不确定,更不用提确定成分,如何缓解抑制了。
    英短小姐那么生气我是明白的,这种负责人真的就是吃力不讨好,绝对会被拉出去承担责任引咎辞职的那种。
    只要毒气炸.弹爆炸,我就绝对会被要求承担责任,然后开道歉会,最后从研究所离开,如果再惨点,大概就是自己再也不能在这个行业工作,可是我只会这个……,不做这个工作,我就什么都不会了。
    苦恼至极的我盯着便当盒没了食欲。
    英短小姐不高兴地拍拍我的头,她还在生气,并且念叨着我们就应该坚持不懈地拒绝,逼的对方再找别人才对。
    “当什么破负责人,小纱弥你这样是会被人欺负的!!”英短小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然后盯着我的两个便当盒皱了皱眉,“你怎么准备两份?一份不够你吃吗?”
    我支支吾吾解释是自己给绿川先生带的,但是对方今天请假,所以用不上了。
    “雅子姐我们一起吃吧!”我向对方邀请着。
    她用鼻音哼了一声,说这点小恩小惠才打动不了她,但是揭开便当盖的手却很诚实,英短小姐一直都很喜欢我做的饭菜,她自己不太会做饭,每天的便当都是未婚夫准备的。
    但是未婚夫会的菜色也不多,换着花样也会吃腻,偶尔任性就会带我去周边的餐店吃饭,或者就是和我互换便当什么的。
    “哇,汉堡肉耶,汁水真足,小纱弥真厉害,每天下班还有精力去做饭。”她称赞着,吃的津津有味。
    看她吃的这么香,我的食欲也跟着恢复了,毕竟不管怎么样,只有吃饱了才有精力去面对嘛。
    “唔,因为没什么社交?我的爱好很少啦,也就看看漫画,打打单机游戏,然后就是工作,所以有很多时间。”
    “没看出来小纱弥你还是隐形御宅族啊,不过绿川知道你要带便当给他吗?”
    我咬着筷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时我那么说了,对方也没说同不同意,说起来全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我试图这么解释,但是估计又被英短小姐误解了,她表情难看地评价对方在自己心里分数掉了一大截,在得知请假这种事还是小秋告诉我的,又说分数掉了不少。
    “也就是说你们还没交换联系方式?你怎么不问小秋要,那可是你男朋友耶。”
    “我知道啦,不是被突然的委托给弄忘记了嘛,这会午休时间,咖啡店肯定很忙,还是算了吧,等她下班再说。”
    我想说我们不算男女朋友,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绿川先生是个好人,不太想让对方受到更多误解,说到底突然请假是因为什么啊,希望不要生病了。
    我一边吃着便当,一边思考着对方的事。
    英短小姐率先解决掉午饭,她认真地问我,“小纱弥,你真的喜欢他吗?还是说只是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
    这种问题让我卡住了,喜欢吗?
    我连对方长的什么样都不知道,说喜欢也太过分了,那根本是在骗人,但是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好像的确是这样,脑子里时不时跳出来的对话框每次一出来就是少女漫旁白。
    不停提醒我谈恋爱才能救哥哥。
    真要说起来,我是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吧。
    我心不在焉神游太虚的样子得到了英短小姐不耐烦的啧舌声,“你啊,就容易把事情想的太复杂,太乱,要我说这些都没关系!”
    “啊?没关系?”我愣住了。
    “对啊,没关系,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又怎么样,没人说每一段恋爱都要用全力吧,不喜欢也好,喜欢也好,都没什么吧,一见钟情,见色起意,这些都无所谓,体验一下不一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英短小姐叉着腰,她的表情很坦然,非常淡定。
    “再说了通过昨天的观察,我觉得对方长相不差,心思看起来也不坏,你就当体验一下好了,谈一段恋爱长长见识,免得以后被坏男人骗!”她低下头捧着我的脸,语气非常认真地叮嘱道:“不过,千万要记住一点,无论对方说什么,千万不要随随便便上床,知道不,怎么说都要看到体检报告才行!然后千万记住要让对方带套!!”
    前面我还在懵懵懂懂地点头,最后的话让我脸上像火烧云一样,再夸张点几乎就要冒烟了。
    我和绿川先生认识才一天啊,那种事还太早了吧……
    “……啊啊啊,我知道了,我知道啦,我……吃饱了,现在……现在去里面分析……”
    我腾地一下站起身,急慌慌地把便当盒收拾起来,然后套上白大褂就要实验室里面跑。
    和我这个母胎单身说这些还是太超出了点。
    以前上学的情人节,也不是没人和我告白送巧克力,但是我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好好读书,然后尽快出来找到一个高薪工作。
    所以那些情书巧克力基本怎么送过来的,也都被我怎么送回去了。
    现在一点感情经验都没有的小白,听到那些事,大脑中枢真的有点超负荷。
    戴上护目镜和口罩,我努力做了好几个深呼吸,终于平息了自己内心的躁动不安。
    现在得赶紧分析出这个容器里的毒气,然后找到解决办法,这样才能免得真的成为替罪羊,不过最好的办法肯定还是尽早把那个犯人抓到。
    但是……我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个脑子,也没那个精力去抓犯人,还是做点自己擅长的事吧。
    在尝试了各种方法后,我叹了口气,不行,样品太少了,没办法从里面找到有用的东西,如果能去案发现场看看就好了。
    我摘下护目镜,甩掉手套,往沙发上一靠,闭目养神好一会才发现已经十点钟了,英短小姐表示她没法继续加班了,要我赶紧下班回家。
    组长点点头,然后拉着我起来。
    我正准备然后想起来组长和警方代表似乎交换了联系方式,瞬间打起精神问道:“组长,你是不是和警方那么有交换号码啊,可以给我吗?”
    “黑泽,怎么了?你是要案件资料吗?”
    “嗯嗯,这里的样本太少了,用机器也没法检测,需要更加详细的情况。”
    英短小姐插了一句,“明天再来想办法啦,不是还有不少时间嘛,两个星期啊,今天呢先回去睡一觉,就算要熬夜,也从明天开始,好不好?你昨天精神状态就不好吧,快回去睡觉,打个计程车快点回家,没钱我出钱。”
    英短小姐絮絮叨叨,一边从我身上扒白大褂,一边推着我去更衣室。
    组长显然也是站在对方那边的,在胸前比了个“X”,表示只有睡好觉才能进行下一步工作,强制结束了我打算继续加班的想法。
    我知道他们是好意,瘪瘪嘴同意了,虽然是打车回家,但是计程车费还是自己付的。
    我不知道的是,虽然我下班了,但是他们两个人却在研究所里熬了一整个通宵。
    第二天我再来研究所的时候,就看到英短小姐盯着两个黑眼圈和我大眼瞪小眼,我们互相看了一会,然后都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着休息室跑去,她是为了销毁自己在这里睡了一会的痕迹,我是为了避免一会被对方的言论借口糊弄过去。
    最后还是我快一步,果然休息室里的被窝是热的。
    我生气地瞪着她,明明说好大家都下班,他们却背着我偷偷工作,不知道是气对方瞒着我,还是气自己能力不够。
    最后我背过身一把将溢出来的眼泪抹去。
    英短小姐还在那里和我打哈哈,“哎呀,没事的,真的,我睡了的!!而且我们找到了一种新成分哦,小纱弥你该夸夸我们才对嘛,别生气好不好。”
    “……哼。”我半扭着脸瘪嘴,其实已经不生气了,但是总觉得这样自己也太好哄了一点,必须让他们深刻认识到这种事是绝对不行的。
    “鼻涕出来了。”组长面无表情地插了一句。
    “啊??真的吗?”我瞪大眼慌乱起来,掏出手帕准备擦,但是什么都没有。
    “噗,哈哈哈哈,小纱弥你怎么这种话都信啊,看起来也完全不生气了,没办法嘛,我和组长总不能真让你背那种莫须有的黑锅吧,等着,姐一定会狠狠扇那个臭老头一巴掌的,不对,是两巴掌!”
    组长皱了皱眉,“三巴掌吧。”
    “可是那样雅子姐手会疼吧……”我在脑子里想了想英短小姐扇巴掌的样子,肯定很帅,不过肯定也很疼,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我昨天和松田警官撞上的时候,就觉得好疼。
    “对了,今天警视厅那边要开会,需要我陪你去吗?”组长冲了一杯咖啡,抬头问着。
    “不了,你们还是休息吧,我自己去就好。”
    “那帮五大三粗的警察,你一个人去真的没问题吗?”
    面对英短小姐的担心,我拍了拍胸口,保证自己绝对能行。
    但是当我站在东京警视厅门口的时候,整个人还是紧张地心脏怦怦直跳,感觉都要心动过速了。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而且接下来要面对很多刑警,至今为止我只在电视剧和漫画里见过许多刑警在一起的阵仗,现实生活中这么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
    不过唯一的好事大概是我不管看谁都是动物像素,所以哪怕长的再凶恶,在我眼里看起来也是动物像素,凶恶感直线下降不少。
    今天一定要有所收获,才不能辜负组长和雅子姐的熬夜付出。
    我小声地在原地给自己打气。
    ﹡
    松田阵平已经在后面看着对方反复踌躇三分钟了,时而抬头盯着警视厅的大门,时而低头自言自语,时而皱着眉头拍胸口。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不开口搭话,对方要重复这套流程多久。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开口会像昨天那样吓到对方,但是对方那张藏不住东西的脸却一瞬间亮了起来,眼睛更是澄澄地明亮了。
    这种反应让他很意外。
    “松田警官?上午好。”
    “嗯,上午好,去搜查本部的会议室?”
    他不是很擅长应对这种眼神,捂着脖颈微微移开视线。
    “嗯,是的,我不清楚那个会议室在哪里,第一次来这里,感觉很严肃啊,因为案件吗?”
    “还好吧,一直都这样,就你一个人来了?”
    松田阵平有点奇怪,她的两个同事都很护短,会这么放心让她一个人来吗?
    黑泽纱弥顿了一下,开始解释,说是因为分析很麻烦,很辛苦,所以他们通宵了,最后能来的只有她一个人。
    松田阵平点点头,他不是很懂这些技术方面的,不过黑泽纱弥根本不会撒谎,应该是真的。
    他微微侧目扫了眼自己身边的女性,微卷的银发被扎成高马尾,显得干净利落,说话也不再那么紧张,没有结巴磕碰,这让松田阵平放心了不少。
    警视厅里负责这次案件的主要是机动队和搜查一课,搜查一课可能还有女性,但是机动队因为工作性质原因,几乎可以说都是男性,他自己本人对男女什么的没什么偏见,但是很多前辈和长官看到紧张胆小又容易落泪的年轻女性负责人,肯定会有微词。
    到时候肯定会在会议上挑刺的。
    松田阵平稍微想一想那种场面,不免就替黑泽纱弥有点担心。
    “黑泽,到时候会议上有什么不好听的话,你就左耳进右耳出,知道吗?”
    电梯里,他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
    对方明显愣了下,然后认真地点点头,“谢谢松田警官,我知道的,我已经经历很多这种场合了,年轻的女性做出的科研成果,会被多少人拿有色眼镜评价,我一直都很清楚的。”
    她弯着眼睛笑笑,有点狡黠的味道,一脸的笑容仿佛能沁出阳光。
    松田阵平看着那个笑容,他昨天觉得对方不是能教训桥本的人,现在看来,可能并不是传达错误。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等到这句话说出口,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说了什么。
    黑泽纱弥颇为惊讶地瞪大眼睛,然后连忙道谢,踏出电梯的时候,犹豫不决的她小声说道:“松田警官,我的确有一件事想问你。”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刺猬终于决定踏出第一步,一旦有什么危险就会重新缩回去。
    松田阵平对于自己脑子里跳出来的想法微微皱眉,但是又想到自己平时的样子似乎就会吓到对方,又努力舒展眉心。
    “什么?”
    “就是案件里这个毒气有让什么生物受过伤害吗?如果有的话,我想检验下,毕竟那个样品成分太混杂了,很难提取。”她斟酌着语气,说完以后又试探着问:“那个,如果可以我还想去案发现场看看,可以吗?”
    “你想自己破案吗?”松田阵平愣了下,他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种要求。
    这真是出乎意料。
    黑泽纱弥连忙摆摆手,有点慌乱,她眼神游离着,并不看对方的脸,低头小声解释,“不是不是,破案这个我肯定不行,我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没注意没提取的东西,啊,那个,我不是指责警方不专业不认真,只是每个人工作习惯不一样,所以想去看一看,不行的话,也没事的。”
    这番话提醒了松田阵平,当初这个疑似有爆炸.物的现场是他第一个去排查的,机动队只负责初步调查,后续还是要交给搜查一课和鉴定科,但是鉴定科因为最近分不开人手,似乎请了外援,外援委托的一方就是东京大学医学部研究所。
    如果桥本真的有心记恨黑泽纱弥,说不定真的会在后续的鉴定搜查里搞些手脚,甚至故意破坏证物都有可能,毕竟这是一种未知毒素。
    也就是说,黑泽纱弥提出想去现场看看说不定歪打正着。
    “松田警官?你不进去吗?好像要开始了。”
    黑泽纱弥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对方一动不动,又回头提醒了一句。
    松田阵平将墨镜取出来戴在脸上,他抓起黑泽纱弥的手开始往鉴定科走。
    “欸??松田警官?这??”
    “你说得对,我带你去现场看看,再晚点,那边就要解除限制了,不管什么痕迹都会找不到了。”他解释了一句,拉着对方的手腕走的更快了。
    完全没注意到黑泽纱弥要小跑才能跟上自己的速度。
    “不是,那个,那会议怎么办?而且,这是去鉴定科的吧?松田警官?会议不去了吗?”
    “去鉴定科借工具,不然等你去研究所再取东西就太浪费时间了。”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说着。
    他走到鉴定科里面,开始问认识的警察借工具,对方也被那副有点凶的表情震住了,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松田阵平一手拎着工具箱,一手拽着人往电梯那里赶。
    鉴定科警察额头上滴下一滴汗,不是,就这么拽着人家小姑娘走路真的好吗?
    完全没注意对方跟不上吧……
    走到电梯里,松田阵平这才回过神连忙松开手,因为黑泽纱弥小声喊了一句疼。
    “对不起,我太着急了,没注意。”他颇为歉意地盯着自己在对方手腕上箍出来的红痕。
    要是萩在的话,肯定有更好的办法……他好像只能用这么笨的方法。
    黑泽纱弥将衣袖往下拉了一截,遮住了那道红痕,“啊,没事,我皮肤就这样,完全没事……只是,我们这么缺席会议,真的没关系吗?我不属于警察还好,松田警官会被责罚的吧?”
    松田阵平咂了一下嘴,“啧,赶紧找到线索不就够了,我对那种会议没兴趣,大部分是在浪费时间。”
    对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又鼓起勇气,极为认真地说:“那个,谢谢你带我去现场,真的谢谢,如果你的长官骂你,你可以说都是我无理取闹,这样你就不用受到处罚了。”
    看着黑泽纱弥这么拼命的想要替自己洗清嫌疑,他嘴角忍不住上扬,这家伙……绝对是容易被人骗的那种。
    松田阵平扭开脸,随口说:“不用,不是因为你,只是为了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