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偏执狂死后的十二封信 > 正文 第二封信
    众人依次来到墓碑前进行最后的道别,但没人知道,墓地埋葬的只有一个空荡荡的罐子,里面没有骨灰,主人的灵魂早就破碎地洒入长江。
    喻晗照信上所说的做了。
    这么多年,或许是迫于恩情,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喻晗从未真正拒绝过贺平秋什么事。
    即便当时被犯病的贺平秋当宠物一样锁在家里,愤慨惊惶之余也没做任何多余的事。
    他穿着那套崭新的靛蓝色西装,安静地看着这些人一一鞠躬,再一一离去,众人与他对上目光时,总是能得到一束无懈可击的微笑。
    好像才不到两天,他就彻底走出了丈夫的死亡,又或许从未因丈夫的死而伤心过——否则何至于在葬礼上穿得这么鲜明夺目,与他人代表哀悼的黑色礼服格格不入。
    但能出现在这里的多是公众人物,比前两天到家里表示节哀的人更多,无论他们心思再怎么活络,也只会压在心底。
    贺平秋生前没有隐瞒过已婚的事,但几乎无人见过他伴侣的真实样貌。
    他死后,估计要不到一天,贺平秋‘遗孀’的身份就会暴露在大众面前,包括他的伴侣心狠绝情、一点伤心姿态都没有的事实。
    人都要走光了。
    那个叫苏羊的男生依旧站在远处,眼里含着泪水,时不时愤然地看他一眼。
    一个看起来与贺平秋有点交情的演员走到喻晗面前,叹了口气:“这样也挺好……他估计也不想你太压抑。”
    哦,看来是没什么交情。
    了解贺平秋的人都不会这么说,他寄出那封信,要他把骨灰洒进江里,穿上这套靛蓝色的西装参加葬礼,无非就是想让喻晗不好过。
    就算死了,他也要喻晗后半生都活在他的世界里。
    喻晗如他所愿。
    最后只剩下了苏羊和喻晗两个人。
    喻晗不讨厌苏羊,他就是好奇,苏羊喜欢上贺平秋什么了?阴郁的气质、精致但刻薄的外表,还是他在床上一副不把人c死就不罢休的狠劲儿?
    苏羊要是知道贺平秋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会恐惧,还是会更兴奋的喜欢……
    这会儿倒是下雨了。
    雨不大,淅淅沥沥,形成薄薄的雨幕。
    喻晗和‘年轻版的自己’各执一方,谁都没动,谁都没说话。
    和容貌四五分相似的苏羊一对比,他确实老了,估计是这些年被贺平秋气得。
    他打量着苏羊,如同打量当初的自己——贺平秋当初看上了他什么呢?
    刚毕业的他满腔理想,但却被生活打磨得怯懦圆滑,不愿与圈里的污浊同流合污,却又不敢奋起抗争,只好默默做个透明人,靠跑龙套赚点生活费,不再斩头露角。
    贺平秋就是在那时候注意到了他,不得不说,贺平秋是一个合格的猎手。
    喻晗大学的时候被一个同性恋骚扰过,无数次申明自己是直男都没用,最后还是报警解决,因此他对同有种本能的排斥。
    贺平秋最初没表现出来,作为导演,不说要潜他,也没说要给他好的角色加戏,态度很平淡。
    喻晗就喜欢这种有分寸的相处,没有恩惠往来,就不会多想,产生压力。
    但后来……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等喻晗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何况他还欠了贺平秋两条命。
    却因为欠的两条命,导致他们之间的事情更复杂了,根本理不清。
    贺平秋也是车祸失去腿开始,对他越来越偏执,占有欲无处不在,他的朋友说,贺平秋这是原形毕露……
    但他倒不这么觉得。
    失去一条腿带来的不确定性、喻晗或许迫于恩情才同他结婚这两件事,才是导致贺平秋走向变态的根源。
    苏羊撑着伞走到他面前:“我看见了。”
    喻晗回神,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什么?”
    “墓里什么都没有对不对?”苏羊恨恨道,“你把他的骨灰洒进江里了!”
    “嗯,所以呢?”
    “你为什么要留一小瓶?你想干什么?”
    喻晗摸了摸项链挂着的小瓶子,笑了:“当然是做法啊,我打算找个道士,画个阵法,像当年观音镇压孙悟空一样,也把贺平秋镇压个五百年,世世代代不得再来烦我。”
    “你!”苏羊气急了,眼泪唰得一下就掉了出来,“我拍了照片,我会曝光你的!你恶毒!!”
    “去曝吧。”喻晗并不在意,看到苏羊的眼泪甚至有心思想,原来自己哭起来差不多是这个鬼样子。
    丑死了,也不知道贺平秋怎么就喜欢在床上逼他哭。
    最后一个人也被他气走了,喻晗看着墓碑上贺平秋的遗照,自言自语地说:“五百年够吗?要不还是一千年吧。”
    他淋着雨走了,衣服透湿。
    墓园外的司机打着伞赶过来:“不好意思老板,久等了。”
    “没事。”
    司机姓杨,单名一个知字,他平时叫贺平秋老板,叫喻晗先生,如今先生换成了老板两字。
    上了车,杨知问:“老板,现在是去?”
    “回家。”
    “好的。”
    喻晗突然说:“你明天开始休假吧。”
    杨知一愣,慌张地看着后视镜:“您是要解雇我吗?”
    喻晗:“带薪休假,不是解雇你,只是未来这段时间,我大概不怎么出门,等有需要了再找你。”
    “你女儿不是高三了?回去多陪陪老婆跟孩子,她又工作又带孩子很辛苦。”
    “哎,您说的是。”杨知不仅是司机,更像是贺平秋的24小时助理,要求随叫随到,薪水不错,但几乎没有私人时间。
    除非那段时间贺平秋没拍戏……在家里拉着喻晗厮混。
    喻晗说完那段话就闭上眼睛,头靠着门,开着窗,任由雨水落在眼皮,脸上、唇角,冰冰凉凉。
    杨知在后视镜偷看了好几眼……或许,对于前老板的死,喻晗也没有表面上那样毫不在意。
    ……
    家里冷清得很,喻晗扯开衣领,扔掉潮湿的外套,拿出冰箱里昨晚没喝完的酒倒进杯子里,咕噜咕噜,一瓶又见底了。
    他背靠沙发坐在地上,随便挑了个电影,边喝边看。
    结果刚看了片头,导演名又是贺平秋的名字。
    没意思。
    他转身去了卧室,搬来贺平秋的电脑,打开了一个被重重加密的文件夹。所有密码都只能输入一次,错误即会销毁文件,一旦发现病毒入侵也会销毁文件。
    里面有无数段视频和录音,或许贺平秋以为喻晗不知道……但其实他知道,每次做ai,贺平秋都会像一个变态一样录像。
    错了,他本来就是变态,做点变态的事也不奇怪。
    喻晗把电脑投屏到电视大屏上,点开的第一段视频是新婚当晚。还留有青涩青年痕迹的喻晗无措地坐在床边,贺平秋背靠着镜头步步走近,带着丝丝酒意。
    但那晚贺平秋没醉——别问喻晗怎么知道,狗日的太疼了。
    他像一具僵直的尸体,傻了似的任由贺平秋摆弄,不会叫,也不会回应,索然无味,估计这段视频当片给别人看都能看wei了,但贺平秋很兴奋。
    “口味独特。”他评价着当初的贺平秋。
    后来时间久了,喻晗也习惯了贺平秋时不时的犯病,各种地方。
    例如大白天在厨房,灶台还开着火,都能搞起来。或者剧组的更衣间,一墙之隔外全是人……
    同样的是喻晗依旧不会叫,不懂撩人,但疼了会不耐烦地骂一句傻逼,难受了会说换个姿势。
    很奇妙,明明觉得自己没什么变化,但看着视频对比,发现这七年并不是白开水,多少让他变了点颜色。
    倒是贺平秋还是一样,七年前就喜欢背后位,七年后还是喜欢。
    新婚当夜贺平秋的话太少了,喻晗就更不会说话了,某人就知道激烈地做,整个视频除了papa声什么都没有。
    但喻晗还是看了很久,一手搭在沙发上,一手握着酒瓶往嘴里灌。
    他觉得自己可能还是个直男……都看一半了一点感觉没有,也许是贺平秋做的技术太烂,视频里外的他都跟死鱼一样。
    烈酒刺得嗓子火辣辣的,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着,贺平球要是能好好做个人,他也不是不可以去学习一点让他高兴的东西。
    *
    “嗡——嗡——”
    被调成静音的手机震动不停,喻晗撑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起身:“谁?”
    “我,老钱!”
    喻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钱是谁——钱多多。
    钱多多是他大学时候的舍友,当时一群朋友关系很铁,但跟贺平秋结婚后,因他变态的占有欲不得不冷了下来,慢慢就不联系了。
    “我听说,贺平秋死了?”
    “你怎么知道?”
    “看热搜啊。”
    “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我结婚对象是贺平秋?”喻晗从来没跟朋友提过对方的身份。
    “啊……猜到了呗。”钱多多含糊其辞,“你结婚第一年我生日,他把你从酒吧拖走的时候我看到脸了,就觉得眼熟没多想,前段时间看到热搜才反应过来。”
    “记性真好。”
    “可不能好吗!这么多年兄弟我一直惦记着那一幕,生怕是有人强迫你,娱乐圈那些乱七八糟的,结果还真……”钱多多猛得闭嘴,“你还住你俩新房那吗?我在你家门外。”
    “……在。”好几年没见的朋友了,喻晗要是清醒着,估计还会感慨万千,但这回儿宿醉被吵醒,脑子就跟浆糊一样。
    他打开门,转身去倒水:“随便坐,不用换鞋。”
    门一开钱多多就捏住了鼻子:“卧槽,你丫这是准备用自己酿酒?”
    喻晗顺着他的话半开玩笑道:“酿了给你喝,为上次那些话赔罪。”
    钱多多叹了口气:“还生气呢?当年我也有错,不该说的那么难听。”
    “行,那咱俩扯平了。”
    “扯、扯平了……”钱多多根本无处下脚,沙发倒是空的,但地上都是酒瓶,东倒西歪,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酒精味,还有一股烟味。
    钱多多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喻晗以前不抽烟的,当初半开玩笑说,现在的女生都不喜欢抽烟的男孩子,为了女朋友和自己的健康,这辈子都不可能抽烟。
    喻晗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等水烧开的过程,头也不回地说:“贺平秋抽烟,抽得很凶,他走了,家里还剩几包他以前抽的牌子,我就试了下。”
    这可不兴试啊……钱多多看着一直不愿意转身面对自己的喻晗,沉默许久后说:“刚刚你门口有个包裹,我顺手给你带进来了。”
    喻晗这才转身,钱多多拿着一个蓝色礼盒——
    和一个月前,贺平秋葬礼前一天配送员送来的盒子一模一样。
    他没第一时间打开,只是怔愣地想,原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醉梦生死的一个月……
    他的头发长长了不少,睡得乱糟糟,下巴不再清爽,身上一股酒臭味,衣服的扣子都系错位了。
    钱多多到底没忍住:“你丫穿得再破点,脸上再脏点,跟天桥上那流浪汉也没什么区别了。”
    喻晗没说话,静静地打开礼盒,看到了贺平秋寄来的第二封信,和第二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