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进去的？”
“翻窗户。”
语气很嚣张。
“怎么把窗户打开的？”
“撞开的。”
“进去做什么？”
“找相机。”
很诚实。
“什么，你相机？”
“你才像鸡！”
听着乔轩墨和剧院的管理员一言一语地逗闷子，贺临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甩了甩额前的头发。经过警方的调查，剧院内没有丢失任何一样物品，随后联系了工作人员后，终于在储物间找到了乔轩墨的相机。这件乌龙本应因两名男大学生夜闯剧院而拘留一星期而告一段落，想到还在进行的拍摄行程，乔轩墨便不依不饶地跟剧院管理员和警察们周旋着，希望能尽可能缩短拘留他和贺临响的时间。
“警察叔叔你们看啊，我们做的事情虽然有损功德，但一没偷二没抢，无意间看见了女演员，那纯属是意外，都怪他们治理不森严，我要是相机没有丢，能发生这么多意外吗？我才是受害者，你看看，把我们关在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乔轩墨动用了高中时期与因旷课而与教导主任辩解的功夫，对着两个警察一顿歪理输出，可怎奈两个警察根本不接受被他洗脑，厉声呵斥着：“快给你们家长打电话，让他们给你送生活用品来！”
乔轩墨无奈了，趴在贺临响的耳边小声嘀咕着：“你要不把阿姨叫过来吧，我爸妈知道了，我可要做轮椅度过余生了。”
“怎么想的？”贺临响一把推开了乔轩墨，“你以为我妈不会打我吗？家长都是吃素的？”
乔轩墨左右为难了：“要不你给叔叔打电话求助？他肯定不会揍你的。”
“想都别想，我可不想和他在警察局见面！”
情急之下，贺临响不断地翻动着手机通讯录中寥寥无几的联系人，看到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后，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拨通了那个电话。
“喂？怎么了？”正在吃早饭的肖屿听见了贺临响的声音，差点把一口刚喝进嘴里的豆浆喷了出来，“什么？你怎么又进局子了？”
“哥，救我！”
他尽量压低了声音小声说话，乔轩墨听出了肖屿的声音，一把从贺临响的手里抢过了手机，打开扬声器对着站在面前的两个警察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假哭。
“哥啊，我知道我不该打扰你好好生活，可我也是万不得已。你叔叔婶婶走得早，你就我这么一个亲表弟，哥啊，你要是不来找我，我真的无家可归了！你看看这X市的警察，怎么就那么糊涂啊，为善的受贫穷命更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除了乔轩墨以外，在场的四人一妖皆是一副看呆了的神情。听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背诵着《窦娥冤》，贺临响怎么也没有想到，乔轩墨的记性竟然这么好，高考前怎么也背不下来的古文，在警察局竟背地如此滚瓜烂熟。看着在场的两个警察和管理员的脸逐渐红了起来，贺临响急忙想要抢回自己的手机，不料，乔轩墨一把推开了他，指着管理员放大了近十倍的音量哭诉着。
“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我窦娥向哥哥行有句言。前街里去心怀恨，后街里去死无冤，休推辞路远！”
“你说谁怕硬欺软的？”管理员终于忍无可忍，怒斥着乔轩墨，“夜闯剧院，我冤枉你了还不是？”
“我说的是谁，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
“行了，都闭嘴吧！别在我们工作场合吵架！”带头的警察接过电话，听着电话另一侧的声音，他倍感惊奇，问：“同志，你在哪个警局工作？”
“T市区东法信警局。”肖屿越发觉得对面的声音熟悉，猛地一激灵，他从早餐店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引来周围的顾客一阵不满，“你大学是不是在T大警校就读？”
“是啊。”对面的警察也倍感意外，“您是哪位？”
“我，肖屿，大二的时候睡你上铺的那个，后来我去当兵了，比你晚毕业两年。”
生活中的意外总是出现在不经意间，两个小时后，肖屿抵达了贺临响所在的警局。经历了一场短暂的同窗聚会后，他便带着两人离开了审讯室，出门正和一个女孩子撞了个满怀，低头一看，那人正是闻天语。
“好家伙，你们三个到底是去干什么了？”看着脸上挂着两个黑眼圈的闻天语，他下意识地揉了一把她凌乱的短发，那头短发湿漉漉的，落下来的水珠砸在了挂在胸口的玫瑰花上。
“天语，你昨天到底去干什么了？”乔轩墨狐疑地问。
“我不知道，在你们进去以后，剧院的大门突然就开了，我进去找你们，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就站在海里，大半个身子都湿了。”闻天语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侵噬着大脑，她感到了一阵头痛，“后来，我听到岸边有人在喊我，这才清醒过来，找到我的警察以为我想要轻生，便把我送到了这里。我记得以前没有梦游的情况啊，怎么会……”
“你再回想一下你在睡着前最后看到的是什么？”
“最后？”闻天语先是一愣，继续说：“最后看到的不是你们两个吗？是你们两个让我去三层找你们的啊！”
贺临响倍感震惊，他连忙摇了摇头。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对方许久，肖屿看了看时间，距离下午的班还有五个小时，他必须早点赶回去。便拍着贺临响和乔轩墨的肩膀，说：“先把你们送回酒店，慢慢说。”
出警局后，肖屿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闻天语坐在了副驾驶，他便和贺临响和乔轩墨坐在了后座。当车子启动的那一刻，闻天语和乔轩墨不由自主地转过身子看向对方，举着手机向对方质问着。
“你怎么给我发这种消息？”
声画同步，两人呆滞了一秒钟。贺临响抢过乔轩墨的手机看着两人的聊天记录，而肖屿则是询问闻天语可不可以看看手机里的内容，闻天语脸红了，低着头把手机交给了肖屿。聊天记录的页面里，两人互相给彼此发着充满着爱意的短信，闻天语称乔轩墨为“死鬼”，而乔轩墨则是直接给闻天语发来了一连串的“宝贝”。
“你们，谈恋爱了？”贺临响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二人，“什么时候的事情？”
“没有！”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驳斥了回来。
“我绝对没有发过这些，贺临响，昨晚我们一直在一起，魅影剧院的三层没有信号，你看看时间，凌晨一点半，那个时候我们还在走廊里。”
“我也一点印象都没有，手机被海水泡得死机了，这才刚刚打开。”
“你们在梦里谈恋爱了？”肖屿开玩笑地调侃着两个人。
“对了，天语，你昨晚做了什么梦？”贺临响将话题拉回了正轨，“你到底是怎么跑到海边的？”
“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刚走进剧场，就听见你们两个在楼顶叫我，来到楼梯上看到你们正在打台球。乔轩墨还问我会不会玩斯诺克，我也打不明白，就躺在另外一张台球桌上睡着了。后来，我梦见我们在海边拍摄，当时我是宣传片的女主角，后来，我和他……”
闻天语说不下去了。
“后来呢？”乔轩墨着急地问。
“后来，你在海边吻了我。”
“啊？”乔轩墨惊讶地张口结舌，“天语，这玩笑可不兴开啊！你让我怎么跟叶洛解释？”
“好，那就算是我做了个春秋大梦，那这些消息该怎么解释？”闻天语低着头反驳着，脸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耳根，“难不成你跟我做了同一个梦？”
贺临响也拍了拍乔轩墨的肩膀：“在我们分开后，你都去干什么了？别告诉我在我艰苦跋涉的时候你在睡觉。”
“不，我没有睡觉，我来到了一间游戏厅。”乔轩墨努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一幕，“游戏厅内有个很大的显示屏，是那种投币就可以观影的显示屏。我看到旁边放着一盒游戏币，想通过显示屏找找三层的地图，就投了几枚硬币进去，结果不小心播放到了电影频道。忘记是什么电影了，我着急找回去的路，就直接走了。”
“什么电影啊？”肖屿好奇地问着，“演员是谁？”
“我没看过那部电影，开场好像是一对新人拍摄婚庆的现场，没看清男女演员的脸。”
“有没有什么外貌特征？”
“男主挺高的，戴着一顶红色的礼帽，穿着白色的西装。女主大概比男主矮一头，短发，脸部被婚纱蒙着。”
听着乔轩墨的叙述，闻天语紧张地抠着手指上的指甲。她没有告诉几人，乔轩墨在电影中看到的画面和她昨晚梦见的内容几乎一幕一样，在梦里，林薇让她穿上了一身婚纱，而乔轩墨则是把一头红发上涂满了发胶，在远处看上去活像个红色的礼帽。
“咳咳。”她有意识地咳嗽了两声，“我们还是讨论一下正经的吧，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们把秋衣秋裤……算了，我们在三层的走廊里迷了路，后来就决定分头寻找路线。我当时路过了游戏厅，酒吧，KTV，后来就遇到了贺临响。”
叙述完自己的经历，乔轩墨看向了贺临响。
“在和你分开后，我走进了水族馆，然后看到了一屋子的玫瑰花。”贺临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可思议，“我怀疑这剧院的主人很喜欢玫瑰花，他准备了整整一屋子，还用液氮冻上了。”
两人叙述完自己的经历后，一同看向了肖屿。
肖屿沉默了。
那种无语的沉默，几乎保持了半分钟。
“我说。”他忍不住对着两人的脑袋敲了一下，“你们不是新闻系出来的吧？不去当编剧真可惜了！这剧院的三层总共就那么点大，除了台球厅和小餐馆就剩下员工寝室了。什么酒吧KTV，还有什么水族馆，你们俩当我是傻子吗？”
“我没骗你，真的有那些设施！”被误会后，乔轩墨极力解释着，“你要不然也去上面看看，跟迷宫似的，我和贺临响绕了好久都没有找到出口。”
“好，就算都是真的，那你们鬼鬼祟祟地在人家女演员的休息室徘徊，这件事怎么解释？”
“女演员？”乔轩墨皱了一下眉头，“你说的是萨拉？”
“不然还有谁？”肖屿反问着他，“那是她专属的休息室。”
听了肖屿的话，贺临响惊讶地喘不过来气，而乔轩墨则是狠狠地掐住了人中，保持着呼吸。回想着昨天晚上透过小孔看到的一幕，谁都会觉得窒息。毕竟，这也太不符合伦理了。
“萨拉她，有没有恋人？”贺临响试着想从肖屿口中得到一些他不知道的消息，“我们看到了一个男人进了她的房间。”
“人家是个女演员，这种事，正常，也许不是恋人呢，说不好。”肖屿忍不住笑了出来，“被你们看到后，她肯定很不乐意。”
经历过胡家村事件的贺临响并未对这件事感到意外，在加上在火车站时塔尔对他的警醒，他大概是明白了，这家剧院一定有问题。消失的水族馆和液氮玫瑰，断掉的绳子，走不出去的走廊，还有假扮成男人的女人，这一切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逻辑范围。正当他回想着这些使人毛骨悚然的经历后，司机师傅猛地踩下了刹车，受惯性的影响，坐在后排的三人身体一齐向前倾斜。贺临响的鼻梁撞在了车背上，隐隐作痛。而坐在中间的乔轩墨则是半个身子都弹了出去，几乎与坐在前座的司机和闻天语处于同一条平行线。肖屿因为系好了安全带，免遭一劫。
“小伙子，系好安全带啊。”司机扭过头来看着惊魂未定的乔轩墨，“小脸那么俊，这要是被玻璃碴子剐花了，别说你爸妈了，我看着都心疼。”
肖屿打开车窗伸出脑袋查看着外面的情况，不远处穿来了一阵急促的的鸣笛声，只见道路上的小轿车纷纷为一辆横冲直撞的救护车让路。救护车停在了几人所在的出租车前，马路的对面便是一家医院。贺临响眼看着几个医务人员手忙脚乱地从车上抬下来一个人，担架上的人体型颇大，使得医务人员每走几步都要换个姿势，以免在执行工作的过程中导致肢体痉挛。正当贺临响还在心疼几个工作人员的时候，猛然之际，他看到躺在担架上的男子的腰部似乎有着一块淤青，随着抬着担架的几人越过了车子，他才看清了那块淤青的轮廓。
那不是一块淤青，而是一块刺青，章鱼形状的纹络。
“你看见了吗？”他急忙拍了拍身旁的乔轩墨，“那个躺在担架上的男人，就是咱们昨晚看到的，萨拉的男友！”
“我看看！”乔轩墨一屁股坐在了贺临响的大腿上，挤着身子从车窗探出了脑袋，“师傅，您开一下车门！”
“得了，小伙子，没事别去凑热闹。”司机踩动了油门，出租车瞬间朝着道路的另一侧飞驰而去，“系好安全带！”
“诶，别往外看了。”肖屿将手机递给了两人，“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乔轩墨接过肖屿的手机，贺临响凑近了一看，手机上的画面正是本市头条新闻的页面，而下面的内容正是一名男子深夜跳海后被抢救的内容。打开大图才看见，那人正是两人昨晚看见的与萨拉进行鱼水之欢的男子，男人被捞上来后，喝了不少海水的肚子圆鼓鼓地挺起，似乎已经没了呼吸。奇怪的是，照片中的男人狼狈地躺在地上，口中竟衔着一只玫瑰花。
“没错，就是他。”乔轩墨将手机还给了肖屿，“这消息居然这么快！”
“怎么不能快？在这个利益熏心的时代，快要死的人都变成了他们盈利的筹码。”肖屿叹了口气，猛然察觉，“你们刚刚说，这个人是萨拉的男友？”
乔轩墨点了点头，“对，这就是我们昨晚看到的男人。对了，肖屿同志，这个萨拉平时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啊？”
“什么？”肖屿疑惑地问，很明显，他没明白乔轩墨的意思。
“比如，异装癖之类的，喜欢把自己打扮成男人？”
“那我不知道，我就是一个警察，又不是侦探，挖掘别人的隐私可不好。”
刚说完这句话，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在座位上站了起来，随着脑袋撞在了出租车的顶部后，又捂着头坐回了座位上。
“怎么了？”闻天语转过头来问着他。
“你们昨天看见他的时候，他的精神状态正常吗？”肖屿没有理会闻天语，焦急地问着二人。
“正常不正常我们不知道，只是……”乔轩墨欲言又止。
“快说！”
“他们俩，玩的挺开放。”乔轩墨捂住了眼睛，嘴角却扬起了一抹笑意：“我特别后悔看到了昨晚的一幕。”
“是吗？为什么你当时看得那么专注？”贺临响讽刺着。
“难道你看得不专注吗？”
“行了，都安静一点，如果场事故发生了意外，萨拉有着直接的责任。”肖屿嘴中发出了“啧”地一声，继续说：“我可真像立马返回去调查萨拉和整个剧院，可惜了，X市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车子一路开到了酒店，叮嘱过三人后，肖屿决定买张往返的票赶在下午之前回到单位，刚打开手机的页面后，只听他叹了口气，随即低声默念了一句脏话。
“怎么了？”
肖屿冷笑了一声，随即一屁股坐在了酒店大厅的沙发上，赌气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水果糖扔在了嘴里。
“我回不去了。”他无奈地对着三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