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毫城,南州府。
暖阳当空,雀鸟啼鸣。
一身白衣的苏慈慵懒地靠在木制窗沿上,微眯双眼,好似假寐一般,呼吸平缓规律。
浓厚的灵力汇聚在他的周围,有如一枚别样的蚕蛹,将他层层包裹在内,然后在某一刻,被一道来自内部的灵力划破,向四周冲刷而去。
方圆半里的景象,就如同被盖上了一层极软极软的灵力大布,眨眼间,便在苏慈的脑海里绘制出了精细的实景地图。
效果之显著,就连那颜色,都能大差不差的展现出来。
“哧…”
苏慈胸口一颤,鼻尖微扩,脸色更白了三分。
这一招,唤作“天眼”。
不用透过那道半开的窗户,便能随意观望四周景象。
但消耗颇大,几乎可以把一个大师的灵海掏空小半。
而作用,也就那样。
它一般无法反馈出心有防备的修行者,只能根据对方身边的灵力气场,形成大小不一的黑洞。
算是大宗师常用,宗师可用,大师及以下最好不用的一门术法。
“咕。”
苏慈闭上嘴,咽下喉咙里冒出的阵阵腥甜,抓紧时间,扫视了一眼脑海里逐渐淡去的景象。
屋前,泥地松软,泛光的砖石小道边上,插着一面“松容客栈”的旗子。
正门两侧,搭着简陋的马棚,留有十多匹高矮不一的牲畜,牛马驴骡,各占几分。
周边,用栅栏围出这片空地,新旧夹杂,透露出岁月的留痕。
后院,还有一口甘甜的水井,供给人兽日常,可能也作为酿酒所需。
店外不远,南面就是官道,后面依稀有着树林的影子,看起来叶片阔大,相隔较远。
房顶,有鸟。
地下,有几个小兽的巢穴。
草籽发芽,正欲破土而出。
“还算安全。”
苏慈扯起嘴角,朝面前无人处轻轻的笑了笑。
在图像上,他只瞧见了周边有五个黑洞,估计都是自己认识的人。
“南方的水气,确是有些重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一眼就扫到了桌上的《陈县县志》,看着有些潮气的被子,心中略有些无奈。
记得以前出去玩的时候,听谁随口说过。
陈县这地方,位处中南,气候略显潮湿,所以那里的客栈和靠北的不同,一楼常用作吃饭休闲之处,二楼另有住宿的地方。
“咚咚。”
苏慈正打算自己动手,给店家做一下不要钱的除湿,面前的大门却被人突然敲响。
他将手向里一收,放在腰后,从虚无中掏出了一柄匕首。
“请进。”
苏慈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看着门纸上那道模糊的身影低低脑袋,然后被向外拉开的动作划归虚无。
一瞬间,杂音贯耳。
他还没有见到来访者的脸,便先听到了楼下的动静。
“徐兄海量…”
“来来来!”
“快点快点,吃完就得走了!”
……
大堂内,时不时从某个地方传出两句闲话,伴随着瓷瓦相碰的撞击声,和小二的传菜高呼交织融洽,喧闹的气氛里,形成了一副安宁年代常有的午间景象。
“二苏,晨安啊。”
一脸得意的王司踏入屋内,拿着手里圆滚滚的物件稍稍一按,让人头痛的说话声就像被一层水幕隔绝,朦朦胧胧的,远在天边。
他本想着捉弄一下苏慈,眼神一扫,却瞥见了他煞白的脸色。
“嗯,晨安。”
苏慈动了动手,从虚无中换出一块月白的手帕,握在掌心,冷着脸,狠擦了一下唇间。
伤重伤智。
刚才突现的嘈杂,让他差点没忍住脑中的剧痛,下意识的一刀挥出。
若不是瞥见王司腰间的玉佩,回了些自理的神志,闹出点动静,绝对也是难免的事。
“呃,你这是透支过度了吧?”
王司尴尬的笑了笑,自知那刚才的行为好像是有些过了,只得偏过脑袋,寻了个高脚的凳子,默默坐到桌边。
后面跟进来的张余满脸通红,抱着两个酒坛子,一脸傻笑的把门合拢。
“之前看了看周边环境,动静大了点…他怎么了?”
苏慈皱了皱眉头,没有过于计较王司的举动,随口解释了一句,便顺势看向滑坐在地上的张余,对他开口问询。
“你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就应该知道他怎么回事。”
“很明显,喝酒喝的呗。”
王司轻轻的踢了张余一脚,见他闭着眼,也不反抗,只是一脸的傻笑,只得没好气的解释道:
“咱们走的那天,我不是顺便把咱们车上的珍藏给取走了嘛。”
“你也知道,那些都是崩弦城的物件,北地难得寻到。”
“更何况这还是我从拍卖行上搞下来的珍品,拢共只有四坛。”
“两坛猴儿酒,两坛闻香醉。”
“你那时候受伤太重,睡着了,我就叫张余这狗东西一起来尝尝。”
“本来只想着一人一坛,他奶奶的,一入口,全他娘是水!”
“张余那蠢货肯定是没尝过这玩意,我呡一口就知道,这起码掺了一半。”
“我气不过啊。”
“他奶奶的,也不知道哪个傻冒,居然敢坑小爷我,索性就把那两坛也开了,直接一人一坛。”
“后面见你这屋出了点状况,我和他说了句,就先离开了一会儿。”
“然后这个狗东西就把我那一份也给喝了。”
“现在,那估计是醒不了,起码得等这酒气化了一部分,才能用灵气逼出剩余的。”
苏慈眨了眨眼,没有马上说话。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他看着准备拿月影珠录制影像的王司,觉得他的表情,和那天的张余如出一辙。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
或许是作为“同犯”的内疚,苏慈顿了顿,还是选择开口,救下了他剩下的脸面。
他望向王司,见正事当前,后者也迟疑了一会。
“哦,我是来和你商量接下来的行程的。”
“按计划,我们在这里补给过后,接下来就得走水道了吧?”
待瞥了眼张余的表情,又思索片刻后,王司微微张嘴,终是恋恋不舍的将手里的东西收起,随意的扔到了虚无之中。
他理了理身上披着的绣竹袍,面色微收,转过头,向苏慈摆出一副略显正式的姿态。
“是。”
后者微微颔首。
“那你有没有感觉,就今天来说,咱们太悠闲了?”
王司抿嘴皱眉,说话间的神态,好像发现了足以改变全局的秘密。
苏慈脸色不变,只稍稍思索片刻,内心便已推断出他接下来的目的。
“我们本来就很闲。”
他扶着被子,笑容温煦如阳。
“不一样,不一样。”
王司猛地摆摆手,好像要撕开什么假象。
“咱们刚开始逃出来的时候,要不是死人丹的遮掩,早就被那些个大宗师给抓住了。”
“但现在,不,从昨天开始,基本就没见过宗师从咱们头上飞过去。”
苏慈眼神下移,嘴角微微上扬,随口扯了句:
“或许,他们是找错了方向吧…”
“屁的找错了方向。”
王司敲了敲桌子,直视苏慈的锐利眼神,好像早已看穿他的把戏。
“从小到大,咱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和我还玩这一套呢?”
“早上来的消息,你应该见过了,没什么猜想?”
“我…”
之前触发阵图的内伤犹未愈合,苏慈刚说出一个字,胸口便突然一痛,好似全身的骨肉,都被磨盘碾过一般。
纵是他意志过人,也疼得微微吸了口凉气。
他缓了缓呼吸,几番尝试之后,身体上的疼痛,却犹不得稍稍消减。
没办法,苏慈咬紧牙关,只好一边硬抗,一边看向王司,勉强回道:
“…我这个人,比较务实。”
“不在我职权范围内的东西,我一般懒得去想。”
更何况这几天都在昏睡,按理来说,他也确实没什么时间想。
“嘿嘿。”
“你不猜,我来猜。”
王司咧嘴一笑,看到苏慈突然白了几分的面庞,又是眉头一皱。
“战齐学宫被围,非攻学院被封,这明显是棋录司的计划奏效了,断毫城那边,肯定已经放松了对咱们的搜索。”
苏慈紧抓着被子,手臂上青筋暴起,一边努力的对抗着疼痛的冲击,一边配合着王司,道:
“然后呢?”
后者略微的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暗地里组织措辞。
“那既然断毫城放松了对咱们的搜索,是不是,咱们就不必如此匆忙的想着回去?”
“毕竟,舟车劳顿,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不建议这样做。”
苏慈咬着牙,闭上眼,用颤抖的眼皮,盖住了有些上翻的眼球。
“啧,那换句话,同窗数十载,你忍心看到我挨打受苦吗?”
王司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想通过二人的感情,对苏慈的判断进行一定程度的影响。
这两点,确是他所担忧的。
他们醒来的时候,苏慈几乎就是一个血人,五脏六腑几乎是全部受创,只凭着一口灵气护住,勉强吊命。
你要说几天就能修复……倒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但现在,肯定没那条件。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要快马加鞭的往北方走,走到了,自己还得挨揍,半点好处没有,还不如再歇息几天。
“如果允许的话,我可以闭上眼睛。”
阳光明媚,窗外树叶乱舞,室内,却见不到一点风起的痕迹。
苏慈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或者说,暂时失去了在意的能力。
他的大部分精力,都已集中在对抗感官上的折磨。
全身各处自我修复的麻痒,混合着堪比凌迟的痛苦,他能不发出惨叫似的异响,已经算得上世间一流的忍耐性子了。
“你就说咱们遇到了一些困难,多走了几天嘛。”
王司不想放弃,言语间,还想做一做苏慈的工作。
他也不是傻子。
虚空图的负荷,不是一般的大,之前研制的时候,实验的兽族猝死者不在少数。
虽然它们是单独激发,没有旁人给它们分担负荷,但其自身的强健程度,也确实不是苏慈可以比拟的。
“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行走上没什么大碍。”
“大局为上,不书先生的命令,我可不敢违抗。”
苏慈藏在被子里的手止不住的乱颤,但还是强撑着睁开眼,半眯的看向王司。
紧咬的牙关,好似要择人而噬。
“好吧好吧。”
见此情景,王司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副无奈的表情,嘴角向下,微微一压。
终究是自己不在理。
他怕再说些什么,陡然一个刺激,苏慈的身体,又得出什么差错。
那时候,真就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更何况,苏慈现在的表现,也不像是重病缠身的模样。
开门时的小心刺激,张余醉酒的处理反应,加上刚刚说话的对应如流,都证明了苏慈的身体,应该还算可以。
反正一顿打逃不掉,苏慈要早点,那就早点吧。
“我先去下面看看,咱们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他站起身,偏过脑袋,也不想再打扰好友的休息,理了理衣袍,就准备向门口走去。
“不要走远。”
苏慈嘴唇微张,勉强吐出了四个字的嘱咐,全当是替他送行。
“行行行,不会走远的。”
王司恢复了那种不着边的性子,不耐烦的点头摆手。
他挤开坐在地上的张余,开门,关门,随后慢步离去。
这个过程中,店里的杂音,依旧模糊难辨。
“别装了,张余。”
“嗯?”
“起来,有任务。”
“嗯。”
“王司那小子肯定不老实,你跟着他,敢走出这间店铺,直接下手。”
“…是。”
先前看起来酩酊大醉的张余挺着身子,整个人就如同一块放在地上的木头,不见发力,直接就竖了起来。
“你的伤…”
他拍了拍发红的面庞,一股酒气从毛孔中重重喷出,萦绕在周身左右,惺忪的眼神里,满是探究和观察。
作为北地先锋营同等在役时长内成绩最优异的那一批存在,斥候,也是他的老本行之一。
虽然不太擅长,但比起其余四个,也算得上半个专业。
可即便如此,刚刚借着醉酒遮掩的观察,张余也没有发现什么大的破绽。
除了一些正常的小抽搐外,苏慈的表现,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额外的反应。
可在潜意识里,他又觉得,这种情况,应该很不正常。
所以,张余也不确定他的身体状况。
“我是指挥使,一切都由我担着,你照做就是。”
苏慈倒没什么犹豫的地方,他面露不悦,直接蛮横的给出了一个理由。
毕竟,刚刚才把明里的探查者撵走,这个暗里的钉子,苏慈肯定也不会留下。
“是。”
张余无奈。
他不像王司那般没脸没皮,骨子里的军士性子,让他被动的领了命令,只得也跟着前人的脚步,不情不愿的跑出了房门。
“我他妈…你怎么也出来了?”
“二苏叫我来看着你,怕你偷偷逃跑。”
“我逃你妹,你个酒蒙子真是无可救药!妈的,早知道就让我装醉,浪费我的宝贝酒。”
“喝你几杯酒就磨磨唧唧的,等回了北地,我替苏慈那份一并还了便是。”
“嘿,你偷我酒喝你还有理了…”
……
苏慈闭上眼,听着两人并不小声的争吵,稍稍一笑后,再度闭眼昏睡。
软软的棉被下,他的身体隐隐发烫,在温暖的包裹中,无意识的抽动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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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战后一千一百七十四年四月初八。
乌云遍天,燕雀低飞,断毫城里的蚊虫在泥土上掀动翅膀,好似风雨将至。
昨日午间递交上去的笔录,就像一个鼓胀的皮囊,本应该触之即爆,但如今看来,好像接着的人将它护得很好。
宫里宫外,一切照常,哪一方都没有什么多余的行动。
作为世上唯二见过那份东西的人,我的心底,不禁生出了一丝不安。
假借祭祖之名,谋图不轨之事。
这等越疽代苞的行为,放在百年前,足以挑起一次卫道级别的战争。
但君上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于平静。
好像早已知晓,又或是,亲身参与一般。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落魄到出卖宗族核心利益的世家,不足以领导断毫城的万万子民。
无能到丢失先祖传承的族人,不配继续坐在族长的位置上。
如若君上失智,愚蠢到和这件事纠缠不清,那我只能考虑考虑,什么时候到族里走一趟,和族老们议一议,选出一位新的人皇。
所幸,他并没有这样做。
午时许,天气愈发阴冷。
我正在书房静坐,齐老亲临,带着君上的口谕,传召我即刻入宫。
更衣焚香,束发乘云。
我随着齐老一路畅通无阻,在传道殿内,见到了两眼通红的君上。
他满头凌乱的长发,看得出刚刚梳洗不久,肩上还有着凉水反射的微光,透露出几分匆忙搭建的威严。
我自是知道,这些都是做给我看的东西。
毕竟,作为香火圣人,君上梳洗的速度,不比我慢。
更何况,边上还有内侍相助,用不着他亲自动手。
但有时候就是这样。
你明明可以看透事物的本质,却又要对它的表面虚与委蛇,以此来维持人与人之间巧妙的关系。
麻烦。
我朝着他的位置欠身一拜,相互客套许久,直到将那些杂七杂八的事物都处理完毕,方才提到了我昨日呈交上去的笔录。
略显阴暗的大殿内,他看着我,再次表现出一种正式的姿态。
通常来说,这不是好消息的信号。
事实也如我所料。
他的头一番话,就是对我的指责。
“卿有通天之能,覆地之权,断毫城下,无有不入之地。”
“手握三军将帅,先皇特赐先斩后奏之便利。”
“坐拥千里食邑,门生故吏遍布人族辖土。”
“但为何,卿劳累许久,辛勤许久,付出了大把的人、财、物,乃至于修行的时间和机缘,却没有早些察觉出这等叛逆之举?”
“难不成,这走私的罪责,大过冒犯君威?”
“难不成,这走失的学子,重于崩弦乱纲常?”
“难不成,连北地的特使处理手下的属员,也要摆到寡人的案桌上?!”
我没有多加辩解。
毕竟他的话,也不算全错。
对于收集情报这件事,我确实干的不是什么很到位。
而它也恰好完全归属于我的职责,也推不到别人身上。
作为天目的大总管,断毫城军情、民情乃至各类情报汇总之处的最高权力者,在自己的地盘上得到一个如此重要的消息,居然还要通过旁人指点。
说一句有错,绝不为过。
我露出一副内疚自责的神态,起身躬腰而拜,嘴上紧咬住自己失职的罪责,并不多做赘述。
毕竟,他不能拿我怎么样。
历代人皇,基本都是香火封圣,若不是万民愿力,他们也触碰不到圣者的界限。
更何况,旁的圣人都能掌控灵源,唯有香火圣人,灵源是开放的。
至多,也就是个伪圣,说一句无上大宗师,大差不差。
作为同级的人物,他没有不通过族里的决议,就随意罢免我的权力。
许是清楚自己的地位罢。
君上啰嗦几句后,便绕开了这个话题,重新回到了对崩弦城的处理上。
“不管他们要干什么,大祭的时候,都不能出岔子,这是底线。”
我本想和他好生说话,但他开头的这句话,我就不太同意。
即便我知道这是一句试探,但心中仍然觉得有些不快。
它太窝囊了。
就和“只要不撕破脸,干什么都行”一个意思。
即便这些年人皇一脉稍有没落,不像几十年前那般一呼百应,但也没到这个份上。
我还在大司马的位置上坐着。
天目也攥在我的手里。
天罚的那位,也是个无上大宗师。
族里,还有几位不世出的老人,同辈后辈中,好苗子一个接着一个。
整个断毫城的世家里,到处都是我们的宗亲。
……
想着想着,我自己都有些沉默了。
伏羲后裔,仙祖册封。
以前的人皇后代,何必倚仗那些嫁出去的宗亲?
我摒弃了这个有些颓丧的念头,向君上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全心全意,和他谋划许久。
直到日落西山,这才定好了对策。
首先,对那些筹备祭典的人明里暗里的排查,肯定是少不了。
尤其是那些可以单独和人祖神像碰面的人,更是要重点“照顾”。
这不但是做给族里的老人看的,也是做给北地看的。
人皇的威严,不容冒犯,这是维护宗族延续的根本。
收到消息,然后什么都不做,容易被外人看轻,进而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蚁多咬死象。
族里强盛是不假,但也禁不住与黑夜里的野兽们持续搏斗,必须要点燃威慑的篝火,才能活的更久。
其次便是封锁学宫,全面搜查非攻学院,以翠玉满厅堂为重点目标。
君上毕竟年轻,锋芒极盛,但行事的手法,略显粗糙。
我自是知道,先前的提案,只不过是想让我来做这个出面的恶人。
我无所谓做这个恶人,干脆就把他的“借口排查”,变成了“公然搜捕”,进一步扩大手里的职权。
也省得之后行动时藏藏掖掖,放不开手脚。
至于断毫城的那一摊子烂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下发个公函给各州府主就行,糊弄着糊弄着,也就都过去了。
毕竟前些天提前送来的贡品里,有一些不在名录内的事物,价值不菲。
按规矩来说,现在,那批人也到了可以回族的时候了。
但棋录司留下来的棋子,肯定要尽量吃完。
北地的眼卫,也必须抓紧安插。
残局城封城的原因,也要派人查探。
……
当然,后面这些不是要紧的东西,有的还需要从长计议,不急于一时。
我谢绝了君上留下来享用晚宴的邀请,想着早些回去,和手下人商量商量,以便完善计划。
希望别出什么差错吧。
完。
——《楚河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