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子羲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无上殿见如此多的仆从。
闻人空似乎极其喜静，平日里无事都不用侍从在跟前伺候，侍从们也不敢乱晃，是以她并未见到多少人，只偶尔闻人空使唤人的时候才会见到。
但楚离若却是不同，她事事要人伺候，出行也有一堆人跟着。
现下她们二人一同出了后门，穿过挂着琉璃宫灯的明亮洞穴，便到了后山。
楚离若带她去的地方与之前的温泉池是相反的方向。
她原以为这边只有一个地方，没想到却是别有洞天。
楚离若牵着她，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带着她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一个广阔空地前。
虞子羲看着眼前的空地，面上浮现几丝疑惑：“这是……？”
楚离若神秘一笑，随后带着虞子羲又往左走了两步，兀自站直闭上了眼，然后一挥衣袖，再睁眼时眼前的地面化为洁白光滑之地，而在地面正中央，陡然多了一道向下的阶梯入口。
虞子羲还来不及错愕，便被楚离若拉着走到阶梯旁。地面如镜，倒映出她们二人的身姿。
她们二人一前一后往下走，楚离若走在前头，伸出一手牵着虞子羲，还时不时往后关照。
阶梯之下是一片黑色虚空，除了白色的阶梯，再看不见其他事物。
虚空之内感知都变得迟缓，两人不知走了多久，在虞子羲有些疲累之时，前方终于现出亮光。
楚离若看到光亮，忙转过头对虞子羲道：“看到光了吗？我们就快到了。”
虞子羲忍不住问：“这究竟是何处？”
楚离若牵着她边走边说。
“这个地方也是我偶然发现。我是圣女嘛，我们的族人都会一些超然之术，小时候我偶然来此，然后就发现了这个地方。我将这个地方称为‘心之镜’。”
见虞子羲面上还是不解，她道：“待会儿进去你就知道了。”
又下了几个阶梯，眼前大亮，一道金色光屏赫然出现在眼前。金光微微闪烁，却并不刺眼。
楚离若拉着虞子羲直接穿过光屏，眼前却突然一黑。
残月高挂，人声鼎沸，一条热闹的街道猝然在眼前。
“这次是这样啊。”楚离若恍然喃喃道。
街道两边的商铺皆挂着暖色灯笼，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擦踵，而虞子羲和楚离若两人却自带结界一般，无人接近她们。
楚离若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景象，惊奇地放开虞子羲的手，径自往前面的商铺瞧了瞧。
她好奇地看一眼摊子上的奇珍异宝，又转回头对着呆愣在地的虞子羲招手道：“快来。”
虞子羲回过神来走到她的身边。
楚离若见她双眉蹙起，一副迷惑的模样，便说道：“心之镜是一个幻境……幻境你懂吗？”
普通人并不懂这些，是以她多问了一句。
果然，虞子羲摇了摇头。
“幻境就是幻化出来的一个地方。像一些仙人啊什么的，会术法之人达到一定的境界便能化出幻境。”
楚离若缓缓说道：“这里就是一个幻境。但与其他幻境不同的是，这里是随着进入之人的心境所化。现在我们所见到的景象就是因我的心境所幻化而来。因为所进之人的所思所想都有所不同，所以化出来的景象也不尽相同。”
“我与你一同进入，为何没有我的景象？”虞子羲好奇道。
“因为你是普通人嘛。一般来说，谁的术法高就幻化为谁的心境。如果是我与闻人空一同进入，那幻化的便是他的心境了。”
听楚离若如此一讲，虞子羲便懂了。
“只是有些奇怪，”楚离若突然道：“我现在心情十分愉悦，以往如此所化都是花香鸟语的境像，这次倒是有些吵嚷热闹。”
“不过也许是因我今日见了你格外高兴罢。”她又自恰道。
不再纠结于此，她又恢复了心情，拿起摊上的一块黑石给虞子羲看：“你看这个石头，竟黑得如此透亮。”
虞子羲闻言看向她手中的石块，摊主瞧见她们两个姑娘，忙说明道：“女君有所不知，这块黑石可不是普通的石块，乃是擎山下的灵石，将此石块放置于任何一处，都能将那处变为灵地。就连灵气最为贫瘠的无灵山都可变为灵山。”
楚离若看看石块，又看看眼前这个穿得一身黑，面容粗犷的摊主，只觉得越听越迷糊。
擎山是何地，无灵山又是何地？
身旁虞子羲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对她说道：“我听不太懂这位摊主所言，我们去别处逛逛吧？”
楚离若也深感如此，她朝摊主歉意的笑了笑，放下石块，朝别处而去。
这样的境像楚离若毕竟第一次见到，她带着虞子羲兴致勃勃地将整条街逛了个遍，发现除了热闹一些，卖的东西与众不同了一些，其余的倒没什么稀奇。
逛完了街，两个人便往回走准备离开，楚离若的兴致还是很高，她期待地问虞子羲道：“如何？还算有趣吧？”
虞子羲道：“嗯，十分有意思。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
“是吧是吧？这便是‘心之镜’的妙处，下一次来境像便会不同了，未知真的让人十分惊喜。”楚离若洋洋自得道。
两人说着话，楚离若心思一动，金色光屏便出现在眼前，她牵着虞子羲正要往前，虞子羲却停住了步伐，问道：“我可以自己试试能不能过去吗？”
楚离若自然应允，随即放开了手。
虞子羲便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了眼楚离若，楚离若便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目光。
她回过头，朝光屏而进。
只往前踏了一步，她人便消失在了光屏之中，站在阶梯下。
她了然的看着金色光屏，楚离若紧跟她其后，很快就出了光屏。她眼眸微垂，遮下眼中的异样，扬起脸装作普通人一般对着楚离若惊喜道：“我竟也可以。”
楚离若得意洋洋：“我瞧上的人，果然非同凡响。”
*
虞子羲与楚离若两人一回到无上殿，闻人空便派人来寻虞子羲。
还是那个熟悉的屋宇，还是那般熟悉的坐姿。
闻人空懒懒散散地靠着椅背，掀起眼睑瞧站在屋子中心的人。
她乖巧站着，眉眼间都是喜意，看起来很是高兴的模样。
是楚离若让她如此喜悦的麽？
祭司大人换了个方向靠，朝她招了招手。
虞子羲轻皱了下眉，带着不解朝他走去。
闻人空将人召到眼前，有些好奇地问：“与楚离若一起游玩，可有趣？”
“圣女性格爽朗，是有趣的。”
她细细的答，答得一板一眼。
“你们今日玩什么了？”
虞子羲抬眸看了他一眼，“心之镜。大人可知道心之镜？”
“心之镜？”闻人空手指相互摩挲了一下：“不知，这是何处？”
“……”
虞子羲沉默半晌，柔声回道：“一个还算有趣的地方，就在后山上，大人有空可去瞧瞧……大人今日喝药了麽？”
“自然是喝了，”闻人空指了指自己的喉咙：“不咳了。”
虞子羲点点头：“那医师的药方想来还是管用的……”
“你明日可要做什么去？”闻人空突然打断她的话问道。
“什么？”虞子羲疑惑道：“大人明日与我有事麽？”
“想同你一起玩，你可愿与我一起？”
虞子羲神色惊喜，又低下头，有些羞涩：“我…能与大人一起，我自然是愿意的。”
*
次日。
闻人空没能与虞子羲如约相见，他在无上殿外等了许久，才知晓虞子羲一大早就被楚离若带离下山了。
心中毫不意外地，涌现了气恼。
他从袖中拿出虞子羲那个破旧的香囊，心不在焉地把玩着。
她失约了。
本是说好的事情，她却失约了。
这该如何是好呢？
不过这也不是她的错，她是被人拉走的。
她定也是不愿的。
可她还是跟着别人走了。
该怎么办呢？
那就——
那就——
那就毁掉吧。
闻人空把玩的手一顿，看了眼香囊，下一瞬——
毫不犹豫地将它扔到了悬崖下。
*
楚离若对虞子羲那事儿十分上心，迫不及待地就想帮她了结了此事。
她们此一行，直接奔向贾府。
虞子羲在无上殿已经待了半月有余，此时到贾府却见整个府邸挂着几个白幡和白色丧纸，似是还未出丧一般。
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贾府门口，门外的守卫见马车上晃眼的一个“楚”字，忙进屋去通报。
虞子羲同楚离若一同下了马车，楚离若看着眼前这个诺大府邸，奇怪道：“那个什么贾四儿不是已经死了许久吗？怎么还挂着这些玩意儿。”
“我也不知。”虞子羲道。
她们两人说着话，也不管其他，楚离若十分嚣张的直接挽着虞子羲朝贾府而去。
门外的另一守卫连拦都不敢拦，对她们恭敬道：“见过圣女。”
楚离若淡淡的应了声，径自就往里走。
刚走到门前，里头便有人迎了出来。
贾容脚步急切匆忙，面色有些疑惑但还是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待走到门口见到虞子羲时，脸上讨好的笑容瞬时一僵。他又转过眼看虞子羲身旁的女子，忙低下头朝她行了一礼：“草民见过圣女，圣女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若是之前他还疑惑圣女为何会来贾府，现在见到虞子羲他心里却已经有了数。
只是没想到，这虞子羲竟然还攀附上了圣女。
之前她去了无上殿，他们贾府的人也被祭司警告请回，于是他便想着等虞子羲下山后再去将人押回，却没想到她竟是和圣女一同下了山。
只是圣女以后定是要嫁给祭司的，怎会容忍虞子羲去魅惑祭司，还与她一道来贾府？
在他心中一阵腹诽之间，楚离若却已经十分不耐，她直言道：“我今日来，便是为了来问问你，究竟是何人给你的胆子让你胆敢私自强抢民女陪葬！”
她话语带着威压，最后一字落下，贾容心中已是一荡，他下意识便说道：“虞子羲此毒妇害死我小儿，自古一命还一命，是以才会让她给我儿陪葬，请圣女明察。”
楚离若闻言冷哼一声：“你说她毒害你儿子，可有证据？”
贾容忙道：“人证物证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