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阳明先生 > 阳明先生 风云际会 第五十八回王阳明大战桶冈寨谢伯明力擒谢志山
    一
    横水寨终于被攻克了,十路人马也再次合兵一处。王守仁得知谢志山等反军首领逃跑后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别的神色,而且把问题集中在了一点:“谢匪逃去何处?”
    众将官没有人知道。
    王守仁盯着地图看了良久,却说道:“先就地屯扎,横水寨粮草充足、物资丰盈,大军可先休整一日。刘文何在?”
    刘文答道:“卑职在。”
    王守仁道:“详录缴获辎重粮草、马匹军械,以车载之,不得有误!”
    “是!”刘文答道。
    “都各自准备去吧。”王守仁挥挥手道,“邢珣、李许清留下。”
    其他人都退了出去,王守仁对二人说道:“依二位看,谢匪会逃往何处?”
    李许清因为鸡湖一事心中有愧,没敢多言。邢珣想了想说道:“谢匪老巢被占,他许是只有两地可去。”
    王守仁问道:“哪两地?”
    邢珣道:“大庾与桶冈。”
    王守仁点头道:“子用所言有理。大庾乃谢志山部下池仲容把守;桶冈乃谢志山之妻蓝天凤娘家所在。二位以为,他会往哪个去呢?”
    邢珣摇头道:“这我实不知。谢志山其人我不知根深,不可推断。”
    王守仁道:“谢志山与池仲容原皆是绿林草莽,占山为王。而结盟之后,谢志山为兄,池仲容为弟,只得委身事之,必心有不满。依我看,谢志山必往桶冈去了。他非愚钝之人,必深知池仲容绝非可靠之人,危急时安敢以性命相托?”
    邢珣连连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那桶冈蓝八苏乃谢妻蓝天凤之兄,手下也有匪兵数千之众,未可小觑。”
    王守仁道:“甚是。以湖广言之,则桶冈诸巢,为贼之咽喉;而横水、左溪诸巢,为之腹心。以江西言之,则横水、左溪诸巢,为贼之腹心;而桶冈诸巢,为之羽翼。今不先去横水、左溪腹心之患,而欲与湖广夹攻桶冈,进兵两寇之间,腹背受敌,势必不利。此所以我先攻左溪、横水,后攻桶冈也。”
    邢珣问道:“那此番我军如何攻之?”
    王守仁道:“不似横水,桶冈天险,四面青壁万仞,中盘百余里,连峰参天,深林绝谷,不睹日月。桶冈内产早谷、红薯、豆类等农物,足以匪军供养。昔日官军也曾夹攻,但坐困数月,不能俘其一兵一卒,最后不得不以招抚为名而罢兵。此番我军攻桶冈,非出奇制胜不可取之也。”他想了一想道:“来人,唤萧庾前来见我!”
    不一会儿萧庾来到三人面前,倒头便拜道:“御史有事吩咐小的,小的肝脑涂地也为御史办了。”
    王守仁笑道:“先起来。我问你,桶冈你可曾去过?”
    萧庾起身道:“回御史,小的自然是去过。以往官军围剿,小的听谢志山匹夫之令,也在桶冈做过探马。”
    “好!”王守仁抚掌而笑,“速与我详述桶冈地形。”
    萧庾道:“桶冈四面绝壁,只有锁匙龙、葫芦洞、茶道、十八磊、新地五处可入;然而这五处皆架栈设壑于绝壁上,使数人于崖巅坐发擂石,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很难攻破。惟有上章一路稍平,然而要从湖广郴州方向而入,迂回取道,要半个多月才能到达。”
    邢珣皱眉道:“这可如何是好?”
    王守仁问道:“锁匙龙守军如何?”
    “半年前小人曾去过锁匙龙一次,守军不多,也就几百,”萧庾挠挠头道,“不过如今,小人可就不知了。”
    王守仁眼睛一亮道:“你既去过锁匙龙,可识得锁匙龙守军首领?”
    萧庾道:“守军首领名叫钟景,小人曾有数面之缘。因他也是大庾人,小人与他算得上半个老乡,所以我先前几次来时聊得还颇为投缘。”
    王守仁捋着胡须问道:“劝此人归降朝廷,你可有把握?”
    萧庾道:“小人愿意一试。”
    王守仁道:“如此甚好!若得钟景归降朝廷,锁匙龙守军必不攻自破。到时你算得了头功!本官自当修表上达天庭,为你谋个官职!”
    萧庾激动道:“小人一定晓之以利害,说服他归降朝廷!”
    王守仁道:“独靠你一人,未必可成。本官到时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二
    第二天开始,山中浓雾漫天,烟雨濛濛,一连三天都是如此。王守仁有些心急,第五天,他下令大军冒雾前进,务必在四日之内到达桶冈。
    大军行了半日,走出了浓雾渐渐散去,行军速度提升很快,终于在三天后到达了锁匙龙外五里屯驻。
    萧庾一人一骑来到锁匙龙关口外,对城上嚷道:“我乃盘皇陛下横水探马营萧庾,官兵已于关口外扎营,快开门!我要见钟关守!”
    上面的反军盘问了几句,便开门将萧庾放了进去。
    王守仁得到了萧庾成功进关的消息后令舒富乘夜率一千人马向前进军,屯驻于锁匙龙外两里处,并令舒富夜晚多置灯火,以迷惑敌军。同时,他派邢珣带本部人马攻茶道,伍文定带本部人马攻西山界,唐澶带本部人马攻十八磊,张戬带本部人马攻葫芦洞。
    王守仁安排部署了一番,大雨又下起来了。
    蓝天凤的哥哥蓝八苏是桶冈反军的大首领。他为人老实保守,处事谨慎。除了蓝天凤之外,他还有三个弟弟,名叫蓝文昭、蓝文亨和蓝清奇。蓝清奇在左溪被郏文斩杀,就只剩了兄弟三人。几乎所有的决定都是几个兄弟一起商讨得出的,蓝八苏没有乾纲独断的魄力。
    听说王守仁的军队杀到了桶冈,蓝八苏立即找来兄弟们和军师胡观开会商议对策,参会的还是谢志山以及弟弟谢志海与谢志全等因败退投奔而来的反军首领。
    “各位一起来商议此事,”蓝八苏道,“我等据桶冈天险,前几番官兵来剿,皆未能撼我。此番弟兄们议出善谋,亦是一样!”
    “大舅哥,”谢志山紧张道,“那王守仁确不是好对付的。我与其交手几番,差点被其生擒,若非手下死力相救,我命休矣!其人用兵如神,远非前几番官兵可比!”
    蓝八苏还没有说话,蓝文亨便冷笑道:“姐夫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王守仁不好惹,难道我弟兄就是白给的吗?”
    谢志海道:“话不好这么说。我等死守横水也未挡住官军,我等也是白给的?”
    蓝文亨刚要回嘴,不想被蓝八苏拦住:“好了!不要再争了!王守仁用兵如神也好、寻常之辈也罢,我桶冈天险易守难攻,四面绝壁,又天降大雨,他王守仁总不能插上翅膀飞进我营寨来吧?此事可从长计议!”
    这话一出,大家都不作声了。
    突然探马来报:“官军已占锁匙龙!”
    “什么!”蓝八苏惊得坐起身来,“怎么可能?”
    探马道:“大首领,钟关守献关降了官军!”
    谢志山竟然有了一丝得意,好像自己被王守仁击败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了。蓝文昭道:“大哥,看来王守仁确与前番官军不同,四弟也死在了他的手上!”
    蓝八苏大惊道:“原来前日四弟就栽在了此人手里!”
    谢志山趁机说道:“依我之见,应据险死守,不可出战!”
    蓝文昭道:“不然,我们降了官府?”
    “要降你去降!”蓝文亨听了这话,“我宁死不降!”
    三
    就在反军大营内众人在激烈争论时,雨早已停了,刺眼的正午阳光早已洒在了桶冈寨上。王守仁所率领的主力军已杀至桶冈寨门前,蓝八苏等人只能仓促率军迎战。站在寨门上,蓝八苏抬眼望去,官军气势如虹,个个如狼似虎一般。蓝文亨记得四弟的仇,叫道:“大哥,看我的,我去为四弟报仇!”说罢拿起自己的铁鞭,点了一千人马,出城迎敌。
    “快回来!”蓝八苏阻拦不及,只能眼看着蓝文亨上马而去。
    蓝文亨纵马提鞭,身后跟着一千反军,开了寨门,直奔王守仁冲杀过来!
    他冲到官军阵前,郏文催马挺槊迎战,蓝文亨的铁鞭长度远不及郏文的大槊,交马时被郏文刺中胸口。两匹战马错身时产生的巨大速度使槊尖穿透了蓝文亨的胸部,由于惯性,郏文举着凌空刺穿蓝文亨的大槊又向前狂奔了一段。他手臂一甩槊杆,蓝文亨便被挑倒在泥泞的地上,早已气绝身亡!
    “啊!”见到此情此景,蓝八苏大叫一声,竟昏了过去!
    谢志山连忙大叫道:“快关寨门!”
    蓝文昭拦住道:“不能关寨门!我们的一千弟兄还在外面!”
    谢志山气道:“若是官兵杀进来,我等就全完了!快关门!”
    寨门缓缓地关上了,谢志山又叫道:“快放箭!”
    “不能放箭!”蓝文昭又拦住了他,“一千弟兄都已被关在门外了,难道还要亲手射杀他们不成?”
    谢志山气得一拳打在木墙上,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反军的领袖们站在寨门上,眼睁睁地看着五千官军对一千反军的围歼!蓝文昭把脸转了过去,不忍心再看下去。
    两个时辰之后,桶冈寨门前已经没有了可以抵抗的反军。谢志山着急地叫道:“这回可以放箭了!快放箭!”
    蓝文昭这才下令放箭。可是太晚了!官军的箭铳已经如飞蝗一般射来,更可怕的是,所有的箭矢上都带着火焰!
    因为桶冈地势险要,几乎无人能够抵达营寨门前,所以与横水寨不同,蓝家兄弟从来也没有特别重视营寨本身的建筑强度。桶冈寨的寨墙与寨门都是木头的,王守仁早就注意了这一点。出发时他并没有算到暴雨正好今日停下,但是他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于是特意命令弓箭手们带着火油和布条,不想真的派上了用场。
    遮天蔽日的火箭深深地钉在了桶冈的木寨墙上。很多木头虽没有干透,没有起火,但一些木头已经烧起来了。慢慢地,寨墙的一些部分已经坍塌了下来。
    反军领袖们只好赶快下了寨墙,向内撤去。见到木墙烧出了缺口,王守仁将手高高举起:“将士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给我杀!”
    五千官军如潮水般杀进了桶冈寨!
    桶冈寨里乱成了一团,没有人管蓝八苏的生死。还在昏迷中的他被人扔在了地上,被战马活活踩踏而死!谢志山和徐华上了马向后寨退去,没想到正遇到余恩!余恩一见谢志山兴奋不已,大喝一声飞奔过来,徐华连忙拍马举棍截住余恩厮杀起来!
    二人马上大战了二十回合,余恩渐渐有些不支,正欲逃走,一抬眼正看见郏文便大叫道:“镇敏!镇敏助我!”
    郏文也看见了余恩,想到大槊笨重不利于近战,郏文索性丢了大槊,抽出自己的雁翎刀,飞马来助余恩!两人合力来战徐华,徐华的棍法虽然精湛,开始竟还战得有来有回,但是体力渐渐也有些不支。三十多个回合过去了,徐华终于有些力竭,举棍挡住了郏文的刀后,余恩的长戟又刺来,徐华躲避不及,被刺中胸部,挑落下马。
    四
    谢昶自从放走了谢志山之后便一直耿耿于怀,发誓一定要生擒谢志山。谢昶字伯明,时年已经四十一岁了。他是一个读过书的人,自幼也学过一些武艺,所以更向往沙场建功。他开始在赣州府里做文职,但王守仁见他武艺高强,便授他步兵指挥一职,让他在阵前充当先锋。
    他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在乱军中左冲右杀,却一直寻不到谢志山的影子,不知不觉竟然杀到了后寨。后寨都是一些粮草辎重和反军的女眷,谢昶找来找去没有找到谢志山,转身就要回去。没想到就在这时,后寨的门竟然关上了。谢志山、谢志海和谢志全闪了出来,个个凶神恶煞地盯着谢昶。
    谢志山手里握着鬼头刀,硝烟早已熏黑了他的脸;谢志海和谢志全也是手持钢刀。谢昶哈哈大笑道:“谢志山!终于找到你了!”
    谢志山的声音颤抖:“你放过兄弟三人逃命,就当没看见过我们。我们各退一步如何?”
    谢昶眼里已泛出杀意:“上次叫你跑了我日夜难安,此次怎能饶过你?”
    谢志山怒道:“这可是你自找的!”说罢举刀砍来!谢志海和谢志全也同时举刀砍来!
    “来吧!”谢昶眼睛发红。他左手持盾挡住了谢志海和谢志全的刀,右手持刀也格挡了谢志山的进攻。谢家三兄弟一起发力,谢昶虽然勇猛,但也抵不住三人合力,于是不得不后退两步,身子一撤,化解了三人的攻击。
    谢志海转过身又来砍谢昶,谢昶用刀挡住,飞起一脚踢在了谢志海肋上。谢志海天生瘦弱,没怎么练过武,这一脚将他踢到在地,用手捂住肋骨爬不起来。谢志山见状,不给谢昶喘息之机,立刻又是一刀砍来!
    谢昶转身横刀挡住了他的刀,突然感到右臂一阵疼痛,原来谢志全在他身后偷袭,一刀划在了他的右臂上。他大喝一声,一刀正砍在谢志全脖颈上。谢志全的血立即像喷泉一样从脖子射出,人也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谢志山见弟弟已死,悲痛万分,又举刀砍来,被谢昶用刀架住。谢昶左手发力,盾牌一下将谢志山撞倒在地!谢志海挣扎着想爬起来,被谢昶回身一刀结果了性命!
    谢志山重新站起来,握着刀的手颤抖不已,目光死死盯着谢昶!谢昶将盾牌一扔,右手持刀,一步步逼近谢志山!
    两人僵持了一秒钟,谢昶突然暴起,双手举刀砍来,谢志山连忙举刀招架。刀刃相碰撞出火星,谢志山虎口发麻,不由得后退了两步。谢昶又是一刀横着劈来,谢志山又持刀格挡,两刀相交后谢昶再次发力,谢志山只能也发力相持。突然,谢昶飞起右脚,踢在了谢志山的手腕上!
    鬼头刀被踢飞,“当啷”一声掉落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谢昶的刀已抵在了谢志山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