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阳明先生 > 阳明先生 风云际会 第五十七回王守仁决战夺横水谢志山败退守桶冈
    一
    王守仁心中的计策早已在达到此地之前便已经想好了,只差最后验证一下地形是否果真如所料一般。如今看过地形,王守仁心中有数,回营便连夜召开了军事会议。
    “本官所以今夜急唤诸位至此,确是有要事。”大帐内,王守仁坐于主位,目光环视着众人,“而且就今夜,本官即使将令,诸位须依计行事,不得有误!”
    众将官心领神会,齐声答道:“末将谨遵都堂之令!”
    王守仁点点头,唤道:“唐澶!雷济!萧庾!”
    三人起身出列道:“在!”
    王守仁道:“距此地二十五里处有东西两向各有山一座。唐知府领五百精兵,雷济、萧庾为副导引路向。给尔等三日时间,昼伏夜出,分兵于两山山顶设伏。五百人人手一旗、一火铳、一副弓、羽箭八十支,沿侧部攀岩而上。山顶可俯瞰横水内貌。三日后,待至我军一到,便设立旗帜、擂鼓呐喊、燃烧茅草、铳箭齐发!”
    “遵命!”三人答道。
    王守仁笑道:“此事办成,你三人皆大功一件!届时本官自当上表朝廷,为你等谋取前程!”
    “多谢都堂!”三人齐声谢道。
    王守仁点点头,示意三人坐下,说道:“谢志山知本官率军至此,整日修筑防御据点。横水匪寨本就易守难攻,如今更是凶险无比。经我勘察,匪寨如今有据点一十三处,分别唤为长龙、十八面隘、鹅头、狗脚岭、庵背、白蓝、横水内寨、磨刀坑、茶坑、茶潭、樟木坑、石王、新溪。”他顿了顿道:“传令兵何在?”
    “在!”传令兵道。
    “将我令信传与邢珣等六部人马。三日之后,以横水以北山顶火起为号。邢珣率本部攻磨刀坑、茶坑、茶潭;王天与率本部攻樟木坑、石王;李许清率本部攻新溪;余恩率本部攻狗脚岭后与我会合攻横水内寨;伍文定率本部攻白蓝;张戬率本部攻庵背;我自领大军攻长龙、下十八面隘、鹅头,与余恩部会合。各部克定据点后按兵据守,等我军令,不可妄动!此乃我所绘地图,亦将此图发与诸部长官。”说罢,王守仁递过一沓地图。
    “遵命!”传令兵带着地图下去了。
    “郏文!舒富!”
    二人起身道:“在!”
    王守仁道:“好生整备军械粮草,修整三日。三日后卯时出兵,郏文为主、舒富为副,领兵四千,攻打长龙据点。”
    “是!”二人领命落座。
    王守仁看了看季学道:“季知府腿伤未愈,可与我同属后军,监军督战!”
    季学笑道:“多谢都堂!季学领命!”
    王守仁站起身来,郑重道:“此番攻剿谢匪总巢事关江西全局!胜,则谢匪再无翻身之机,江西大事可定;败,则江西尽将落入匪手,我等有负皇恩,只能以死谢罪!诸位须得依计行事,切不可掉以轻心,如此则我军必胜!守仁将亲临指挥,以壮军心!“他顿了一下,拱手向众人行了一礼:“守仁拜托诸位了!”
    二
    第四天卯时,大军共五千人在王守仁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他头戴凤翅抹额盔,身穿明光甲,脚蹬铁网麟靴,胯下是一匹白色战马。其他将士的穿着虽谈不上讲究华美,但军服统一,颜色一致,队伍里旌旗翻卷,气势浩大,足以彰显朝廷的威严。
    到了距离横水寨五里处,王守仁仰头看了看东西两座高山。那里密林沙沙晃动,似有人影出没,王守仁知道那是三天前自己派出去的伏兵。
    日过三竿,大军距离横水的第一个进攻目标长龙据点只剩三里的路程了。王守仁下令郏文、舒富带四千人马开始攻打长龙据点,自己率剩下的一千人作为后备。
    郏文和舒富的部队一接近据点,东西两山的伏兵便开始放箭铳,两山的山顶的火焰也点着了,烟雾直冲天际。
    片刻工夫,攻打其他据点的战斗也打响了,一时间,横水寨里乱成一片。
    谢志山根本就没有想到王守仁会来得这么快。他一开始得知王守仁距横水三十里安营并深沟高垒、做出防御姿态的时候,虽然心中疑惑,但一时以为王守仁只是怕了自己,于是便把主要兵力全都集中在了其他的据点。他万万没想到,王守仁亲率的主力军竟然是第一个对自己发起进攻的!
    他心中十分清楚,王守仁的主力军兵力最强盛,而自己的长龙据点,甚至是接下来的十八面隘据点都是兵力最薄弱的。王守仁吃掉这两个据点不会费力的,而十八面隘据点一旦被攻破,横水内寨前面就只有一个鹅头据点了。他不敢再想下去,一把提起自己的鬼头刀叫道:“来人!牵我的马来!”又回头道:“徐华!跟我一起去长龙!”
    徐华是谢志山的贴身护卫。谢志山对他青睐有加不仅是因为他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更是看中了他的一身好武艺。他自小习武,手里一杆混铁棍舞得虎虎生风。人又高大威猛、虎背熊腰,万夫不当之勇。在谢志山手里的几千号人里,他要是说自己武艺第二,确实没有人敢称第一。
    谢志山带着临时调来的八百人来到了距离长龙据点最近的十八面隘据点。谢志山远远就见到有官军在进攻据点,急忙带着人马飞奔到近前。负责驻守在十八面隘据点的头领简永广正站在塔楼上指挥战斗,见谢志山到了,连忙下拜却被谢志山一把拦住:“官兵如何就杀到这里来了?长龙呢?”
    “长龙丢了!”简永广急道。
    谢志山刚才便已料到了长龙失守,所以没太惊讶,只是问道:“那驻守长龙的刘通呢?”
    简永广的嗓子都哑了:“刘通已然战死了!官兵攻势太猛了!”
    谢志山一抬头,见官军士兵不断地涌上来,急道:“朕给你带来了些人马!“说罢指挥自己带来的八百人:“快给我放箭!”
    八百人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着实起了一些作用,官军的攻势在箭雨下有些减退了。正在这时,箭雨突然停止了。谢志山吼道:“快!快放箭!为何不放箭?”
    “陛下!”一名反军道,“我等箭矢已尽了!”
    正在这时,据点大门被撞开,官军不断往里涌!塔楼上也跃上一人,那人左手持盾,右手持刀,四处冲杀,反军无人能挡!很快,塔楼上便被杀出了一道缺口,更多的官军冲上了塔楼!
    谢志山也是勇猛之人,提着鬼头刀便朝着那人迎了上去。他用力劈头一刀朝那人砍去,只见那人左手盾牌一挡,右手柳叶刀已逼近了谢志山的脖颈。谢志山急忙撤回刀来格挡,两口刀相碰火花四溅。几乎与此同时,那人左手盾牌一突,便将谢志山撞到在地!
    谢志山的刀掉在地上,来不及去捡,那人的刀已举起,正待劈时,一根混铁棍横了出来!
    “当!”那人的刀被挡住,人也震得往后退了几步。
    “陛下!徐华来也!”徐华来得真是时候!他一把将谢志山扶起,对那人叫道:“俺来陪你玩玩!”
    那人本来正在厮杀,见谢志山前来,他虽不认识谢志山,但见来人衣着华贵,料定此人身居高位,于是便来迎战。谁料半路杀出来一个持棍大汉,武艺甚是高强。他自知不敌,于是不理徐华,直奔谢志山而去!
    徐华见状大惊,急忙上前拦截,谢志山趁机捡起刀悄悄溜走。那人与徐华交战几个回合,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刚有退意,哪想徐华见谢志山已走,早已无心恋战,先虚晃一招撤走了。那人记住了谢志山的模样,知道这一定是个重要人物,那大汉如此武艺,为了保护他竟然先行逃退了,这很可能就是匪首谢志山!他知道此刻自己一定是没法擒杀谢志山了,不禁遗憾气愤,将这满身气力都发泄在了反军身上,正赶着官军渐渐上了塔楼,竟将塔楼的一侧反军彻底地杀光了。
    谢志山逃离了塔楼,骑上马叫道:“徐华!快跟我撤!”
    徐华问道:“我们撤往何处啊?”
    “去鹅头!”谢志山已催马飞奔起来。
    三
    王守仁登上了十八面隘据点的塔楼。他对诸将官笑道:“十八面隘乃是横水最险的关隘。此处依山而建,塔楼高固,关口共有十八面,故称作‘十八面隘’。夺了此地,横水便已几无险可守。其他各部战况如何?”
    季学道:“李将军已遣人传报,其部已顺利攻占新溪;邢知府传报说已占磨刀坑;王知县已占樟木坑,其余各部均未传报战况。”
    “十八面隘虽险,但匪军未有防备,兵力不足;其他据点均有重兵把守,须再给他们些时辰。”王守仁点点头,又问道,“军械粮草可曾整算?各队兵马可曾重整?”
    季学答道:“各项均已整毕,请都堂下令吧!”
    “好!”王守仁道,“传我军令,全军出击,攻打鹅头!占了鹅头,此役则已定矣!唐澶所领五百伏兵速速下山,鹅头复命!”
    大军得了军令,立即全速杀往鹅头据点。鹅头据点的反军较十八面隘的兵力较强,这全是因为谢志山到了鹅头便急令调兵,将驻兵最多的狗脚岭的兵力抽调了一半到鹅头。鹅头的守军顿时达到了三千人。
    尽管如此,战斗一打响反军的败势立现。王守仁的官军不但兵力要高出一千多,而且士气正盛;而鹅头的守军刚在狗脚岭据点遭到了余恩的第六路军一千官兵的猛攻猛打,正凭兵力优势坚守据点,忽然被调到王守仁的五千人马面前,兵力优势顿时消失了,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反军的士气。
    谢志山也看出了这点,他终于做了一个决定:鹅头据点的全部守军立即回撤至横水内寨,到那里再战。
    官军轻松拿下了鹅头据点,王守仁下令全军修整,等待余恩那边的消息。
    季学问王守仁道:“都堂,余将军处匪军众多,据关而守,恐难破之。我军既已定鹅头,只等余将军,何不发兵助之?”
    王守仁摇头笑道:“余将军神勇,不需我调兵相助,自会破敌。”
    季学还想再问,忽然听快马传报:“余恩将军已攻占狗脚岭据点!”
    季学惊道:“奇了!都堂如何断得此事?”
    王守仁捋捋胡须道:“余将军所部虽一千人马,但其中皆我赣州精锐。余将军本人又神勇无敌,本早当克之,奈何谢匪守军众多,不能速克。我军攻十八面隘之时,谢匪定恐我军势大而调兵御我。狗脚岭距鹅头最近,距内寨亦咫尺,守军又最多,所以谢匪一旦调兵,必从狗脚岭抽调人马。余将军神勇,狗脚岭守军本就苦战难捱,如今人马被调往他处,必军心涣散,无心再战,则一战可定之。”
    季学听得不住点头,赞叹道:“都堂真乃神人也!”
    王守仁笑道:“人心乃万物之源,度人心自可度万物。”
    季学拜服在地:“季学今日受教了!多谢阳明先生!”
    王守仁连忙扶起他道:“你我同朝为官,怎可行此大礼?”
    季学起身,恭恭敬敬地站在王守仁身边。
    王守仁对传令兵道:“速告知余恩将军,令他火速率部前来与我会合。”
    传令兵得令而去,王守仁又对刘文道:“传令下去,全军修整三日。三日后辰时进攻横水内寨!”
    四
    第四天的清晨,太阳刚刚升起,官军对横水的进攻便开始了!
    谢志山、谢志海、高快马、徐华等反军领袖站在横水内寨寨门督战。谢志山一身黄绿色战袍,手里握着鬼头刀,他身边是张弓搭箭、驻守在横水内寨的五千余反军士兵。
    王守仁的五千人马在寨门前约半里处排列整齐,个个也是精神抖擞、整装待发。远远地,王守仁可以看见谢志山等人的身影,他叫来赣州步兵指挥谢昶,问道:“那寨门上身着亮色、横刀而立者可是谢志山?”
    谢昶咬牙道:“卑职上次不慎放走了谢志山,但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就是他!”
    王守仁点点头,高声叫道:“匪首谢志山!我乃当今大明皇帝钦遣御史王守仁,负责巡抚五省八府一州军事,总管剿匪事务!我知尔等本皆穷苦百姓,何苦造反?岂非自绝于天下?”
    谢志山怒道:“去你的狗屁御史!休跟我饶舌!老子今日不信这个邪!想夺我横水,没那么容易!”
    王守仁知道他一定会这么说,悄悄对身边的郏文道:“镇敏,你一会儿率本部一千五百人冲杀过去!”
    郏文双眼冒火道:“末将遵命!”说罢,他大喝一声,催马挺槊,带着部曲便冲了上去!
    王守仁又转头对唐澶和余恩说道:“你二人各率本部共两千人,多夹带云梯攻城槌,速速掩护郏将军!”
    唐、余二人领命而去。
    横水内寨反军兵力充足,由于几天的休整,士气也比先前提升了很多。郏文和余恩两部的攻坚非常吃力。王守仁见此情形,一挥手道:“传令弓箭手、火铳手,给我狠狠地射!”
    顿时官军阵营里箭铳齐发,攻城的队伍有了起色。寨门已经被攻城槌撞出了不小的一条缝隙!王守仁一挥手,谢昶带领着剩余的全部官军一齐杀了过去!
    竹木编制的寨门被撞开,郏文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后面跟着余恩、谢昶和官兵们!郏文当真是勇猛异常,在反军之中纵马飞奔犹如无人之境!负责守卫横水内寨的驻军首领张祥率领五百人马来战郏文。不想郏文横冲直撞,右手持大槊直奔张祥而来!张祥自知不敌,正欲逃走,不想郏文以至近前,一槊正中张祥咽喉!他顿时栽落下马,一命呜呼!那五百反军见首领已死,四散逃命,乱作一团!谢昶还是左盾右刀,在反军群中如砍瓜切菜一般,无人能敌!余恩在马上挥舞着一把长柄大刀,刀刃落处血雾弥漫!
    谢志山见官军已冲进城来,不由得胆战心惊。谢志海见状劝道:“大哥,内寨可能守不住了!”
    谢志山不相信自己苦心经营的横水就这么完了!他气急败坏道:“不可能!继续给我杀!”
    “哥哥看我的!”高快马大喝一声,握着一把雁翅刀从寨门上一跃而下,正落在战场正中间!顿时官军几杆长枪一齐朝他刺来,他用力一挥雁翅刀,几杆长枪被齐崭崭砍断!
    “壮哉高贤弟!”谢志山激动道,“擂鼓助威!”
    高快马双手持刀,每刀力道极大,他所至处,官军节节后退!反军见首领如此英勇,个个奋力向前!谢昶见事不好,大喝一声来战高快马!两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大战四十多回合,不分胜负!
    突然,一声叫喊声在谢志山耳畔响起,声音在嘈杂的战场虽然不大,但是很多人都听见了:“盘皇陛下!新溪、茶潭失守!”
    郏文听了,举起手中大槊,一边催马在战场上来回奔驰,一边叫道:“新溪、茶潭失守!谢匪完了!”
    高快马听了这声音,稍一分神,竟被谢昶一刀剁掉了一只左手!紧接着,又是一刀刺中腹部,谢昶将刀用力一划,高快马肠子散了一地。
    谢志海急道:“大哥,快撤吧!”
    谢志山问道:“我们能往何处去啊?”
    谢志海道:“桶冈!嫂嫂娘家不是在桶冈吗?我们去投奔蓝大哥!”
    谢志山痛不欲生道:“也只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