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外面？”
玄空大师的声音从静室之内传出。
“阿弥陀佛，是弟子法海。”
“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吱呀~！”玄空大师打开房门，奇怪地看着法海。
“弟子心中疑惑甚重，不得解脱，请方丈开脱！”
“进来吧！”
两人各坐于蒲团之上，玄空方丈身旁有一方矮几。
夜色静谧，唯有虫语啾啾。
“哗啦~！”
两人都没有说话，法海安静地看着玄空方丈用小火炉烧开一壶水，沏了两盏茶水。
“法海~！”
“是！”
法海双手合十礼，起身前去端了一盏茶水，复还至蒲团。
“饮~！”
法海一手托盏，一手以盖拨茶，轻啜一口，不禁皱起了眉头。
“再饮。”玄空方丈淡淡道。
即便快速吞咽了茶水，口腔中快速爆出的苦味，依旧荡开在味蕾上反复涌现。
法海依言又喝了一口，但听玄空方丈开口道：
“缓咽下。”
苦味大军在舌尖上反复揉打，一身的触味，仿佛全泡在苦味之中。
苦不堪言！
法海闭眼足足静品了十息，才将口中茶水咽下。
眉头尚未舒展，便觉一道甘甜从舌下涌出。
“这~！”
法海心中似有触动。
“这是苦丁茶！”
玄空方丈轻啜一口茶水，品后，淡淡道：
“不论人生还是修行，皆如这茶水一般，以苦困触味，而灵明触味，方能抓得住那一丝一闪而过的开悟。”
法海沉默好一会儿，仍旧疑惑地问道：
“弟子还是有些不明白，这苦到底该如何去找寻？”
“苦是苦，也不是苦。
苦是磨难、磨砺，苦是坎坷、苦楚。
苦也许是你的一缕烦恼丝，苦也许是想不尽理还乱的愁绪。”
法海一抽嘴角，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隐隐有黑气萦绕，这说的都是什特么，云山雾罩，不清不楚，深怕让人听明白还是怎么回事！
“如此可解？”
“可解，也无解！”
法海：怒气+1！
“何解？”
“此心光明自然可解，心有尘埃不复光明，难解！”
“心，可光明？”
“可！”
“如何光明？”
“能光明，也无光明！”
玄空方丈滋溜喝了一口苦丁茶，恍然没有发觉法海的怒气再次+1！
“尘埃何解？”
“心不光明，自然有尘埃！心光明即可！”
法海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
“如何光明？”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不沾染尘垢，自然光明！”
“方丈的意思是，要时时擦拭佛心，使之光明熠熠？”
“非也，非也。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法海，你还是差一点。”
法海脸色一阵青红，深吸一口气，“不如弟子敞开心扉，请方丈莅临灵台为我解惑。”
玄空方丈一愣，问道：
“你真决定要这么做？”
“弟子确定！”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老衲便助你一臂之力！”
灵台深处，乃是一个人所有的认知记忆，所有经历，所有秘密。
一个人格形成，皆在此处。
法海敞开心扉，等于说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放在玄空面前，任他纠错。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两人皆宣佛号，默念心经，进入空明状态。
玄空与法海两人身上生出一股玄妙波动，逐渐朝着法海一方转移。
室内梵音鸣唱，佛光微漾。
法海灵台世界当中，佛光大盛，妙音禅唱。
玄空身影现身后，仰观俯察这处灵台内佛国。
“阿弥陀佛~！
不入此界竟不知你佛法已经高深到如此地步！”
“阿弥陀佛~！”
法海面色祥和宣了一声佛号。
刹那间他脸色狰狞大变，整个灵台佛国之内，魔气滚滚而起。
先前梵音不见，佛光无踪。
罗刹妙女婀娜，舞姿妙曼，挑逗欲妄！
“这~！”
玄空方丈震惊万分。
“你不是法海！你是何方妖魔？！”
“我就是法海！”
法海狞笑之声，响彻整个空间。
“不可能！”玄空神情震动，满脸不信。
“一念佛，一念魔！
我是佛，也是魔！”
法海说话之间，还跟玄空快速切换了佛魔形态。
“你，这……！”
玄空现在不是不信，而是不敢相信。
“为什么，为什么要入魔？”
“哈哈哈~！”法海放肆地狞笑，玄空从来没见过沉默稳重地他，能够笑的这么张狂。
“为什么，为什么，老和尚你竟然还要问我为什么？！
老子有疑惑去找你开解，你特么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跟老子打马虎眼！
嘿嘿！老子为什么入魔！
还不是因为老和尚你那些没头没脑的话有了心魔，惑不解，终为魔！”
玄空老和尚听得目瞪口呆，而后神魂落魄面色悲哀。
没想到，造成法海心魔放大成魔的最终根源竟是他自己！
“阿弥陀佛~！”
玄空方丈虚禅坐于虚空，一脸死灰，“一切罪孽归于老衲，我佛慈悲！”
紧接着梵音禅唱，响彻在这处空间之中。
玄空老和尚全身佛光大盛，整个人宛若一个奥斯卡小金人一般。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玄空老和尚一声呢喃响在法海耳边，期望能够如洪钟大吕惊醒深陷魔障的他。
一切都是徒劳，法海不屑冷笑。
“唉~！”
玄空方丈无奈深深叹息，而后整个金身像是雪人如阳光融化，蒸起朦胧金雾弥漫在整片空间当中。
试图一点一点将那些无边魔气溶解，唤回法海佛性。
眼见玄空身躯最后一点消融不见，法海不禁哈哈大笑。冷峻神情一下子肃然，变成祥和模样。
整处灵台空间魔气切换成了漫天地佛光熠熠，玄空老和尚燃烧自己后那点金光佛雾，在漫天佛光面前根本不够看，一下被吞噬了个干净。
静室之中，法海倏然睁开眼睛，望着对面禅坐已经毫无声息的玄空方丈，祥和佛性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金山寺！应在我掌控之中！
一切拦阻的障碍，应当全部清除！”
静坐了盏茶功夫后，法海起身打开静室之门，以佛门狮子吼朝外悲鸣道：
“玄空方丈，圆寂了~！”
他的话如同惊雷，响彻深夜中的金山寺。
寺中人声顿起，仿若鼎沸。
一道道身影如急箭，朝方丈禅室疾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