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山,地处清风城东一百里。
清风城所辖五百里一马平川,山并不多。
清风镖局的宽袍谢姓老者本名谢林,是天阴山第八代弟子,如今是掌门师弟,是天阴山坐镇清风镖局的代言人。
所以谢林也是天阴山在外的面子。
除了王振,很少人知道谢林的身份,只知道清风镖局有个谢姓老者,武功极高,被王振唤为谢师傅。
此刻,他正站在一块巨石上眺望远方,山风将他宽大的袍子吹的猎猎作响,身后是一条向上的山道,那里就是他的宗门所在,是他的靠山。
休息了片刻,谢林继续登山,没有去往前殿,而是直接到了后殿。
...
“你回来作甚?”
谢林停下脚步,抱拳道:“师兄,清风镖局出事了。”
“出事?是寒山玉?”
“那倒不是。”
“进来吧!”
推开门,只见一位同样宽袍的瘦小老者从屏风后走出,正是天阴山掌门苗五丰。
苗五丰背手问道:“下月还有几趟去西边的镖?”
谢林答道:“大概还有三趟。”
“有多少寒山玉?”
“这三趟,只有...只有两千斤。”
“怎么只有这么一点?”
谢林哀怨道:“不知道是矿脉枯竭,还是青龙门给我们的配额就这么多,一次比一次少。”
“多给银子?”
“王振说不是银子的事,我们已经将价格提高了很多。”
苗五丰不再说话,走到门口,看着远处的山脉。
“看来,只有我亲自去一趟青龙门了。”
“说吧,你来是何事。”
谢林来到瘦小老者身后,“清风城出了事,知府陈更茂被查...”
“王振把寒山玉的事情给陈更茂说了?”
“没有,陈更茂的家眷都在我们手上,和王振的事情一个字儿也没说。”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现在清风镖局已经被盯上,万一清风镖局出了事,以后运送寒山玉的事情就难办了,如果我们断了货源,西边那边也不好交代。”
苗五丰冷笑一声,转身坐回主位,“你在将我?”
谢林赶紧解释道:“师弟不敢,只是事关重大,还请师兄决断。”
“你继续说吧。”
“魏廷来的人主要是为陈更茂贪赃枉法的事情,不足为虑,别说是寒山玉的事情,清风镖局在清风城的事情也是一无所知。不过,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有两个人,我怕他们坏了大事。”
“两个人?”
“对,一个是清风城卫所副指挥使宇文基,听说此人在亲军都尉府面前反复说清风镖局深不可测,提醒他们暗中调查下去。”
“一个叫杨峥,所有事情都是因他而起,而且看样子不会善罢甘休。”
苗五丰眉头紧锁,问道:“宇文基可杀?”
谢林摇头,“在清风城不可,特别是在当下这个节骨眼上,不过听说此人要去前线。”
“另外一个是军伍出身,已卸甲归乡,但他...自称江湖人士。”
苗五丰嗯了一声,“宇文基的事情我来办,另外一个你去办。”
谢林面带尴尬,低头道:“师兄,我已与他交过手...不分胜负。”
苗五丰盯着谢林,“是技不如人吧?”
谢林沉默。
许久之后,苗五丰说道:“这本就是我的事情,我可以出手。不过王振得付出代价,让他知道疼,再给吃个枣儿,才能死心塌地的为我卖命。”
“没有我,他算个屁!”
“只是,眼下他还有大用。”
谢林附和道:“是,师弟也是这么想的,万一王振撂挑子,得不偿失。”
“他敢!”
“上次我怎么说的来着?”
“师兄说,再要请你出马,你就给王振当女婿。”
苗五丰阴恻恻笑道:“我这儿正好缺一个暖房丫头。”
谢林说道:“这个...这个我与王振说起过,虽然王振为人心狠手辣,却对他唯一的女儿宠爱有加,我怕是,怕是会逼他狗急跳墙啊。”
“师兄何不先解决了麻烦,再议此事,当下最要紧的,是往西边运送寒山玉。”
苗五丰纵横江湖几十载,心思缜密,分得清孰轻孰重,于是说道:“也罢,王振希望他怎么死?”
“活捉。”
苗五丰嗯了一声,说道:“十日内将人送到清风镖局,你回去和王振统筹运镖的事情,切记万无一失!”
“等这几趟镖了了,我亲自去一趟青龙门,再坚持个几年,清风镖局就没多大用处了。”
谢林心中一惊,抱拳道:“恭喜师兄!”
随后,谢林详细说了当日发生的事情,以及杨峥目前所处的位置。
至于杨峥的刀法,谢林就懒得说了,因为杨峥绝对不会在他师兄面前坚持三个回合。
...
苗五丰这段时间的心情不错,前不久功力大成,天邪掌法已练到了第三层,有了这身基础,再转而修行玄门道法,事半功倍。
以武证道,成为那睥睨天下的大能者,何其艰难,求长生,那是想不敢想的事情。
十几年前,苗五丰在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一位玄门大能,虽是玄门中人,此人却也精通武道,教他内功心法,助他快速破镜,迈入合脉之境。
合脉之后是化罡,但天资如此,苗五丰心知肚明,他这一生最多只能化罡,然后比平常人多活个几十年,最终郁郁老死。
于是苗五丰请求此人带他入玄门,修道法,证长生。
此人的要求便是,要以山下江湖的名义,源源不断的运寒山玉于他,等时机成熟,会传他道法,从此以后便是那山上人了。
不过后来,他知道了这个人的真实身份。
那又怎么样?不是一样可以带他入道。
离约定的期限越来越近,苗五丰心潮澎湃,眼睛发亮,默默念道:
“十个仙人九出玄,一个武道转半圈!”
武道,终究不是长长久久之道,所以很多武道高手到了一定的境界,再无突破可能的时候就会转而入玄门,不过,下州玄门虽有不少,但也不是随便随便就能进的,讲那机缘,也讲那资质灵根。
一般都是武道境界越高,也就更加容易一些。
仙魔鬼妖,玄门四道。
可修仙,可入魔,可拘魂炼鬼,可吞万物而化妖。
苗五丰选择的,就是这吞万物而化妖的妖修。
玄门弟子皆为修行者,称为炼气士或者修士,妖修和妖族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分为四道,只是修行的方式略有不同,其实万变不离其宗,最终的目的,都是得道成仙,长生不死。
...
这日,黄母决定办一场宴席,一般这种事,得是红白喜事,用黄母的话说,他今天办的酒宴,又是白事又是喜事。
一是黄二已经正名,她家现在也算是功臣之家,也要给黄二立个衣冠冢,以后芽儿清明的时候也有扫墓的去处。
二是让村里的人都认识一下杨峥,毕竟以后都是一个村儿的人了,也算是添人进口吧,是个大喜事。
杨峥有些尴尬,往往都是家里娶了媳妇才能叫做添人进口吧……
村里的人几乎都来了,多是老人和孩子,小小院子一下子就热闹起来。
芽儿和杨峥从村里借来桌子椅子,在院子内摆了四桌,在堂屋摆了两桌,然后芽儿又吩咐杨峥给村里的大爷们泡茶端水,自己又跟着村里的大娘奶奶们摘菜洗菜。
芽儿今天穿了新衣服,一条带碎花的衣裙,是奶奶用杨峥买的布料做的,早上一大早,她就叫奶奶梳头,盘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发髻,而且还擦了偷偷从城里买的胭脂水粉,只有在春节才能穿新衣的她今天格外高兴,总是在人前晃来晃去,看她这个俏模样,几个大娘都说她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可以嫁人了什么的...
惹得几个同龄的姑娘差点将眼睛翻瞎了。
杨峥也在翻白眼,因为芽儿总是在别人面前说:‘这是我杨叔儿,厉害的很,不仅会种地,还会功夫,以后你们敢欺负我就叫杨叔儿揍你之类的...’
于是,一些男孩子围着杨峥转来转去,要学功夫。
结束了宴席,杨峥又开始帮忙收拾,一下就忙到太阳落了山。
说实在的,比干一天农活都要累。
夜晚,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喝茶闲聊,叽叽喳喳一天的芽儿这会儿应该是累了,靠在奶奶的肩膀哈欠连连。
黄母突然说道:“芽儿,你上次说的心上人,是真的还是假的?”
芽儿一下坐直身体,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死丫头,我还不知道你吗?撒没撒谎,你眼睛都告诉我了!”
芽儿紧张的看了一眼杨峥,支支吾吾的说:“我...没撒谎。”
黄母叹了口气,“芽儿,奶奶跟你说。”
“你记不记得去年村头的黄三爷,平时话不多的,有一天我在村头碰到他,他跟我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我回来就给你说了,你黄三爷这是要走了。”
“你黄三爷的孩子都在城里做工,没说话的人呐,第二天,我放心不下,让你去看看,说中了是不是?”
“哎,我也老了,人老了就能大差不差知道那一天走,从摔了腰开始,我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也快了。”
芽儿的脸一下就变了,眼泪流个不停,挽着奶奶的手臂,“奶奶你别这样说,你身体不舒服,我们就请城里最好的大夫...”
杨峥也说道:“是啊伯母,现在生活好了,官府又免了那么多的税,该是享受的时候了...”
黄母抬起手,“活了七十几年,够本了。”
“峥啊,我最不放心不下的是芽儿,这丫头这些年受了苦,咱这个家就她一个人撑着,走之前真想看到她能把终身大事办了,下去了也好给他爹交代。”
“女人,得有一个好归宿啊!”
芽儿顶嘴道:“奶奶,你别担心我,我一个人也能活,活的好好的!”
“芽儿,去把你爹的信拿过来。”
芽儿紧张起来,“天不早了,睡觉吧,明天再说吧。”
“快去拿!”
杨峥想起来在大战之前,他们黑甲营每个人都写了遗书,五个人中数韩东来读得书多,曹家宝和平儿都找了韩东来代笔,黄二根本就没提信的事情,后来问起,说是找人写过了。
那应该就是大哥的临终遗言,于是说道:“芽儿,你去拿吧。”
芽儿不太情愿的起身,半天才拿来一个手绢,一层层翻开,就是那一封信。
黄母接过,递给杨峥,“我不识字,你读我听。”
芽儿低着头,不敢说话。
看到日期,果然是大战前夕写的,“芽儿是识字的吧,她没读你听吗?”
“她只读了一半!我不识字,难道还不会数数吗!”
芽儿抬起头,“杨叔,后面的你就别读了!”
“读!一个字也不准落下!”
杨峥纳闷看信,前面都是一些嘱托家里的话,事无巨细,很是啰嗦,没想到平日沉默不爱说话的大哥也有这一面。
杨峥一字一句的读下来,一直到最后一段……
“还有,读!”
杨峥只好继续:“杨峥吾弟,见字如面,五年相伴,甚是感激。如我身死,吾女黄芽儿就托付于你。你们四人,家宝是粗人,如果将来芽儿嫁给他,怕有不妥。东来是花花公子,会负了芽儿,也不可。平儿和芽儿年龄最相当,理应般配,只是平儿心中抱负极大,婚娶之事他还未考虑。也只有你,值得托付,如兄阵亡,你必会去我家乡,也一定会看到这封信。长兄如父,芽儿也当谨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杨峥如果你见到此信之时,芽儿未嫁,你未娶,就将芽儿许配于你,好生对待于她。谨遵为兄之命,当是如此,我也可含笑九泉。”
“听见了吗?都听见了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杨峥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芽儿也怔怔无言。
黄母问道:“杨峥,你看不上芽儿吗?她长的不好看?身段不好?好吃懒做?将来不能伺候你?”
“不是的,芽儿很好。”
“芽儿,杨峥不好吗?长相身高不如你的意?还是他花天酒地,不顾家?”
芽儿没说话。
杨峥摇头说道:“伯母,我...我配不上芽儿。”
“我说配得上就配得上!”
杨低下头去,不敢在反驳了,黄母身体本就不好,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惹她生气。
...
此时,微风吹来,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句话:“哟,这是在逼婚呢?”
“老人家,你看我配不配?”
杨峥心中一惊,立马站起身,望向院子外的黑暗深处。
“谁?”
阴恻恻的笑声传来,缓缓走出一个双手陇袖,身穿黑袍的矮小老人,正是苗五丰!
苗五丰露出那张苍老又丑陋的脸,盯着芽儿,“小姑娘,我虽老了点,但还是可以给你幸福的哟。”
“伯母,芽儿你们进屋!”
杨峥从一旁的墙边拿回自己的刀,“从你这身打扮我能看的出来,你和清风镖局那个老头是同门。”
直到芽儿和黄母进了屋子,苗五丰才悻悻然转眼说道:“早知道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就应该早点来的。”
黄母顺手拿了一把镰刀,问道:“峥,这是你的仇家?”
苗五丰又向前了一步,笑了道:“老人家,这是你孙女吧,我是你的孙女婿啊!”
“伯母,芽儿,关好门,别出来!”
杨峥抽刀,打断了苗五丰的戏谑。
苗五丰这才将眼睛放在杨峥身上,抬了抬陇袖的双手,“你就是杨峥?”
杨峥走到正堂门口,正对着苗五丰。
苗五丰又笑了。
“也罢,杀了你在玩。”
话音刚毕,忽然从那条袖子里伸出一只漆黑的手掌。
好快!
杨峥艰难侧身躲过,又是一掌,只好顺势用刀身去挡。
‘铛’的一声,刀身弯曲,杨峥已经飞出了七八米。
苗五丰双手又陇袖,笑了一声,“我师弟那个废物,连你都打不过。”
杨峥止住退势,心中惊骇,看似平平无奇的两掌,却比当日另外一个老头要霸道十倍不止!
为了伯母和芽儿,那也要打!
他沉默的甩出刀上残留的力道,刀身停止颤抖。
然后改成双手握刀,聚全身之力于双臂,冲了上去。
除了拼命别无他法!
苗五丰也小看了杨峥,没想到杨峥一开始就要放弃防守,就要以伤换伤。
刀势越来越快!
谢林提过此人刀法诡异,亲自看见,果然不是不是任何一种刀法。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想多了,年轻人!”
一掌两掌三掌,三口鲜血!
杨峥不退反进!
又挨了一掌!
“看你的身体有多硬!”
又一口血已经涌向杨峥的喉尖,被杨峥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刀势不减持续了半炷香的时间,苗五丰终于开始后退,然后脚尖一点,跃到了空中,两人互换了位置。
杨峥擦了擦嘴角。
“不错,以开穴之境,能逼我后退的你是第一个。”
说罢,苗五丰双掌托起,然后单掌向前一推,手掌之上竟有淡淡黑雾缭绕!
生死危机之感在杨峥心头泛起,只能想办法逃!
再次提刀上前,故意受了一掌,一掌被推到门口边的墙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在门缝中偷看的芽儿急的满头大汗,刚要开口喊杨峥,却被杨峥低声打断,“跑,往许都跑,找平儿,不要回头!”
“跑的了吗?”苗五丰一掌将屋门震碎,目标竟是芽儿!
杨峥顺势一刀劈去,‘铛’的一声,正中手臂。
是护甲!
在这千钧一刻,黄母拖着孱弱的身体手拿镰刀闪到了芽儿的身前。
“不可!”
杨峥挨了都要吐血的天邪掌,何况是年老体衰的黄母!
“奶奶!”
黄母霎时就倒飞出去,口吐鲜血,嘴里一直到念叨什么,却是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看着苗五丰走向芽儿,杨峥突然大喊:“我跟你走!”
苗五丰停住身形,双手陇袖,冷冷的笑道:“你们都得跟我走。”
芽儿抱着身体渐渐僵硬的奶奶,眼神涣散,这不到几句话的功夫,她彻底失去了相依为命朝夕相伴的奶奶,走的时候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一句话都没有交代!
她不敢相信,这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
突如其来横祸击倒了这位天真烂漫的少女,击碎了她原本就很脆弱的心。
杨峥的眼睛已经血红,任由鲜血从嘴角滴落,其实他早就应该倒下了,但是他不能,然后他拿出胸前那张文书,一张从来都没有示人的文书,单膝跪了下来,终于低下头去,“求你放过她。”
苗五丰看着杨峥,这个挨了他四掌,个子很高的男人让他很讨厌,而现在,他在跪地求饶,这稍微让他心情好上一些,“我听说你在清风城挺嚣张啊?怎么,怕死了?”
如果只有杨峥一个人,他可以战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求饶半个字!
只是现在,他不能让芽儿再受到伤害!
苗五丰饶有兴致的去看杨峥手上的文书,“听说了听说了,你是那什么黑甲营,你有军功的...”
“不是一样都得死?”
“...还我奶奶,还我奶奶!...”
芽儿从绝望中恢复过来,抱着早已凉透的尸体使劲摇晃,然后她扯下一直捏在奶奶手上的镰刀,一下一下的朝苗五丰砍去。
苗五丰一边笑,一边躲,很是享受的样子,“身段真不错,要不要爷爷检查一下身体啊....”
“哈哈哈哈哈...”
“还我奶奶还我奶奶...”
“...”
看着这一幕,杨峥的心在滴血,再次大声喊道:“我跟你走!现在就走!”
“着实聒噪!”看似平平一脚,却已飞出了好几米,爬不起来的芽儿侧过身子,死死的盯着苗五丰,那不是求饶,是怒火,是无边无际的仇恨。
苗五丰这才看向杨峥,淡淡道:“起来吧。”
“小姑娘,爷爷先走了,挖了坑,埋了,别让外人看见了,等我将他送到清风城,就来找你,好不好?”
“对了,知道你爹也是那什么黑甲营,还是什么军功之家,别报官哦,要不然,我屠了你们全村!”
苗五丰四周打量,看到桌上子还有一坛酒,于是走过去喝了一口,又吐了出来,指了指回头看着芽儿的杨峥,“你去牵马,我们走了。”
“说什么呢?”
“也对,你也是将死的人了,说几句,无妨。”
杨峥说道:“我可以走了。”
...
夜深人静,去往清风城的官道上。
杨峥牵着马,马背上坐着苗五丰。
没什么比杀人诛心更痛苦的了,今晚杨峥的心被狠狠的捅了一刀。
还好,芽儿还活着。
苗五丰闭着眼睛,一路哼个不停。
...
芽儿从昏睡中惊醒,没有再哭了。
沉默的她强忍着疼痛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仔细清理了奶奶的仪容。
沉默的磕了几个头,沉默的整理好包袱,沉默的喝一口烈酒,沉默的将酒都倒了出来,沉默的点火。
她站在院子里静静的看着这把亲手点燃的大火。
熊熊大火,烧掉了过去美好的回忆。
过去的她,死了。
然后她沉默转身,一步一步往许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