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灰质世界 > 第十章刘二叔
    天气晴朗,炎日当空高照。又是热到蒸发的一天,熙熙攘攘的街市小巷一带,论请客到哪里吃饭,必然是最有名的溢香楼了。它的名气因有众多名贵古董和各异美味不同菜色而出名。尤其是各异美味的菜色,上至川菜,粤菜,鲁菜......下至各地小吃。可以说是无论你是哪里人来到溢香楼,想吃家乡菜,想吃早已听闻的别味,尝个鲜。这家饭馆里都会有,因此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到的。
    中午、晚上用餐时间是溢香楼最忙的时候,饭馆人满为患,伙计是忙得顾的了头,顾不了腚。
    “一桌,两份鱼香肉丝,一盘清蒸鱼。”
    “好嘞。”跑堂伙计高喊,让厨房里的厨师可以听见。不要问为什么他不过去说,因为这样可以缩短很多没用的时间。
    饭馆里干活的伙计不少,但一到中午和晚上的用餐时间,仍是不够。这不,身为溢香楼的掌柜—刘二叔。他也时不时的当起了跑堂而且还管理着账房的活,刘二叔一向生意精,对钱这个东西是精打细算。所以为了一笔账都不能算错,他没有找账房,亲自管钱。
    “掌柜的,掌柜的。”一名厨房切菜的伙计跑到前院大堂,急寻找着刘二叔的身影。刘二叔此刻正端着两份鱼香肉丝到一号桌前,听到有人喊他,赶紧微笑着在一号桌上放下菜并对顾客说了一句:“慢用。”
    “什么事?”刘二叔高喊了一声,让厨房伙计知道自己的位置。
    厨房伙计闻声看到了刘二叔,一溜烟滑步跑过来。
    “掌柜的,有客人在后院等你过去。”厨房伙计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后院?”刘二叔疑惑地呢喃道:“什么人跑后院让我见他?”
    带着这份疑惑,刘二叔嘱咐员工们各司其职,不要忙中出错便踱步径直向后院走去了。
    一入后院,刘二叔扫视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孟!”刘二叔兴奋迎接老孟的拥抱道:“最近都在忙什么?你可好久没来我饭馆吃饭了。”
    “嗨,瞎忙。哪有你这个当掌柜的忙。”老孟一脸微笑的迎合道。
    “怎么?今天是来跟我叙旧,还是有事找我?”
    “当然是有事找你。不然我就不来后院这,到前院大堂点菜吃饭去了。”
    两人凝望着对方同时笑了两声,刘二叔道:“那你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啊?”
    老孟有些故弄玄虚地应道:“天大的好事。”
    “天大的好事?什么天大的好事?”刘二叔追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不知老刘你能不能挤出半小时的时间,我给你详细的说一说。”
    半小时后。
    “啊......你说的大买卖靠谱吗?我可是不会轻易扔掉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铁饭碗的。”刘二叔耐心听完老孟的话后,不以为然地道。
    “老刘,你大可放心,绝对非常靠谱。我都跟人家商量好了,到时候赚了大钱,你七我三。”老孟拍着胸脯,绝对有保障地道。
    “可......是。”刘二叔有些动摇但还是不太相信。
    “哎呀!老刘,别犹豫了。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大买***你天天开饭馆,能赚翻三倍的钱啊!”老孟一把搭上刘二叔的肩道。
    “赚翻三倍的钱!”一听到钱,刘二叔两眼冒起了金光,心里如白云过溪快速计算起了饭馆开一年,一天也不歇业的年收入若翻三倍的话......呃!计算出数目,刘二叔差点没两眼一翻,口吐白沫,昏过去。
    “哎......老......刘。”老孟扶住要倒地的刘二叔道:“你怎么了?你这是。”
    “你......说的都是真的?真的可以比我天天开饭馆能挣翻三倍的钱?”
    “当然,我干嘛要骗你啊。”
    刘二叔心里顿时笑开了花,猜测大概是老天爷知道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易,心疼我特地抛下来一座金山让我抬走。
    所以刘二叔一口答应道:“好,老孟。日后我就随你干。”
    溢香楼闭门的消息如同五雷轰顶灼了很多人的心,他们都很不理解生意如火的溢香楼为什么要关门?尤其是那些对味道念念不忘的回头客们,知道舌头再也不能如此过瘾都非常失望。
    刘二叔倒整天跟喝了笑药一样乐呵呵地跟着老孟做大买卖,先前一两个月确实收益了不少。哦,对了!关于老孟说的比天天开饭馆能赚翻三倍的钱,那个大买卖到底是什么?刘二叔是一无所知,问过老孟几次,老孟都说的很模糊,还说:“老刘,你不用管是什么,只要能赚钱不就行了。放心,不是什么非法的东西。这一两个月你不也看到结果了吗?不必担心,大胆跟着我干。”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二叔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具体的工作就是,他每天准时起床随着老孟进到一个冰寒彻骨、阴风阵阵的地下室,从里面搬很重的木箱货,然后运到码头上船去往河对岸的各户人家给他们木箱货。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是一项工作。
    还有一项工作是在傍晚九点钟左右,刘二叔和老孟会再次去往地下室,等待着地下室另一扇门的打开,从货源人手上接明天早上运到河对岸各户人家的木箱货。
    这大买卖说白,就是给人家当搬运工,一天工作只有这两项活,倒是真的比开饭馆,每天忙得昏头昏日要惬意得多。不过,问过同码头给人家当搬运工的人,工资却远远不及刘二叔一个月拿七成赚得多,但是他们都知道自己运的是什么。大概都是一些蔬菜、水果、肉之类的食材还有书本、工具等,人生活用的东西。也有过分的,那一天平淡如水,那一日,在码头那一艘船上居然要运石雕过去!就那一次让刘二叔大惊失色,这石雕这么重真的能保证过河的途中不会沉船?
    日子如流水匆匆逝去,在刘二叔正直壮年之际,好像真的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小金库渐渐在刘二叔的床底堆积成山,加上之前开饭馆挣的,他已经成为了富翁,渐渐进入了上流社会。
    现在真的到了要享福的时刻了,从18岁脱离那个令刘二叔厌恶的家庭至今十五年,他真的凭着自身的努力,过上了刘二叔母亲打心底里觉得刘二叔脱离她不可能过上的那种生活。
    可,大大的让刘二叔的母亲失望了,他现在真的过上了那样的生活。
    所以他打算辞职,去过奢望已久的逍遥日子,刘二叔用了一晚上跟老孟说明了辞职的原因和他今后的打算,并谢谢老孟长久以来的照顾。但老孟似乎不愿意放人,看出刘二叔心意已决,他也不好直接拒绝他。所以他灵机一动,带着一丝很难察觉的阴鸷笑容,有所目的的挽留刘二叔随他干最后一天。
    一天倒没什么大问题,所以刘二叔没有多想就答应了。这也算是对这十五年来拼命工作赚钱,想多待一会儿的最后一丝留念吧。可,就是老孟挽留下刘二叔的这最后一天,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变化直使刘二叔从高峰垂直摔倒了谷底,一点情面都没有留。
    马上就要开始新的生活,结束旧的过去。这一天仿若破晓,分割着夜晚与白昼。
    熟悉的地下室,熟悉的码头,熟悉的船只,熟悉的各户人家。
    一切似乎仿若并无不同,如此反复,如此覆辙。谁会去想,明天可能就看不到刘二叔了。谁会去想,明日的刘二叔会去往哪里?
    谁都不会去想,明天自己的模样,人人都只会去感叹过去的得失。
    与往常一样已经送到了最后一户人家。不过,今天这最后一户人家有些奇怪。平时他们见刘二叔和老孟来,都会非常热情的招呼他俩坐坐,然后喝杯茶,吃个水果,才会让他们走。唯独今天,他们连门都不开,任刘二叔怎么敲都没有人说话。就在刘二叔与老孟放弃敲门,打算放木箱货在这户人家门外下次再收钱就这样走后,门忽然开了,从内吹出来一股冷气,让刘二叔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进来吧。”
    嗯?
    这户人家又不是日本人,怎么说起听不懂的日语来了?就在刘二叔盯着屋内一片漆黑黑,看不清有人在里头发呆时,老孟搭了一下刘二叔的肩膀,对他道:“他说进来吧,走吧,还是今天的钱今天收,安心。”
    刘二叔一阵讶然,他与老孟也算旧友了,从来都不知道他通日语?
    老孟看出了刘二叔面上的异常,知道他在惊讶自己听得懂。但老孟不说话,径直先踱步进了屋内。随后,刘二叔顿了一下也进去了。
    怪不得大白天,阳光刚盛,屋内却漆黑黑一片。原来仅有的四扇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透不进一点光线。昨天来,还没有钉木板,今天怎么就钉上了?不过,钉木板,把屋里弄得死气沉沉的是要干什么?
    横眼一扫,唯独从开着的门透进光线的尽头,有一把木椅,在椅子上坐着一个面白如鬼的女人,黑眼圈重的犹如熊猫眼,目光涣散的瞳孔死死凝望着刘二叔,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气。
    刘二叔被这样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背后发凉倒吸了一口凉气,大胆道:“马......大姐,我们来给您送货了。”
    这个面白如鬼的女人—马大姐,不应也不动,依然盯着刘二叔,不曾移开目光。刘二叔疑惑地看了一下身旁的老孟,老孟面无表情瞥了一眼刘二叔,眼神又投到了马大姐身上。此刻的刘二叔被这样的场景弄得有些害怕,双腿不由颤栗,只想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倏,听不懂的日语又在耳边环绕,而眼前的马大姐动了,头朝向地面一直朝下,愣是摔了一个狗吃屎。
    “马......”刘二叔欲言又止,因为在倒在地上的马大姐身后站着一个人。一个同样面白如鬼,身量娇小,两小胡须黏在人中穴上,左右各一个。
    “把货抬进屋吧,钱就不给你帮我存着了。”这个人只是盯着刘二叔道:“刘二叔,给你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把你帮我存着的所有钱财都还给我。若是不还......嘿嘿,后果自负。”并不熟练的汉语使刘二叔听得背脊如蚂蚁爬行,浑身无不一处瘙痒。他扭头看向老孟,并不理解这个会汉语的日本人的话道:“他......什么意思?这些赚得钱财,不都是你与我的。什么叫帮我存着的所有钱财都还给我?”虽然对这个会汉语的日本人有所畏惧,但疑问的话语却未显现出一丝这样的感觉。反倒,刘二叔此刻问老孟的眼神是那样的坚定。
    老孟轻轻一笑,带着轻蔑的眼神坦白道:“老刘,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刘二叔眉心深蹙,只听老孟又道:“笨蛋,非要我大声的告诉你,你被骗了,你才明白嘛?!”
    “我被骗了?我被骗了......”难以置信,这句话如同魔咒让刘二叔顿时抓狂:“啊......啊,老孟,我不信,我不信。我怎么可能会被骗?”
    如此失态的吼叫让老孟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他厌恶地抹了一把脸,从口袋里掏出当时签字的合同书,指着上面的那行小字道:“看清楚,老刘,最后一行上面用日文写着,最终钱财一切归中日二亮先生所有,赚的钱财只是替此刻面前的这位中日二亮先生暂时保管。”刘二叔看着合同书上的那行小字,几乎要把脸贴到纸张上去。那如米粒般大小的日本字,视力好的人都很难看见就更别提一个近视眼了。而且,刘二叔是高度近视,眼镜片每个都厚0.5厘米。他不懂日语,但此刻的情形也不得不承认他被骗了。不,是他自认为天上真的会掉馅饼,签合同时只是简略的看了一下。没有问题,便签了字。可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刘二叔不管那个什么中日二亮在场,怒视着老孟,窝火的心已经升了三丈,即将冲到嗓子眼待喷出来。这瞬间让他厌恶的脸的的确确面目可憎,恶心至极。以至于刘二叔的内心形成了想掐死老孟的心理。没错,这不只是想法,刘二叔真的做了。
    发狠的后槽牙快要咬出了殷红的鲜血。冷不丁,眨眼之间。刘二叔有力的大手就掐在了老孟的脖颈上。
    “妈的,老子掐死你,掐死你......”
    “咳咳,放......手。”
    没有想到刘二叔会有如此行为,老孟想试图掰开刘二叔的手,但却使不上劲,大脑只感头昏脑涨,脸已经憋得从白到红,从红到紫,即将发黑......杀意已经彻底蒙上了刘二叔的眼眸,带有血丝泪水的眼白恐怖至极。
    十五年了!
    十五年了!
    他奢望已久,脱离那个家庭也可以过上逍遥日子已经十五年。可是现在,一招被打回了半形,在码头这几年的努力也全部都白费了。刘二叔真的很恨这个面前的人,恨到咬牙切齿,恨到想让他立刻去死。若不是老孟,这几年再在自己的溢香楼拼搏一下,说不定真的能实现他的奢望,但,刘二叔不知道,这只是开始后的一半。事情没有转机也没有结束。老孟要坑的是刘二叔所有的积蓄。没错,就是刘二叔正大合法开饭馆,积攒下来的那些家底。那些积蓄,老孟不会给日本人中日二亮,而是自己收了。
    快了!再用力一点,老孟怕是真的要被刘二叔给掐死。就在老孟含糊不清说着话,快要两眼上翻之时,一声厉语救了他一命。
    “这是干什么?犯了贩卖毒品的罪又想犯杀人罪吗?”
    浑厚的嗓音让刘二叔手上松了劲,扭头就见身穿军装的长官一派庄严冷峻的气质,挡也挡不住那股散发的寒意,顿时就将刘二叔他给冻住了。但身体僵住了,口没有僵住。
    刘二叔道:“长官,您刚才说我犯了什么?”
    “贩卖毒品的罪,人赃俱获,怎么,你还想抵赖?”长官把放在门外的木箱货摔开,从一层又一层黑色包装纸中掏出一袋大麻,指着它道。
    刘二叔更加怒不可遏地看向一直未曾移动过位置,在倒在地上的马大姐身后的中日二亮。他一脸冷漠,从刚才刘二叔要掐死老孟,他就根本没有打算救他,而是一直默默无闻注视着一切,两眼珠在眼眶不停歇左右上下旋转,不知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刘二叔又看向狂咳不止,但面色已经变回红润的老孟。与老孟对上眼后,老孟冲他讥笑了一下。这下,刘二叔彻底明白了,他是要他倾家荡产,敲髓洒膏。
    “哼哼哼,嘿嘿嘿,哈哈哈......”刘二叔埋头的片刻,从轻笑到放声笑,又从放声笑到大笑。整个人癫狂到抽筋,疯了一般。
    接下来长官说明详细的话,刘二叔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唯一有印象的只有一句:这个村庄的每家每户都是吸毒的人,包括杀了马大姐的中日二亮。
    这么说来中日二亮犯了吸毒罪同时也犯了杀人罪。
    但长官没有抓中日二亮。
    首先他是日本人,其次他的权力实在是太大,敢抓他,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长官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为了自己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地位,他没有抓中日二亮,毕恭毕敬地送走了知道刘二叔搬运赚得钱财在哪的老孟与他。
    之后,长官便抓了刘二叔。刘二叔仍然埋着头,看着手上的手铐,一滴清泪忍不住夺眶而出,涔涔而下,落在地面,犹如大雨已至。他不想辩解什么,也不想骂这个长官不公。因为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没有这个叫中日二亮的日本鬼子的权力。而且不管自己知不知情,他确实这么多年来贩卖的都是毒品。
    是啊,谁让他认为老天爷眷顾他,给了他一块大馅饼呢!
    贩卖毒品罪,杀人未遂罪。
    这两项罪直使刘二叔进入了大牢,每天过着饥肠辘辘、寒风侵肌的生活。但这只是短暂的一段时间,因为双重罪,他被判了死罪,于十五当街行刑。
    “吃吧,这是你最后的晚餐了。”
    这声音是......
    十四日夜晚,在蓬头垢面的刘二叔面前给他送饭的不是牢厨,而是一身穿戴阔绰的老孟。
    刘二叔抬头望见他小人得志的脸,厌恶地别过头去不想看见他。
    “哎呀,看来老刘你并不想看见我。”老孟蹲下身又道:“我来呢,是要告诉你一件不告诉你,我便寝食难安的一件事。”见刘二叔不应,老孟只得又道:“我已经把你开饭馆积攒的积蓄拿到手了,没想到你会藏到茅坑那样的地方,可真是害我好找了一阵子。”
    见刘二叔仍扭头不应,听了他的话后也没有什么反应。老孟又投给了他一个微笑,便起身微笑变讥笑直径走出了牢房。
    面目可憎的老孟不见了踪影后,刘二叔正过头这才控制不住要哭的情绪,暗暗落泪。
    什么都完了,什么都结束了......明天便带着今生数不尽的遗憾,连生命也要就此结束了......
    “不会的,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因为我的到来。”陌生的声音充溢着整个耳畔,刘二叔登时一惊,那是一个沧桑的声音,像是一个老人才会拥有的嗓音。
    “谁?”徘徊扫视四周,除了醉醺醺、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狱卒以外,空无一人。
    难道是临死之前出现了幻听?
    刘二叔摇了摇头,笑自己还是不要想这么无用的话了。
    “你没有幻听,是我在跟你说话。”眨眼之间,除他以外的牢房就多出来一个清瘦矍铄、童颜鹤发的老人。他慈祥微笑的对刘二叔道:“我是乐土村的村长。我这就救你出去,带你去乐土村,过你奢望已久的逍遥日子。”
    上部完。
    伶舟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