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芝麻大小的官,那也是朝廷命官,岂能说杀就杀?
“人家是天策府的亲军!”
“秦王殿下的人,你让我拿什么杀?”
赵子安有些不满道。
理所当然……
少年的震惊很快便化作了几分紧皱的眉头。
“被你逮了?”
他有些迟疑地问道。
“那当然了!”
赵子安极为认真地点了点头:“听说是来杀你的。”
“本将军一听就觉得不妙……”
“当机立断!”
“伺机而动!”
“将这帮家伙通通逮进了地牢的刑房里。”
闻言,杜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确实也想不出到底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迟疑了片刻,他的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
“老赵啊!”
“咱们现在已经是过了命的交情。”
“老许不在这儿。”
“你说实话……”
“到底图得什么?”
少年一脸不相信地望着这位明德门的守将。
面对着对方穷追不舍的逼问,赵子安倒是表现得极为平静。
他大手一挥,极为真切道:“就是因为咱们是过了命的交情。”
“作为兄长的我,才愿意为老弟你肝胆相照,两肋插刀!”
“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
啪!啪!
说话的功夫,便双手狠狠地砸在了杜凉的双肩!
“嘶……”
“我操你妈的!”
本就有伤在身,还被赵子安如此试探,便连杜凉如此宠辱不惊的姿态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痛骂起来。
这哪里是示好,分明是双拳砸死老师傅!
赵子安当然是故意的。
倒不是故意伤人,而是故意将拍肩的动作表现得如此沉重。
这是一种表达重视的态度。
杜凉可不信这些。
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也许没有,但为了女人捅朋友两刀的事情他可见多了。
这家伙摆明了要在捣鼓什么龙门阵。
“别他妈的扯淡。”
“带我去地牢见见那帮家伙。”
“要不然……”
“等不到天亮你这家伙捞油水,吃空饷逛青楼的那些破烂事儿,整个长安城都得知道!”
“少跟我卿卿我我的……”
“娘娘唧唧!”
“恶心!”
杜凉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也许是被恫吓住了,也许是自己都嫌弃自己矫情,赵子安原本热切又有些扭捏的姿态瞬间消失了。
他面无表情。
他平静如水。
跟方才判若两人。
“唔……”
“走吧。”
“在地牢里。”
这位明德门的守将放下双手,负在背后,沉默地朝着城墙的石阶下走去。
是往地牢的方向。
怔怔地望着眼前人魁梧宽厚的背影,杜凉的眉头却依旧皱得极紧。
到底怎么了?
黄鼠狼给你拜年,看起来没安好心的样子呐。
若是之前看在老许的面子上,摄于武力,尚能解释,可现在明明只有自己一人而已,为何要故作舔狗姿态,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别杵着了。”
“想什么呢!”
“快跟上!”
正当此时,不远处的城墙阶梯下传来了一阵粗犷声音,赵子安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短暂的沉默思绪被瞬间打破,杜凉急忙顺应着跟了上去。
可他心中的疑惑却并没有被解开。
这才不过一夜的功夫,赵子安的态度为什么从先前的孤高化作了此时的谄媚?
顺着螺旋式的城墙台阶下沉一圈又一圈,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晨曦的最初一束淡淡光线里。
还没有进入真正的地牢,仅仅是贴着地牢的墙壁沿着走而已,杜凉便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燥热。
从甬道旁的狭小窗口里透出的蒸腾气息,让他不禁感觉又到了嗓子眼有些发干。
杜凉原本苍白的脸色越发难看。
约莫百十步,二人行至到了一扇封闭厚重木门前。
咚!咚!
赵子安轻抬左手,反扣指节,厚重的扣门敲击声恰到好处地响起。
于是便在此时……
伴随着一阵沉闷的门轴摩擦声音,那扇厚重木门被人从内里缓缓拉开。
轰!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一股滚烫的热浪从门内猛烈侵袭而来。
就像是沸腾的蒸汽找到了出口一般。
仿佛是突然遭重一般,站在门口的杜凉顺势倒退了两步。
紧接着,便用双手护住了自己的胸口。
显然是……
受惊太多了的结果。
“啧啧啧……”
“不过是些气浪罢了。”
“怎么连这也挡不住?”
赵子安下意识有些不满地瞟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小子……”
“你以后可是要出人头地的家伙啊!”
“先前见血的凶狠状,都哪儿去了?”
闻言,杜凉的心里却是毫无波澜。
更是没有任何被讥讽之后的低落又或是怒火。
“呵呵。”
他冷笑一声,朝着赵子安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赵子安。”
“你今天吃枪药了?”
“话里话外总是跟我嘀嘀咕咕。”
“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吧?”
被言中的赵子安依旧保持着嘲讽讥笑的面无表情状态。
但心里却已然微微一凛。
不欲再多言。
似乎生怕露出了什么马脚。
站在门口向里探去,地牢里的一切已经展现在了少年的眼中。
那些如被宰杀殆尽的死猪一般堆在墙角的大唐军人们,更是让人觉得由衷的发寒。
咕嘟咕嘟!
杜凉狠狠地吞了吞口水。
额间却发起了一丝冷汗。
当听见眼前这帮家伙已经被逮住进地牢的那一刻,杜凉便有想到他们的惨状,但是却怎么也没想到……
在夜里官道上还威风凛凛的姿态,竟然转瞬之间能够凄惨到这种地步。
这哪里是死,这简直是生不如死!
他转过头,一脸凝重地望着身边这位明德门的守将。
“他们到底怎么得罪你了?”
“为何要下如此重手?”
此时的杜凉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呵呵。”
赵子安温和地笑了笑:“我都说了。”
“不是得罪我。”
“而是得罪了你。”
“什么意思?”
杜凉的眼中确乎多了几分真诚的不解。
“得罪我可以。”
“得罪你……”
“不可以。”
赵子安极为认真地说道。
……
……
……